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舒双手一摊,翻了个白眼,说道,
“好处?没有好处。我现在是给你一个改正错误的机会,你要是不要,我可就去找别人了。”
宗澹摆了摆手,说道,
“赶紧去,你要是找不到谁,进不了人家的门,拜帖我都可以给你写,只是你从这个门出去,再回来的时候,我可就不是这个价了。”
郭舒没有动身,看唬不住对方,也只好问道,
“宗别驾总要先开个价码,看看这生意能不能做吧?”
宗澹微微一笑,说道,
“你也知道,现在别说这江陵城了,即便是整个荆州,也就我还愿意和王家做生意,其他人都恨不得扒了王家人的皮。”
郭舒摇了摇头,说道,
“那你也知道,这个生意,不只有王家,而且说白了,别说荆州的生意,真把那位惹急了,荆州也可以不要。到时候,就靠杜曾那几万人马,还能不能守得住?等石虎的铁骑踏过江来,这荆州又会不会成为下一个就食地哪?”
宗澹双眼一眯,说道,
“你这是威胁我?我就不信,你们费了几年的心血,死了数万人,才把荆州打下来的,就连这么一点条件,都换不了?就要拱手送人了?”
“好吧,既然你这样说,我也就豁出去了,石虎我惹不起,但总有人惹得起吧?大不了我把旗子挂成刘家的,谁当皇帝,谁当王,和我有关系吗?”
郭舒见宗澹顶了上来,再吵下去,就要吵崩了,只能先退一步,说道,
“宗别驾不要意气用事嘛,有什么条件可以提嘛,能办的一定办,办不了的也想法给办了。”
宗澹点了点头,说道,
“哎,这才是谈判的态度嘛。有商才有量嘛,你要是还摆着你那个官老爷的架子,咱们这生意可就做不成了。”
郭舒明知故问的说道,
“生意?什么生意?”
宗澹不紧不慢的说道,
“这次女观湖大战,从赵诱以下8000人,几乎全都阵亡,按照惯例哪,这阵亡是要发些银两的。”
郭舒顺着问道,
“怎么?宗别驾要替朝廷出这部分的钱?”
宗澹点了点头,说道,
“我正有此意,朝廷只要给我一半的钱,我就能所有家属都领到钱。”
郭舒又顺着问道,
“那别驾这可是解了朝廷的燃眉之急了,但不知道这个生意又从哪里出哪?”
宗澹笑了笑说道,
“稚行,你又装糊涂了,不还是过去的买卖嘛,之前被王家大公子王悦发现,强行停了下来,大家伙过了好几年清苦日子。这世道乱的,那些家属们被杜曾那恶人找到,屠灭满门也是很正常的嘛。”
郭舒眼角扫了一下宗澹,怪不得这家伙要把自己从荆州挤走,原来是挡了他的财路。
“你是说,要把这些刚刚战死的壮士,也借着发放银两的由头,把他们的家属都抓了,当成奴仆卖到建康?”
宗澹点了点头,说道,
“这我都想好了,罪名哪,让第五猗担着,就说他大肆屠杀江陵百姓,尤其是兵卒的亲眷。我们实在是找了好多次都没找到。到时候这钱到了以后,还是从前和西阳王的老规矩,五五分账。”
郭舒挤出一丝笑意,说道,
“这才8000人的家眷,够谁分的?”
宗澹一看对方很上道,就继续说道,
“别急嘛,之前一直听说你太耿直,这些道道都没和你说。这个由头可不只是这8000人的家眷,到时候你们把第五猗赶走之后,咱们还可以抓一批第五猗的帮凶嘛,还能打着为死难者报仇的旗子,再捞一波。”
郭舒尽量忍耐着自己,顺着说道,
“那宗别驾需要大将军做些什么哪?”
宗澹笑了笑说道,
“也不用特意做什么,只要请大将军和大公子说一声,不要再为难咱们的生意了,就可以了。”
郭舒忍着恶心点了点头,说道,
“这事情我替大将军答应了,别驾只管放心,今后这个荆州刺史,是大将军来兼任,他以后都会坐镇武昌,这荆州还不是你这个别驾说了算。”
宗澹满意的笑了笑,问道,
“那大公子那边哪?他上次来可是和应詹配合着砍了不少脑袋。这买卖一开,可就停不下来了,别到时候,他再跳出来拦一下子。”
郭舒叹了一口气,说道,
“这个你就更放心吧,据可靠的消息,王悦陷入了余姚藏户案,被余姚的人干掉了。”
听到这个消息,宗澹一下子张大了嘴,说道,
“啊?还能这么玩?他们就不怕王家的雷霆之怒?”
郭舒苦笑了一下,说道,
“这些就不是我们能过问的了,现在说说,你能为我们做些什么吧?”
宗澹点了点头,知道那些也不是自己能掺和的,也就没继续追问,指着刚刚命人抬出来的一口箱子,说道,
“我给杜曾修补船只的时候,做了一点手脚,留了一些图下来,稚行兄把这些图拿给大将军,大将军自然知道这些图的妙用,又或者稚行兄要是嫌麻烦,可以直接交给沌口的周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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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舒上前翻看那两口箱子,发现果然是一些船只的图,说道,
“宗别驾,你怎么知道周访在哪里的?”
宗澹不是很在意的说道,
“嗐,就是做这江上买卖的,还能不知道哪里住了谁嘛?那不是拜不到码头了嘛?稚行兄不必担心,我没把这消息透露给杜曾,谁里谁外,我还是分得清,第五猗这样的长久不了,我怎么可能给他卖命,他也不配啊?”
郭舒点了点头,问道,
“这些图我看不懂,你能大概说一下,它有什么用嘛?”
宗澹笑了笑说道,
“具体我也不清楚,都是下面的人做的,我就听说是能让船停下来一小段时间。我不知道有没有用,但起码也能让周访知己知彼了不是嘛?”
郭舒再次点了点头,说道,
“那好,这份见面礼我就收下了,既然你负责修船,那能不能拖延几天时间?”
宗澹皱了皱眉头,说道,
“杜曾可不像第五猗那么好糊弄,之前我派阿??去过,当然也没想那么多,就是想着时间拖得越长,钱捞得越多,结果阿??直接被打了一顿板子,还按了手印,限期十天交船,晚一天,就要屠了我全家。”
郭舒撇了撇嘴,没想到这个贪婪的家伙,居然不知不觉的帮着拖延了好几天,
“宗别驾,你还是要注意自己的安全,别让人发现了你,不然这些好处可就落到别人头上了。你看你,还有什么要带给大将军的嘛?”
郭舒站起身来,准备离开,宗澹也马上让人把地上的箱子装马车上,又把宗??喊了进来,说道,
“阿??,拿着我的令牌,出南门,那边的城门和码头都是咱们家的人,送郭参军出城。”
郭舒和宗??从府上出来,没遇到什么危险,就到了码头。
一只脚踏上船的郭舒,回身问了一句,
“宗??,宗澹在做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宗??苦笑了一下,说道,
“他可精明的很,具体事情,全是我在经手,到时候即便是查下来,他也能推到我的头上,甚至现在家里名义上的家主,依然是我。”
郭舒心里有数后,不再追问,一是问不出什么所以然来,二是这宗??说得话也未必可信。
郭舒的船绕了几圈后,趁着夜色,沿江而下,就到了沌口,见到了周访。
正巧,周访正和郭璞、赵胤、朱昌研究着如何才能顶多一点时间。
看着郭舒从船上抬下来两只箱子,打开之后,里面满满都是图帛。
周访就先问道,
“郭参军,这是什么意思?”
郭舒说道,
“长话短说,我去江陵说服了宗澹,这是他给的,说是杜曾船只的图帛,按照上面的图帛,能让船只停一小段时间。”
周访听到这话,嗖一下子,从几案后面跳出来,蹦到了这几口箱子面前,抓起一份图帛就翻看起来。
周访本来就是战船修建的行家,搭眼一看,就知道郭舒所言非虚,如获至宝的命人前请船工来,把上面画得图都观瞧一番,
甚至还激动的,抱住郭舒亲了一口,
“哈哈,郭参军,你可真是我的福将,一来一去,给我带来了景纯,又给我带来了这图帛,现在哪,配合上那些快舸,我怎么得也能和杜曾比划比划了。”
郭舒想逃,无奈秀才还是吃了没劲的亏,被一大坨口水洗了脸,顿时觉得不干净了,扯过周访的战袍就使劲蹭干。
“行,有用就行,我就怕宗澹这小子诓我,那我就先回湓口了,有了捷报,记得告诉我哦。”
郭舒没有停留,直接回了湓口关,见了王敦,把见宗澹的前前后后一说。
王敦听到了宗澹的要求,眉头就一直皱着,
“这,恐怕不太好吧?咱们不是答应了周访,他拿下第五猗,就给他实权荆州刺史嘛?怎么能出尔反尔?”
郭舒摇了摇头,说道,
“大将军,防人之心不可无哪,再说这周士达本来也和大将军不亲近。”
王敦点了点头,又问道,
“那你看,到时候还让世将回来?”
郭舒无所谓的说道,
“大将军要是能控制的住,自然是世将最合适,只怕……”
“只怕相比于我,他更亲近晋王?”
“臣绝无此意。”
“好了,这里没有外人。我明白你的意思了,那这个荆州牧,就还是我来吧。”
“大将军英明。”
“英明什么,无奈罢了,我兄长处弘倒是信得过,可他能干嘛?他去了只怕荆州百姓更没日子过了。”
“豫章太守如何?”
现在豫章太守也换成了王敦的族弟王棱。
王敦想到这个倒霉弟弟,心里就不痛快,说道,
“那个莽夫?把吃人不吐骨头的王如留在他身边,哪天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还派他去荆州,那荆州不得成了王如的?”
“车骑将军司马如何?臣听说他不贪财不好色,行事也谨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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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骑将军司马,王舒,字处明。
当初(见第一卷第9章),王敦分家产,单车入洛阳的时候,众兄弟都上来哄抢,就他什么也没拿。
这些事情还在王敦脑子里留着,提到这位兄弟,王敦倒有些拿不准了,
“处明啊?他怎么说哪?我有些吃不准,或者是,我不知道他想要什么?钱他不想要,官哪,你给他什么他就接着,你把他免了,他也不闹,就又跑回家里读书了。这样的人……看不透哪。”
“那世儒兄哪?”
王敦又是一撮牙花,说道,
“别提他了,那就是一堵墙,认了死理的,哎,可惜啊,我身边这么多的兄弟到用得时候,没一个人能顶的上去。”
王敦感慨了一番后,望着窗外的江水,突然沉默了起来,良久之后,才问道,
“稚行,我把你当自己人,你也别拿自己当臣下,就当我的朋友,你说一说,我现在膝下无子,收养了阿应、允之、羲之,你说我是把爵位传给谁好哪?”
郭舒脸上的汗立马就冒了出来,说道,
“大将军,这好像不是臣能说得吧?”
王敦没有理会,自顾自的说道,
“要说三个人里,最有才具的,当然是羲之,不过他受世将的影响太大,又和长豫走得太近。”
“允之哪?不显山不露水的,城府却深得很,这一点倒是和他父处明一模一样。”
“阿应哪,倒是和处弘兄一样,从小就会捞钱,性子是飞扬了一些,要是能有一些磨炼就好了。”
王敦自顾自的说了一阵,觉得屋里太闷了,又走了出去,一走就走到了江边,看着滔滔江水向东流去,说道,
“稚行,你看这三个孩子,谁要好一些?”
面对王敦的追问,郭舒不能不答,硬着头皮说道,
“大将军,臣看三位少公子各有所长,实在是难以决断。”
王敦也叹了一口气,说道,
“是啊,各有各的好,确实是难以让人取舍,既然小的你说不好,你就说说老的,平子兄、我,世将,你都是了解的。你说一说,我们三人孰优孰劣?”
郭舒把心一横,说道,
“平子第一,世将居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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