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风袭顶,两柄板斧十字上架,轰地一声响,吕友庞大的身躯啪哒一声矮了一截,直接跪倒在了地上。
抬头上望,只看到黑影再度凌空,叫一声苦也,只能奋起余勇,再次架上去。
上一次被一个元人将领差一点儿给硬生生地种到土地里,这一次又来?
一边的胡侃看到了自家团长的危机,立时便冲了上来,阔刀上迎,抢在吕友前面迎上了巨大的狼牙棒。
又是一声巨响之后,吕友的身边多了一个跪下的人。
身后涌上来的秦兵长枪乱刺,弩箭横飞,述律平一声怒喝之下,巨大的狼牙棒在手中如同一根玩具一样风车般地转了起来,羽箭飞散开去,而长枪碰上了这个风车,便如同碰上了锯齿一般,断成一截一截的,握枪的士兵虎口被震裂,长枪纷飞上天。
借着这个空当,两个被摁跪在地上的家伙,终于站了起来。
只不过狼牙棒再一次凌空而来,
两人叫一声苦也,却也只能硬着头皮去挡,这么涌挤的城头,想跑都没地方跑。
这个述律平,起码有玄元八品的水平。
吕友觉得自己腿要断,上得山多终遇虎,上一次有夏统领救命,这一次谁来救我?
胡侃觉得自己小命要玩完。倒没有觉得有多害怕,就是觉得有些可惜,屋里的母老虎刚刚松口要给自己纳个小的,自己却没命享受,真他娘的没意思。
两人这一瞬间脑子里也不知掠过了多少个念头,
只不过拼尽全力的往上举挡却全都落在了空处。
这种力道使空了的感觉要多难受有多难受,
真气逆行,差点儿便是一口鲜血喷将出来。
抬头看时,只见空中两条黑影闪电般地交手,动作快得两人几乎看不清,眼见着刀棒无数次的交接,耳中却几乎没有什么声音传来。
“是方将军!”吕友大叫道。
方小猫掠上城墙,述律平不得不放弃了吃到嘴里的肥肉,转而迎上了方小猫。
虎翼刀对上了狼牙棒。
两人年纪差相仿佛,武道修为也都是玄元八品,在年轻一代之中,的确是翘楚之辈,瞬息之间,两人从城东打到城西,又从城西斗到了城东。
竟然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一时之间,竟然分不出胜负。
只不过述律平被缠住,通泉堡却是没有了能挡得住夏至的高手了。
当一身红衣的夏至拖着她那比人高的斩马刀冲上城墙之后,元兵的防线立时便被冲垮了。
夏至打头,像胡侃和丁二狗这样的人紧随其后,蔡奇蹦哒着到处放冷箭,通泉堡本来为数不多的几个御气高手被击毙之后,整个防线便宣告崩溃。
通泉堡的防守兵力并不算多,这样一个大堡,不足三千人的防守,只能说是元人压根儿就没有打算在这里死拼。
一棒子逼退了方小猫,述律平看了一眼自己被对方虎翼刀削得没剩下几根狼齿的狼牙棒,再看看崩溃的防线,他咬紧了牙关,如同风一般地掠下了城墙,与此同时,他掏出了腰间的一枚号角,用力地吹响。
这是全线撤退的号角。
“不用追了!”方小猫一把抓住杀得兴起的夏至。
“干什么?痛打落水狗的机会岂能放过?”夏至怒瞪方小猫。
方小猫曲指敲了夏至的头盔一记,当的一声响。
“仔细看看远处!”方小猫道。
远处树林之中,惊鸟腾飞,隐隐幢幢,也不知有多少兵马潜藏其中。
“元人还有埋伏?”夏至惊道。“兴许就是疑兵之计。”
“通泉堡里只有这点子人马,你说他们的主力哪里去了?”方小猫道:“我们真要追,必然落入他们的陷阱,到时候吃个闷亏,哪里说理去?”
虽然说上头搭成了协议,但下头怎么执行还是很有讲究的。
就像今天这一仗,元人的战斗精神就可圈可点,秦兵损失可不小。
放弃通泉堡是元人既定的战略,但是并不妨碍他们吃掉一些贪婪的秦人兵马。
述律平阴险地在远处布置了伏兵,秦人真敢追,他就能美美地咬上一口。
“拿下通泉堡,已经达成了我们的目的,接下来整顿兵马,准备再战龙沟堡!”方小猫道:“贪多嚼不乱,眼前这个家伙,可不是太好对付。”
接近晌午之时开始攻击,太阳还没有落山,战事便告终结。
秦人占领了通泉堡,而元人因为早有准备,损失也并不太大。
通泉堡内,不出意料早就被元人搬了个空空如也,除了一个空壳子城堡之外,什么也没有给秦人留下。
想要吃饭,还得等后头的辎重队把粮食运上来。
等到了晚上,哨骑打探来的消息,把方小猫和夏至气了一个半死。
云台荒的陈良突然率军出击,在方小猫他们拿下通泉堡的时候,他们也拿下了龙沟堡。
“这个陈良,还真是属狗的,鼻子这么灵么?真是气死我了!”夏至拳头捏得卡卡响。
方小猫也是无语之极。
因为这是铁勒与李大锤两人之间达成了协议,所以攻取这些地方才会如此的轻松,不管是通泉堡还是龙沟堡,元人并没有誓死一战,这个陈良,算他白捡了一个功劳。
“安东都护府对于抗击北元一直很暧昧,现在陈良动了手,也算是给其它的安东军队作了一个表率!”方小猫沉吟道:“如果接下来其它的安东军队为了抢功劳,急先恐后地展开进攻,那会让令狐野左右为难的,对我们来说也算是一件好事!”
“反正我认为这不算是什么好事!”夏至摇头道:“等到哲别来了,令狐野生说不定会拿这个龙沟堡作为筹码与哲别谈条件,公子好不容易挣回来的筹码,这等于是白白地送给了令狐野,你说气人不气人!”
看着夏至气得七窍生烟的模样,方小猫不由大笑起来,心里知道这是夏至心疼公子出生入死弄回来的机会,却便宜了别人,心里不舒服。
“公子也说了,陈良这个人良心未泯,又是关外本土人,是属于可争取的对象!”方小猫安慰道:“所以便宜了他也不算是一件坏事,公子以后再想想法,使使劲儿,说不定便能让陈良与令狐野离心离德,到时候来一个跳反,哈哈,岂不是就热闹了!”
“这个陈无良,已经卖了一回上司了,要是再来一回,还能取信于人?只怕公子也不会信任这样的人吧?”夏至哼哼道。
方小猫摊摊手,“说来这个陈良也真是时运不济,每一次摊到的上司都不算好人,把他坑得死死的。他本身,还真不坏,不管是做人,还是领兵打仗,还是武道修为,都是可圈可点的。”
就在方小猫与夏至议论着陈良的时候,陈良却是站在龙沟堡的堡顶,感慨万千。
“将军,这一仗打得恁也轻松,元人怎么回事?这龙沟堡可是青铜峡的大门钥匙,就这么轻而易举地给了我们?”一员将领半是喜悦,半是疑惑地问道。
原本准备了一场死战,结果却被闪了一下腰,龙沟堡的守将可没有述律平还想要争争脸面这一说,陈良大军一到,他稍作抵抗,立即逃之夭夭。
陈良可谓是兵不血刃便占了龙沟堡。
“你管这么多干什么?拿到咱们手里就是咱们的。”陈良拿着马鞭子拍了拍对方的头盔,笑道:“给我们容易,想要从我们手里拿回去,那就得问问我们答不答应了!兄弟,龙沟堡,丢了整整二十六年了!”
“将军这么清楚吗?”
“因为我少年时候就住在这里啊!”陈良淡淡地道:“二十五年前,我还只有十余岁,关外剧变,北元之主英卓率兵进攻,大秦军队虽然击退了对方,保住了振武城这些地方,但包括青铜峡、野猪岭这一线战略要地,却全都丢给了元人,从那时起,其实我们就失去了主动进攻元人的资本了。这几年要不是北胡、西胡突然南下,让元人不得不先去对付他们,只怕这关外之地早就烽烟四起了。”
将领恍然,拱手笑道:“原来这里曾是您的家啊,那可要恭喜将军了,没有什么比自己亲手收复家园更开心的事情了。”
陈良却没有笑:“收复它有些机缘,并不是我们凭真本事拿回来的。以后能够保住它不让元人再夺回去,那就要看我们的了。”
“既然归了我们,岂能让元人再夺回去?去年安西那边在远安一举灭了沙列文万余精锐,那些安西人看到我们安东人,鼻孔都会翘到天上去了!”将领道:“陈将军,便是死,我们也要守住龙沟堡,到时候以此为基,进攻青铜峡。”
陈良转头看着对方:“要是大帅说不守龙沟堡,要我们放弃呢?”
将领楞了半晌,突然一拳重重地擂在城墙之上:“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陈良笑了笑,抬眼看着远处渐渐落下山的夕阳。
不管是怎么拿回来的,反正是到手了,想我吐出去吗?
休想!
他径直下了城墙,沿着一条小路向前走去。
将领和陈良的亲卫们不明所以,只能默不作声地跟在后面。
走了大约一柱香功夫,距离龙沟堡大约三四里路的样子,一道坡坎出现在众人的眼前。
陈良指着这道坡坎,问道:“你们知道,这是什么吗?”
众人愕然。
“二十余年前,我们撤离龙堡沟的时候,把战死的英烈们的尸体都埋在了这里头,怕元人毁灭英烈尸体,我们不敢起坟头,不敢立墓碑,把这里弄成了这么一副样子。”陈良的脸上带着凄惨之色:“这里头,有我的爷爷,爷爷的三个兄弟和五个叔伯。”
众人震惊地看着面前这道毫不起眼,长满了野草和灌木的坡坎。
看着陈良单膝跪了下来,众人也连忙跪下行礼。
“将军,现在我们回来了,该把这些英烈们的骸骨起来出,隆重安葬!”
陈良摇头。
“不,就让他们安静地躺在这里,看着我们站在龙沟堡上抗击元兵,以此为基,向前拿下青铜峡,然后再直捣燕都!到了那个时候,我们这辈人才有脸回到这里为他们修坟立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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