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的灯光透过门中间一块透明的玻璃射进来,顾津津的眼底越发觉得痛,她不由闭上眼,泪水顺着眼角往下淌落。
靳寓廷对她存了什么心,她看得清清楚楚,心里自然也是明明白白的。
他这样不擅表达,有时候甚至还想将自己的心思藏起来,可顾津津却还是将他看得透透的了。
靳寓廷以为这点时间内,可以让顾津津多想想以前的事,她也确实表现出了这样的意思,至少当着靳寓廷的面,从不主动提起修司旻,也不再用言语去刺激他。
这样的变化让靳寓廷心存雀跃,对待她也更加小心翼翼起来。
可顾津津知道,他们两个是再也回不去的,她心里比谁都清楚明朗,所以最后的那根底线她总是绷着,不会让靳寓廷踏足破坏。
她艰难地翻过身,这么早,靳寓廷不会睡的,他偶尔起身,高大的身影投射进了病房内。
顾津津紧咬住下唇,她方才差点就拉住他的手,想要让他死心吧,但她不能说,她不能让自己所有的努力都功亏于溃。
算了吧,靳寓廷,算了不行吗?
这样纠缠下去,又能怎样呢?她和他的生活早已经变得物是人非,况且,她从来都没有原谅过他。
她真是没法原谅他,一点都不。
与其怀着怨恨,且天天都要面对彼此,还不如互相忘记,忘掉两人狠狠刺伤对方的时候,更加忘掉之前有过的所有甜蜜。
顾津津的眼泪一串串往下掉,她可以做到对靳寓廷狠心,她真能做到,现在的她心肠早就是硬的了。
可……
她不知道为什么,她会哭,而且心里很痛。
靳寓廷一副完全不知情的样子,而且对她毫不设防,她看在眼里有些难受。
她明天是一定要离开这的,不管修司旻安排的事能不能顺利,哪怕是跟靳寓廷彻底撕破脸,她都要从医院内出去。
顾津津不敢想靳寓廷知道了以后会怎样,但她顾不了那么多。
隔壁的休息室传来男人的咳嗽声,这段日子他日夜陪护,也多亏了身体底子好,这才没有被她拖垮。
顾津津忙擦了擦眼帘,再这样哭下去,她的眼睛非肿起来不可。
她强行压抑着情绪,其实,放手有那么难吗?
好像没有,她当时也经历过心痛至死的感觉,可人的自愈能力通常是强大到令人难以想象的,她都活过来了,靳寓廷总能扛过去吧?
商陆摔跤的事情,至今没有个答案,所以他应该比谁都清楚,他们之间是绝对不会有可能的。而他之所以这样,恐怕还是因着一份执念吧,他已经在摇摆动摇,怀疑商陆的事情是否真和她有关,所以他惶恐、害怕,要想尽一切办法先将她留住再说。
只是,这世上哪有这样异想天开的事,他想得太理所应当,以至于完全不顾别人的感受。
顾津津用手指一点点擦着脸上的泪,她尽管不会原谅靳寓廷,但也不想跟他永远站在对立面上。
只是现在的靳寓廷倒成了执着的那一方,不肯放手。
她眼泪越涌越多,也是越擦越多,最后干脆将被子拉过头顶,蒙住了脑袋。
过了许久后,门轻轻被打开,靳寓廷蹑手蹑脚走进来,顾津津这会背对他躺着,他走到床边,弯腰看了眼。
她似乎睡得很沉,靳寓廷将被子给她掖好,门口透进来的灯光不算明亮,所以他看不清楚她脸上的表情。
他不想将她吵醒,很快就走了出去,顾津津没再睁眼,只是抬起手指在眼角处轻触了下。
翌日,天还未完全放亮,修善文从客卧走出去,经过主卧室,看到门是虚掩着的。
她小声地上前,透过门缝朝里面望了眼,房间内已经被布置一新,还应景的铺了结婚用的大红被褥等,修司旻自然不擅长这些,但顾津津家里比较讲究,再加上她父母肯定也会过来,不能让顾津津委委屈屈的什么都没有。
修善文鼻翼间钻入浓烈的烟味,她推门进去。“哥,你怎么抽这么多烟?”
修司旻头也没抬,“还早,你怎么醒了?”
修善文走过去,将窗户一扇扇打开,她穿着睡衣走回到修司旻的跟前。“哥,房间里都是烟味,嫂子要闻到了肯定不高兴,二手烟可不是风吹吹就能散的。”
男人手指顿了顿,将烟掐熄在烟灰缸内。“时间还早,再去睡会吧。”
“我睡不着。”修善文坐到男人身边,“哥,嫂子今天真会回来吗?”
“当然。”修司旻声音坚定地说道。
“可是今天就要举行婚礼了,她还没有回来,万一……”
修司旻视线落到修善文的脸上,他手掌轻摸下她的脑袋,“没有万一。”
“哥,我怕嫂子出现不了,到时候那么多宾客呢,该怎么办啊?”
修司旻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慌张,“我相信她,她肯定会准时出现的。”
修善文环顾下四周,觉得这个房间内冷冷清清的,“我好想她。”
男人将手抽回去,床上放着他今日要换的衣服,“我也是。”
“嫂子一定会平安回来的吧?”
修司旻望着修善文一脸的担忧,他伸手捏了捏她的小脸。“乖,你再回去补一觉,今天要打扮得漂漂亮亮,不然一会你嫂子回来看到你这幅样子,该说我了。”
“你不也是坐在这担心吗?你是新郎,你还彻夜不睡。”
修司旻心思很重,但面对修善文也只能出口安慰,修善文知道他心烦气躁,也不想给他增添麻烦,便起身离开了。
下午时分,顾津津吵着要出门,靳寓廷还在休息室打电话,听到动静声赶紧走进病房。
顾津津已经自行起身,坐在了床沿处,靳寓廷忙挂断通话,推着轮椅过去。“你真是……一天不出门就闹得慌是不是?”
“我就这么点自由时间了,你还不让我出门。”
靳寓廷想要将她抱上去,顾津津双手撑在身侧站起身。“等等……”
她想要自己挪到轮椅上,可双腿几乎发不出什么力,靳寓廷忙将她搀扶住,“别的不会,逞能倒是厉害。”
“哪有逞能,我就是想试试……”顾津津气得捶了下双腿。“我的腿不是坏了吧?为什么现在还不能走路?”
“那就说明还没有恢复好。”靳寓廷推着轮椅往前,到了院子内,顾津津随口问道。“今天几号?”
“怎么又问?”
“我那么多工作没做呢,一天天在这过得倒是快。”
靳寓廷垂下眼帘盯着顾津津的头顶,“今天十五号。”
顾津津回头冲他笑道,“这么说来,明天原本是我结婚的大好日子啊。”
男人勉强扯动下嘴角。“可惜了吧?”
顾津津指了指不远处。“去凉亭坐会,你看我最近都晒黑了不少。”
“对了,今天让孔诚送了防晒霜和防晒喷雾过来,忘记给你了。”
顾津津拍拍自己的小脸。“瞧把我折腾的,黑黝黝的跟个糙汉子一样。”
靳寓廷将她推进凉亭内,他在石凳上坐下来,“我看不出你黑,挺好的。”
“我之前的皮肤,那叫一个白皙水润,你再看看我现在的模样。”顾津津双手捧着小脸,身子倾向跟前的石桌。
“挺好的。”靳寓廷是真没发现她有哪里变得不好看了,顾津津白了眼,看向远处。
她知道今天是十六号,靳寓廷这样的人不可能记错日期,他就是成心说错了。
靳寓廷连最后的一点点妄想都不要给她,省得她还记着,只不过顾津津神色间太自然了,这么东一句西一句的扯着,完全让靳寓廷的防备彻底打消掉了。
“晚上想吃什么?我让佣人送过来。”
顾津津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不能再胡吃海塞了,今晚吃点清淡的就好。”
“好。”
“靳寓廷,你也老大不小了,家里人有没有逼着你相亲啊?”
男人别开视线,望向了不远处。“我也没有多大吧。”
“不小了啊,你要接受事实。”
靳寓廷的目光落到她脸上,“看把你闲的。”
“我这不是没事干吗?”顾津津捏了捏自己的大腿。“我想起来走走路。”
“不行,你就消停会吧。”
“总这样坐着轮椅不是办法,再说康复训练本来就不能落下,医生不也说了要适当的运动下吗?要不然等我的腿彻底坏了,你负责吗?”
靳寓廷毫不犹豫地接过话。“可以,我负责。”
“不跟你说了。”顾津津气恼地要去转动轮椅,靳寓廷起身,将她的手拉开。“好了,这急性子什么时候能改改。”
靳寓廷将轮椅推进了空旷的院子内,他走到顾津津身前,顾津津抓着他的手臂小心地起身,她艰难地跨出一条腿,没想到却重心不稳地栽进了靳寓廷怀里。
她赶紧强撑着站直了身子。“好累。”
“别勉强。”
“放心吧,我可以的。”顾津津深吸口气,将另一条腿迈出去,即将摔倒之际还是被靳寓廷给搀扶住了。“慢慢来。”
顾津津没走两步就热的满头是汗,她擦拭下额角处。“这太阳真是,晒得厉害。”
“要不回去吧,明天再练。”
“不行。”顾津津说着摔向前,额头撞在了靳寓廷的下巴上,她忍俊不禁笑道。“别把你的下巴给撞歪了。”
“我可没这么不堪一击。”
“晒死了,”顾津津抬起手掌遮在眼前。“孔诚不是送了防晒喷雾来吗?我觉得我有必要喷一下。”
太阳落在顾津津的头顶上方,她眯着眼帘。“你快让他送下来。”
她其实一早就知道,孔诚已经离开医院了,靳寓廷掏出手机准备打电话,也是突然想起了这么件事。“孔诚走了,回公司了。”
顾津津鼻翼间都是汗。“那你去拿。”
病房是锁着的,谁都进不去,靳寓廷有些犹豫,顾津津手掌往后摸。“我就坐在这等你吧。”
她摸到了轮椅把手,吃力地往下坐,她这个样子看在靳寓廷的眼中,难道他还怕她能跑了不成?
再说顾津津也不知道四周的环境,就算要走,一时之间恐怕也摸不清方向。
可即便这样了,靳寓廷还是谨慎地说道。“要不,我推你上去,拿了之后再下楼。”
“靳寓廷,你在害怕什么啊,我不走,也走不掉。”顾津津的口气不好起来,这几日,她难得不再跟他剑拔弩张的,靳寓廷也不能像看犯人似的看着她。
“好,那你在这等我。”
“噢。”
靳寓廷转身离开,走出去一段路后,回头看眼,看到顾津津规规矩矩地坐在轮椅上不乱动。
他进了室内,顾津津视线怔怔盯着男人的背影,眼见他从她眼里彻底消失掉。 她两手轻落在轮椅把手上,将轮椅推动往前,在别人眼里,她不过就是个在散心的病人罢了。
顾津津的轮椅来到走廊旁边,她的面前就是花圃,她没有浪费时间,两手撑了下后起身,她双腿轻松地迈过花圃,越过了走廊上的长椅,然后快步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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