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开车,我和光耀都坐你的车,我们到国土所接上于兴业。”崔宝森笑着站起来,把桌上的烟和手机拿在手里。
文光耀暗动心思,参加场合是件好事,但要不要跟李志国汇报?在机关里,公事私事有时有着很清晰的界限,但有时也很模糊。
崔宝森扭头看看文光耀,“走吧,吃顿饭,没有人能吃了你。”他仿佛看穿了文光耀的心思,却不点破。
文光耀马上知道他明白了自己的想法,但也不尴尬,自己这也象林黛玉进贾府,不敢多行一步路,不敢多说一句话,小心无大错。
见阎兴成快走几步去开车,他顺手给崔宝森把门关上,“三哥,财务支的钱,我下个月再还吧?”他现在身上没有一分钱,还了钱后,他就坚持不到下个月发工资了。
崔宝森径自往前走去,头也不回,“什么时候有钱什么时候还,呵呵,都是从年轻时过来的。”他人老成精,一切看得很穿。
“光耀,”崔宝森象想起什么似的,“那个张北龙正跟镇里打官司呢,把我们给告了。”
“他占道盖房还有理了?老百姓那天不都高兴得放鞭吗?”文光耀想想那天的场景,仍有些兴奋。
“谁说不是?”两人站到政府门前的台阶上,崔宝森抽一口烟,把烟头扔到地上,“可是我听王镇说,这个官司镇上还打不赢,我们是按城乡规划法拆的,可是咱们瑯琊岭也没有个规划,应该按照土地管理法拆。”
他回头看看文光耀,“张北龙现在挺猖狂,你小心些。”
文光耀明白崔宝森的意思,对他的提醒也很感激,但却不以为然,“我们行的是正道,他要搞歪门斜道,我们也管不了。”
他拿出烟来递了一支给崔宝森,崔宝森接过来,“你不知道,海防营的人野,你小心点。”
见他说得郑重其事,也从来没有见他这样严肃,文光耀不由点点头。
阎兴成暗红色的桑塔娜轿车,老得都快掉牙了,但好歹也提前跨入了有车一族,“光耀,你没关上门,再使点劲,”阎兴成坐在驾驶位上回过头来,“你劲小了,门关不上。”
车子发动起来,声音并不比拖拉机小,但阎兴成开得很熟练,车子拐出政府的院子,直接朝镇东的国土所开去。
文光耀本想问问中午都有谁参加,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自己与谁也没有矛盾,谁去都要主动结识,这无用的、没有目的的话还是不要讲,说话就说有用的话,说到点子上。
“崔所,请教个事,”文光耀把头往前凑凑,朝坐在副驾驶上的崔宝森说道,“南刘的事你是怎么解决的?怎么副镇长、片长去都没有效果,你找了个人就给解决了?”这是从在省里培训就藏在心中的疑问,不问不快。
崔宝森笑着回过头来,“我当时不是跟你说,你找三哥是找对人了,你以为我酒喝多了,不记得自己说过什么了?刘书勋,西港湾乡建办主任,这次出了力,”他得意地看看阎兴成,解释道,“我跟你说过,干乡镇工作,他仅次于我,啊,和兴成。”他又加上了阎兴成。
阎兴成边开车边笑着说,“光耀,三哥哪里痒痒,你就往哪里挠,三哥干乡镇工作数一数二,我不行。”他谦虚道。
“我说你行你就行,再谦虚这把岁数也当不了副科级了,”崔宝森笑道。
阎兴成也笑了,露出一口金牙,“我早不想了,干好自己的工作就行了。”
崔宝森也不再说阎兴成,却也不说南刘村的事,转面又兴致勃勃地说起乡镇工作来,“光耀,你干拆迁,是把好手,呵呵,可是乡镇工作不光拆迁,处理纠纷也很需要能力,有的人都叫老百姓吓得尿裤子,你信不信?”
尿裤子?显然有些夸张了,文光耀却是不信,但他却笑而不语,不去打断谈兴正浓的崔宝森。
“我年轻的时候,骑着辆破摩托车,一上午跑两三个村,处理三四家,光耀,你见到过能背诵土地承包法的老百姓吗?一条一条倒背如流,说起来头头是道,机关干部都赶不上他。”
“有一户,也象你说的南刘村那种情况,前面的那一户,后面的红砖墙就是不抹白灰,白灰墙多好看,他就故意气后面这一户,就是不抹白灰。”
“你去处理,人家七大姑八大姨都来了,一个个都嘴上喷火,头上冒烟,憋着一肚子歪理,你敢不敢把事给挑开?你得有办法,先泼瓢水给他降降温,刺拉刺拉冒冒青烟,你再闻闻味,琢磨琢磨里面的味道。”
“孙鹏飞有次去处理一起纠纷,狼狗一下子扑上来要咬他,老伙计吓得小脸都青了,呵呵,把狗打跑后,他跟人家说咱俩唠唠嗑,那户村民开口就骂,唠你妈个逼,火烧房顶了,哪有那个闲心思?光耀,你说,他这不是给国土局丢人载份吗?”
文光耀看看崔宝森,有些明白他为什么死活看不上国土局原来的所长孙鹏飞了,工作,大家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谁心里都有杆称,虽然交际也是一方面,但工作干不好,就没有威信,在别人心里始终差着一截。
阎兴成不紧不慢地开着车,也不去打断他。
“跟着我去处理纠纷,事解决了,咱还有尊严,还有面子,不栽跟头,为什么都愿意跟着我下村?因为咱说得有理,大家都佩服,你声大又能怎么样?声大也压不住阵。”
“当然,咱什么法都能想出来,什么招也都能用得上,好招坏招损招阴招都有,但咱就用好招,就用人格魅力去感化人,用工作魄力去打动人,许多事都是经验教训总结出来的,都是解决上访总结出来的……
见他说来说去,却始终不说南刘村的事,文光耀也得听着,崔宝森却打住话头,笑呵呵地问道,“三哥是不是在吹牛逼?”
阎兴成一下子笑了,文光耀却不能笑,他一本正经地说,“这都是经验,三哥,我就喜欢听你说话。”
崔宝森笑得越发开心,眼睛眯成一条缝,“怎么样,想不想试试?”
阎兴成把车子开进一个院子,从反光镜里看看文光耀,笑道,“三哥这是想把一身本事传授给你。”
文光耀赶紧说道,“想学,想学,呵呵,做梦都想。”他隐约有些明白崔宝森的心思,但好象什么又都不明白。
“想学就好办”,崔宝森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来,他长舒一口气,拿出手机来,“我给于兴业打个电话,光耀,哪天你有空,我们俩去趟西港湾,让他请请你,呵呵,你也好好请教请教。”
文光耀忙说道,“我什么时候也有空,我得好好请请这位站长,跟他多学学。”
车子在国土所门前停下,国土所是坐二层小楼,院子粉刷整齐,色调统一,宽敞干净。
全市除了交通、工商、公安以外,国土所是又一个在乡镇搞规范化建设的双管单位,墙上色彩一致,车上色彩一致,这也是企业视觉识别系统在机关中的运用,企业中许多好的做法完全可以照搬到机关里来。
崔宝森刚放下电话,一个三十八九岁的人便从二层楼的大门里走了出来,他个子中等,白白净净,前额头发已是不多,整齐地都一边梳着。
“三哥,一来就给你添麻烦。”于兴业拉门上车,手里还提着一塑料袋,他朝文光耀点点头,文光耀也笑着回礼,“于所。”他顺带一瞅,塑料袋里面装了两瓶茅台。
“麻烦什么?你不来我们中午就不吃饭了?”崔宝森笑呵呵地说道,“你拿的什么?”
“两瓶酒,不成心意。”于兴业笑道。
“怎么,你是嫌三哥没有酒吗?我们西港湾的人也这么不实在?以后不能这样了。”崔宝森转过脸来,笑着对阎兴成说道,“我们三个都是外来户,就你一个坐地户。”
阎兴成笑道,“你现在也属于坐地户,嫂子不也是瑯琊岭的?”
于兴业笑笑,“这两位是?”
“噢,国尧镇长给你接风,兴成没去,”他看看阎兴成,“乡建办主任,阎兴成。”
于兴业伸出手来,“你好,阎主任。”
阎兴成回过头来,笑着说道,“我是兴成,你是兴业,以后就是兄弟们了。”
“呵呵,你不说我真还没注意到,”崔宝森笑着看看文光耀,“这是咱的小兄弟,姓文,文光耀,在党政办。”
于兴业也伸出手来,脸上挂着笑,文光耀也伸出手来与他握了握,“于所,多指导。”
“呵呵,我初来乍到,你得多指导指导我。”于兴业笑道。
阎兴成的车开出了院子,“小文来的时间也不长,昨天刚从临阳学习回来,今天一是给你接风,二是给他也接风。”崔宝森笑呵呵地说。
于兴业笑着看看文光耀,没有说话。
“现在生活好了,天天过年,大鱼大肉都吃腻了,今天我们到国章那里,吃个新鲜,”崔宝森笑着解释道,“中午我一个领导也没叫,不是叫不出来,我叫,杨书记、程镇不敢说,谭书记以下还得给我几分面子。今天就叫了经管站站长戴增良,党政办老尹,向阳村的书记孙福堂,海防营书记沈国章,南庄村书记王书坚、交通所所长杜云龙,国税分局顾文清局长,享隆的副总赵季平,派出所的袁正钢出去训练了,没在家。”
阎兴成笑道,“这些人都是三哥比较中意的人,也只有三哥,才能把大家召集得这么齐。”
于兴业忙说道,“我知道,我知道,三哥的名声我早就听说过。”
文光耀稍一琢磨,发现中午的客人很有意思,有机关里的中层正职,有村里的书记,还有双管单位的站所长,也有工厂的老总,因为在他印象里,南庄村书记王书坚自己也经营一家轴瓦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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