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影记 第二十一章我命由我不由天

    漫天黑云散去，压抑的气氛不再充斥着整个小结界。五行八卦阵中，寻神情祥和，眸子紧闭，周身气息调和，洗礼已然收尾，他正在敛息，也真正介入了二次洗礼的境界。

    “九千年了……九千年了啊！我终于等到了这一天……等到了这一天……”

    寻不知道，他在闭目调息，远处的左天翁却是灵魂躯体，颤抖不已，一双眯缝眼此刻显露无限沧桑与感慨，垂涎着寻那道身躯。

    身死九千年，九千年的时间，九千年的孤单，九千年只能赖以骨躯，一人孤寂在这深山老林熬过，不亲身经历，难以体会其中痛楚。

    左天翁心境有些失常，但也很正常，九千年的光阴，九千年的等待，而今真要重生，没有人可以心如止水，没有人可以从容对待，即便圣人也会感慨。

    不久，左天翁深吐呼吸，调整好自身情绪，随后眯缝眼贪婪的看了一眼寻，见他依旧闭目，便飘动着灵魂躯体来到了他跟前。

    “师傅！”寻睁开了双眸，恭敬一语，其实很警觉，敛息并未结束，但他感觉到左天翁临近，不敢大意，便提前睁开了眼睛。

    此时此刻，已经晋入左天翁三年以来，最为关心的二次洗礼境界，让寻开始担心，也万分谨慎，若有丝毫大意，可能便不明不白死去。

    “你洗礼时，可否感觉到一些异样？”左天翁询问。

    或许寻已是到嘴的肥肉，插翅难逃，左天翁也不着急，而是问起了方才的黑云异象，他也有好奇，不曾见过如此洗礼异象。

    “没有。”寻摇头，真未感受到任何异样。

    最终，寻精赤上身而起，上衣都已破碎，也不曾从家中带过。他开口道：“师傅，我可以离开这里了吗？我想回去拿一些衣服。”

    “离开？”

    左天翁闻言，一副听不懂的样子，随后沟壑纵横的肤皮抖动，眯缝眼充斥讥讽笑意，是变色了，道：“你连破魂术都修炼好了，还要决定离开这里吗？”

    “什么！”寻闻之而变色，不由自主后退了几步，面容不可置信，道：“你知道了？”

    “呵！这小结界是我所创，你认为你的那些把戏，能瞒天过海吗？”左天翁翻脸了，比翻书还快：“欺师灭祖，在修行界中，是乃大忌。”

    寻又后退十数步，对左天翁心存畏惧，修长黑眸警惕左天翁，不敢移开丝毫，反驳道：“我不曾欺师灭祖，是你从未将我当成徒弟。”

    “好一个牙尖嘴利。”左天翁眯缝眼看着寻，灼热开始涌现：“你比以往的那些少年都要心思缜密，但最终还是一样的命运，死吧！”

    “等等！”

    看着冲来的左天翁，寻全身元灵力缠绕，电光石火间，就地一个翻滚开来，随后单手示意左天翁停止，道：“我有一个疑问，为什么你不在我刚刚接受第一次洗礼时吃了我，那时候我还没有怀疑，你吃了我会很顺利。”

    寻在拖延时间，目前能与左天翁对抗的，只有被寄予重望的破魂术，但左天翁突如其来的攻击，让他仓促之间，难以结印。

    左天翁停下了追逐寻的灵魂身躯：“我所修的复活术，需要九十九个由我亲自开启阵法，牵引进入修行的修者，并且达到二次洗礼才可起到作用。”

    “难怪。”寻点了点头，在退后，距离左天翁越远，给他的安全感越强，他虽平时淡然沉着，但死亡迫近，也会惊慌恐惧，只不过比起同龄人好上很多。

    “我埋了那么多灵药，你既然知道也不点破，是怕与我闹翻，不肯继续修行，从而耽误你的计划。”

    左天翁笑意满面，颔首：“没错。”

    然而，就在左天翁点头回应，寻眨眼间，风驰电掣般后退，与此同时，全身元灵力大涨，双眉急蹙，双手胸前合并，嘴中有呢喃而出。

    “兑震木坎乾土艮水坤巽金离兑火坎土震！”

    只霎那间，真正眼花缭乱，不到三五秒的时间，寻伴着呢喃声，双手便结完了破魂术的十七道手印。不过，生死大劫，超常的结印手法，所带来的也是极大的消耗。

    结印成术，修者人尽皆知，同样之术，结印的快慢，会导致力在筋脉内的运行力量快慢不一，从而消耗度不一，术之威力也有差别。

    “离心·破魂术！”手结印起，一切完毕，寻又以极快的速度冲向了左天翁，对他打出了这一术。

    所幸晋入了二次洗礼，元灵力的雄浑更甚，不在同于往日，结印而成，筋疲力尽，寸步难行。

    碧绿的草地上，只见一股赤色元灵力，蓦地出现在左天翁身前咫尺，以席卷漫天尘芥打向了左天翁，圣级术的威力，即便被刚晋入二次洗礼的寻打出，威力也颇为强大。

    彭！

    不过没有想象中的结果，也没有卷轴中介绍的魂飞魄散的场景，当破魂术达至左天翁身前时，左天翁看似弱不禁风的透明灵躯，只是一只手，轻松抵挡，笃定从容。

    “怎么会这样？”寻单手扶地，大气喘息，修长墨眉凝结，他想过破魂术无法击毙左天翁，但或许有所成效，击伤将可能，却不料竟毫发无损。

    不远处，左天翁一手捏碎破魂术，轻而易举，连身后气流都是纹丝不动。他飘到了喘气的寻身前，居高临下，开口道：“我没告诉你，境界差距过大，任何术都将成纸老虎吗？”

    单手撑地，因急速结印，深吐浊气的寻，胸前起伏，刘海下的修长眸子仰看着左天翁，惊慌被平静掩盖了，似乎放弃了抵抗，接受死亡，但又开口微语：“我不想死……不想死……”

    “这样的一句话，九千年我听了九十九遍了……”

    左天翁摇头，也有叹息，曾为盗皇，他也惜才，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他已身亡，要借此复活，现如今事关他生死，不可能会放过寻，没有人会如此无私。

    ……

    “千，等我长大了，我娶你好不好！”

    “对不起。”

    寻低下了头颅，有泪珠滴渐在了绿草上，他想起了眸子清清，睫毛弯弯，紫衫飘诀，曾经风风雨雨为她而来的尹千，想起了三年前抱着他一直哭的尹千，想起了如今不知在何方修行的尹千，他流泪了，寻这个生性平淡的人流泪了，小声自语了一声对不起。

    左天翁似乎觉察到寻的悲怆，一时飘在其身旁，半晌不语，也未曾急迫取他性命。

    “我不能放掉你，虽然我们并无仇恨，可修行弱肉强食，尽管我有所怜悯，但我灵魂躯体的时日也无多了，我不能前功尽弃。”

    左天翁很久开口，他生前为盗，但盗与恶无关，他生前不是奸恶之人，自然会有情感。他感受到了寻的悲伤，因此有所感染，可为了己身，他也不会大发慈悲，用自己的命去换他人的命，那很可笑。

    “弱肉强食，我知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怪不了你。”

    单纯的死亡并不可怕，可以抓到生存的空间，才让死亡变得人人畏惧。此时无路可逃，寻变得很平静，他也很了解弱肉强食四个字，就像曾经他与奶奶很贫穷。

    寻闭上了双眸，安详等待着即将到来的死亡，他的脑海中回想了往昔幕幕，尹千、奶奶、胖子钟福、私塾先生、甚至枫城的路人甲乙丙……原来，活着真好。

    左天翁的火热目光回来了，寻的悲伤感染了他，但终究只是寻的悲怆，对他而言，今日他要重生了，九千年的痛苦岁月结束了，没有什么比这更加让他激动兴奋了。

    渐渐，左天翁抬起了右手，透明五指附在了寻的头颅上，满目灼热，他要吞噬寻的灵魂与力量，复活近在咫尺，就在掌下。

    “哈哈，九千年啦，我左天翁终于活过来了！”

    “曾经的峥嵘岁月，老朋友们可还记得我！我左天翁回来啦！”

    左天翁的灵魂躯指，源源不断吸收寻的力量与灵魂，整个人激动万分，喜不自胜，小结界中到处回荡着他的大喊声。

    然而，就在此时，一直低着头颅，静静等待死亡的寻，突兀一只手抬了起来，抓住了左天翁的手，抓住了他半透明的灵魂之手。

    伴随着左天翁的愕然，寻缓缓抬起了头颅，与此同时，一道震彻霄汉，带着沙哑与恶狠狠的话语响起。

    “……我命由我不由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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