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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德庆皇帝的赏赐圣旨到达,赵府的气氛再次推到了高潮。
看到御匾上得“宝臣”二字之后,宾客们纷纷是聚拢到赵俊臣的周围、再次向赵俊臣表示了恭贺之意,许多人的羡慕之意都是溢于言表,只觉得赵俊臣这一天实在是风光无限。
赵俊臣依然是态度谦和,亲切回应了宾客们的恭贺之后,然后则是命人把刻着“宝臣”二字的御匾供奉起来,接着又邀请大太监张德参加自己的婚宴,而张德显然也想要趁机与赵俊臣拉近关系,自然是欣然应诺。
接下来,婚礼流程按部就班的推进着,梁辅臣成为了赵俊臣的主婚人,在众多地位尊贵的宾客见证下,崔倩雪被唤了出来之后,与赵俊臣行了夫妻对拜之礼,然后则是酒宴开始,众位宾客们轮番向赵俊臣敬酒、趁机与赵俊臣拉近关系,而赵俊臣则是热情的一一回应,在宾客们的热情之下,这场婚宴也就愈加热闹了。
最终,这一天的婚礼酒宴可谓是宾主尽欢,即使是梁辅臣、李和、王寿这几位庙堂核心大臣,也给足了赵俊臣面子,全都是申时之后才陆续离去,等到宾客们尽数离去之后,时间已经是傍晚的酉时三刻了。
所有的喧闹到了最后往往就是疲惫不堪。
送走了最后一位宾客之后,疲惫不堪的赵俊臣瘫软在赵府正堂的座位上,只觉得这一天要比往常任何一天都要疲惫得多。
尤其是酒宴上的觥筹交盏、相互敬酒,虽然到了后来赵俊臣的酒杯里已是悄然换成了白水,但赵俊臣依然是饮酒过量了,如今只觉得肠胃不适、酒气冲脑,浑身都不舒服。
见到赵俊臣这般模样,在后宅里躲了一天的方茹只觉得心疼不已,顾不得赵府的事情,连忙是端来了一杯醒酒茶递给赵俊臣,轻声说道:“今天实在是幸苦相公了,快点喝一杯茶水缓缓。”
赵俊臣有气无力的点了点头,端起茶水一饮而尽,方茹接过空盏之后,又连忙为赵俊臣续上新茶水,赵俊臣则是再次一饮而尽。
连续喝了两杯醒酒茶之后,赵俊臣的酒气与肠胃不适总算是稍稍缓解了一些,然后就开始闭目养神、缓解疲惫,而方茹则是走到赵俊臣的身后,伸出双手为赵俊臣按摩太阳穴。
又过了良久之后,赵俊臣的精力总算是稍稍恢复了一些,头脑也稍稍清晰了一些。
然后,赵俊臣伸手握住了方茹的纤手,说道:“不用再按了,我已经好多了。”
见赵俊臣的语气有力了一些,方茹也松了一口气,回到了赵俊臣的面前站定。
此时,赵俊臣已经是恢复了往常的沉稳睿智,眼神闪烁着思索的光芒,开口问道:“陛下的那块御赐匾额,你可是已经安排妥当了?”
方茹连忙点头,说道:“我已经命人把那块御匾挂在后堂供奉起来了……相公,陛下在这块匾额上书写‘宝臣’二字,你说究竟是什么意思?”
赵俊臣稍稍沉默了片刻,缓缓说道:“这‘宝臣’二字,古书之中多有使用,明面上的意思就是皇帝们信赖器重的大臣,不过……若是按照字面上的意思,解释为聚宝之臣倒也妥当,也更符合我在陛下心中的定位……此外,‘宝’这个字也有珍贵喜爱的意思,所以就算是解释为宠臣、弄臣,也不无不可……总而言之,这两个字究竟要如何解释,最终还要看陛下的心意……呵呵,陛下他终究还是不肯给我一个保证啊!”
方茹也是叹息,说道:“是啊,若是这块匾额上的字是‘忠臣’或者‘贤臣’,又或者是‘国之柱石’之类,就是陛下他亲口承认了相公的今后地位,相当于一块免死金牌了……可惜了,仅仅是‘宝臣’二字,不上不下的,看似光鲜荣耀,但并没有任何用处。”
赵俊臣轻轻一笑,说道:“这不是咱们这位陛下赏赐臣子的一贯风格吗?从来都是华而不实……更何况,咱们大明朝的免死金牌向来不值钱,太祖开国之后,身边老臣几乎人手一块免死金牌,但又有几人善终了?自古帝王多无情,咱们也无需抱有任何幻想,还是按照自己的计划来吧。”
方茹轻轻点头,面色却有些沉重。
若是德庆皇帝愿意给予赵俊臣一些保证,总是可以稍稍安心一些,赵俊臣也不至于这般疲惫。
可惜,从本质上来讲,德庆皇帝是一位极为吝啬的皇帝,就算是一个虚假的担保也不愿意给予赵俊臣。
见到方茹的表情变化之后,赵俊臣不愿意方茹像自己一样承受太多压力,却是笑着宽慰道:“茹儿,不必担心,如今咱们的几项计划皆是顺利,按照昨天收到的情报,李传文与肖文轩他们已经代我控制了京杭运河沿岸的近半地方衙门,很快就要前往长江沿岸的地方衙门了,到时候成果还会进一步增加;
咱们渗透内廷与军镇的计划也很顺利,李如安成为了陕甘三边的监军,很快就要受到进一步的重用,以他的手段心机,今后就算是成为司礼监掌印太监也有可能,并且京城附近的几处军镇也被咱们渐渐渗透,只需要再过两三年就可以完全控制了;
此外,朝廷的钱粮命脉如今已然落入咱们的手中,只需要进一步控制各地商贾,咱们就足以影响到整个朝廷的兴衰,并且我在朝野间的声誉很快也会进一步的改善……”
听到赵俊臣的宽慰,方茹自然是明白赵俊臣的心思,也同样不希望赵俊臣担心自己,连忙是展颜一笑,表示自己并不担心。
但实际上,赵俊臣与方茹都很清楚,他们所做的一切,也只是稍稍增加了胜机罢了,若是德庆皇帝、或者是下一任的明朝皇帝想要下手对付赵俊臣,赵俊臣的生存希望依旧渺茫!
无他,赵俊臣就算是控制了再多的官吏、商贾、以及军镇将领,但等到明朝皇帝下定决心想要铲除赵俊臣的时候,这些人之中又有多少人愿意跟随赵俊臣背水一战?赵俊臣给予他们的种种好处,明朝皇帝同样是可以给予,赵俊臣虽然是抓着他们的把柄,但明朝皇帝同样是可以宣布这些把柄无效……真到了决定胜负的时候,能有十分之一的人愿意跟随赵俊臣就算是不错了。
所以,对于未来的命运,赵俊臣与方茹依旧是不敢乐观,赵俊臣如今的所有计划若是总结起来,大约也就是“尽人事听天命”这六个字了。
也正因为如此,赵俊臣才决定自己接下来要前往陕甘冒险一搏!
而方茹知晓了赵俊臣的计划之后,虽然是心中担忧,但终究是没有反对。
就在赵俊臣与方茹二人陷入沉默的时候,许庆彦却是面色兴奋的快步走入正堂。
许庆彦没有那么多的聪慧,眼光也看不到那么遥远,所以他总要比赵俊臣与方茹二人快乐轻松的多,许多微不足道的事情就会让他感到满足兴奋。
此时的许庆彦就是如此。
只见许庆彦挥舞着一本账册,快步走到赵俊臣的面前,心满意足的说道:“少爷,今天宾客们送来的礼单已经全部清点完毕了!嘿嘿,所有的贺礼加起来,即使是府里的库房也装不下,账房们清点了一下,发现明里暗里的贺礼加起来至少价值七八十万两银子!此外还有一些暂时无法估价的奇珍,若是再把这些奇珍算进去,咱们这一次更是进账了百万两银子之多!”
说到这里,许庆彦的表情愈加兴奋,又说道:“少爷,这段时间以来,咱们一直是花钱如流水,这些年存下的银子眼看着就要花完,我原本还有些心疼呢,没想到先是黄有容送来了四百余万两的抄家银子,如今又有了一大笔银子进账!府里的存银总算是宽裕了许多,咱们也就可以再坚持一段时间了!”
说完,许庆彦将礼单账册交给了赵俊臣。
见到许庆彦这般模样,赵俊臣不由是摇头失笑,伸手接过账册之后,一边翻阅一边问道:“流水席那边情况如何?”
许庆彦撇了撇嘴,说道:“摆了九十九桌流水席,免费供给百姓们好酒好菜,还能如何?足足花费了近万两银子,百姓们吃人嘴短,总要说几句好话。”
赵俊臣又是一笑,说道:“万两银子能买到百姓们的一句好话,就已经算是很划算了。”
说到这里,赵俊臣却是突然一愣,双眼盯着礼单账册的一行文字有些吃惊。
宾客们今天参加赵俊臣的婚宴,大都是交给了赵府明暗两份礼单,贺礼也往往是明暗两份,明面上的贺礼往往只是价值千百两银子,但真正的贺礼却往往是高达万两银子之多,二三百位宾客的贺礼加在一起,能收获百万两银子的贺礼并不让赵俊臣意外。
当然,像是梁辅臣、李和、王寿这些位高权重的朝廷大臣,自然是不屑于讨好赵俊臣,他们的贺礼往往只有明面上的一份。
所以,这些人的贺礼目录也是单独排列在最前面。
而最前面的名字,却是让人意料不到——太子朱和堉!
没想到太子朱和堉也向赵俊臣送上了贺礼!
贺礼并不多,也不珍贵,仅仅只是一本古籍、一柄金玉如意、以及二百两银子罢了,但这里面所代表的意义,也就值得令人深思了。
“太子……总算是渐渐开窍了?”看着这份礼单,赵俊臣暗暗想道:“不过……是不是太迟了?陛下已经是下定决心要废黜他了,陛下的性格向来是固执,一旦是下了某个决定,就轻易不会改变……更何况……”
另一边,见到赵俊臣的表情变化,方茹问道:“相公,怎么了?”
赵俊臣合上了礼单账册,摇头道:“没什么。”
说话间,赵俊臣抬头看了一眼房外的天色,却见到天色渐暗,已经是夕阳西下了。
看到赵俊臣的动作之后,方茹的表情间闪过了一丝黯然,但很快就已经是恢复如常,并且开口道:“相公,时间不早了,崔姑娘……夫人她已经在新房里等待许久了,你还是快点去见她吧,今天是新婚之夜,却不能冷待了夫人。”
赵俊臣看了方茹一眼,却是一眼就看透了方茹的心思,缓缓说道:“茹儿,你要明白,唯有你能帮我分担一切。”
很简单的一句话,却是让方茹的眼睛明亮了许多,点头轻声道:“茹儿明白。”
赵俊臣点了点头,然后站起身来,说道:“既然如此,我就去见她了。”
说完,赵俊臣就向着后宅走去了,许庆彦也是连忙相随。
而方茹站在正堂里呆愣了片刻,然后也同样是转身离去,指挥着赵府下人收拾今天婚礼的一片狼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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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往新房的路上,赵俊臣的心情有些复杂。
崔倩雪是一个好姑娘,但赵俊臣并不是她的良配。
崔倩雪很单纯,她所期望的生活也很单纯,不过是夫良妻贤、相互珍爱而已,但赵俊臣则是太过复杂了,选择崔倩雪为妻乃是出于政治考虑,就算是今天这场婚礼也掺杂了许多利益关系。
说实话,赵俊臣喜欢崔倩雪,但喜欢并不等于爱,赵俊臣只是认为自己与崔倩雪在一起的时候不需要耗费太多心机、比较轻松罢了,但崔倩雪却是非常爱慕赵俊臣,然而赵俊臣一直都无法理解崔倩雪对自己的感情究竟是从何而来。
赵俊臣很确信自己今后绝不会亏待崔倩雪,依然能够让崔倩雪无忧无虑的活下去,但赵俊臣并不能给予崔倩雪想要的一切。
所以,赵俊臣对于崔倩雪的感觉很复杂。
不过,当赵俊臣来到新房门外的时候,也就抛下了心中的复杂思绪。
既然一切都已经成了定局,那也就不需要太过复杂的考虑,从某方面而言,在这个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时代,崔倩雪嫁给赵俊臣也不算是什么坏事,至少赵俊臣始终可以尊重女性,并不会亏待她,只是不能与她交心罢了。
想到这里,赵俊臣的心情平静了许多,然后就伸手推开了婚房的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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