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对军士皆身着薄甲,马背上置放长弓羽箭,坐下马匹矫健雄伟,为首之人名为蒋仲虎,分属神射将军田千峰麾下,身兼越骑校尉之职。
卓藏锋戒备地望着,心里猜测他们是不是姚振羽派来。
从他和推己两人回聚贤酒楼拿回行李之时,蒋仲虎就派人跟着他们。此刻公务未了,因担心卓藏锋离开长安,失去目标,匆忙辞别上司赶到此地。
他没有见过这个少年,凭着年龄以及他背后奇怪的木匣断定面前的少年就是他要寻找的人。
他向卓藏锋表明自己的身份,然后换作一种很友善的态度说明来意。
原来当时卓藏锋破掉神射大将田千峰的“九曲通幽”,就被兵部的人发现,若不是他与将军府有那一层关系,早就被兵部接收。
此刻不知道上头哪个要人下了一道命令,长安某公主要去寻找天道神潭,治疗痼疾,需几名机敏勇猛而且擅长箭法的侍卫,那位要人点名要卓藏锋。
对于兵部这道命令没有人敢多问,不提身份隐晦的公主,即使是公主生的何病,为什么还要千里迢迢亲寻找飘渺的天道神潭,作为臣子只能遵守,并且讳莫如深。
天道神泉地处边境,与鄢知国相距不足十里。据说藏在在深山处,人迹罕至,山中多灵药异兽。相传神潭潭水清幽冰凉,可疗疾患,雪肌肤。
只是深山中荆棘密布,多有蛇虫恶兽,蛮瘴毒雾如烟,沼泽陷坑遍野。
此地卓藏锋曾听段千华说过,说是那汪碧潭名叫落尘池,取自凡俗之人洗浴可以褪去烟尘,造就仙骨。虽然有些夸大的成分,但可以治疗疾患的功效还是有的。
然而自从段千华在在神潭中洗剑之后,再也无人能找到这个地方。
许多人根据传言纷纷寻找此圣境,并没有找到任何线索,只留下无数具枯骨,似乎在诉说着潭水的神奇。
段千华某次酒醉之后曾经在长生殿九龙壁上以剑绘制下一副图形,但随后就被那位君临天下的圣母命人铲平,只留下一副钦天监根据璧上图形绘制的草图,被珍藏在宫内,秘不示人。
要找到这个地方,只有先拿到这幅草图。
也不知这位公主什么来头,竟然拿到了草图,选了二十名修为深厚的侍卫,按图索骥千里找寻这个地方。
这个地方且非是最佳修炼之处?卓藏锋正中下怀。
“落尘池”乃天下至阴之水汇聚,用以克制本身至阳之气,那是再好不过,再加上不用苦苦寻觅,孤身涉险,一日数餐有人供养,简直再没有比这个差使更合适的,于是没有多想立刻点头答应。
跟随蒋仲虎去兵营报道,然后美美饱餐一顿,休息一夜,第二日在北城门集合。
公主乘坐的马车豪华阔气,窗棂雕金砌玉,就连窗帘都是金丝串成,马上车夫竟然是一名精神干练的中年女尼。
看那女尼神机内敛,显然修为极高。这一定是后宫为了安全起见,派一名同为女性的强者,一来驾驭马车,而来就是极好的近身侍卫。
侍卫由越骑校尉蒋仲虎带领,二十名侍卫都披着轻甲,腰胯长刀,马上长弓羽箭,显得生气勃勃。
另外两名宫女打扮的妙龄少女坐在紧随公主车后的马车内,车内装有饮食酒水之物,相当于军队中的火头军。
卓藏锋对这个安排还颇为满意,作为这次行动的一员,他领到一身新衣,一张硬木弓,三十只箭,乘着一匹青骢马,跟在公主车后寸步不离,担任警戒护卫之职。
由于他并非正式军职人员,当时选择武器时并没有挑选唐军标配的长刀,而是选了一把青钢剑。这把剑当然是很普通的剑,凡品而已,卓藏锋摇摇头悬在腰间。
西出长安风景渐渐变了,眼中少了繁华,却多了几许荒凉。
队伍行进顺利,一连数日都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之处。
在大唐境内,相信也没有几个人胆敢行刺公主,所以侍卫们刚开始行军的警觉之心渐渐懈怠下来,虽然蒋仲虎治军严厉,但在宿营用餐时仍然有许多人聊天打趣。
他们并不认识卓藏锋,只是看他年龄最小,作为特殊照顾,允许他带私人行李,就是马背上放的那个奇怪的匣子。
身为军士不带刀,不穿甲胄,整天看上去懒洋洋的,众人心里不免奇怪,抓住机会就会悄声议论。
“这家伙是什么来头?看起来架子不小。”
“听说是兵部的关系,执行这次任务就会被保送太学院。”
“太学院,咱们这辈子是没这个福分咯!”
“听说这家伙箭法非常出色,也不知真假?”
这些议论哪里能跑过卓藏锋的耳朵,眼前这些侍卫都是经过千挑万选才被兵部下派,加上越骑校尉本职就是担任搜索追击,巡查布防的任务,自然极为擅长弓箭,其统辖的士卒也个个都是百步穿杨的神箭手,所以这样的说话以及这样的口吻就明显带着不服气的意思。
作为这次军部极为重要的一次行动,连后宫都有人过问,在侍卫的选拔上自然更为严密,能参与的侍卫当然都有些真功夫,起码比太学院那些浪荡公子强过数倍。
事实上这些侍卫除了箭术了得,即使其中最差的也是九品武夫境的修为,只是他们一旦成为军人,就几乎放弃了枯燥的修行生活,转而钻研行军布阵,意图以寒甲铁刀杀出一番功名,封妻荫子。
长生久视的愿望虽然并未消退,但是荣华富贵却更为实在。
蒋仲虎武夫七品境,为人沉稳,极富谋略,很为上司田千峰器重。
这次的行动关系到今后的仕途,他自然更不能大意。如果能在公主的心里留下哪怕一个姓氏,或许在不远的将来就有可能成为升迁的因由。
公主一直吃住在车上,偶然下车散心都不许闲人靠前,由那两位宫女和驾车的女尼引领。要去的地方由卓藏锋选择并确定有无危险,然后蒋校尉再亲自检查一遍,确认安全可靠才由女尼通知公主。
那位女尼并不跟任何人说话,脸沉的可以拧出水来。她的架子更大,蒋校尉同他说话都要行礼,似乎身份尊贵远在这位五品将官之上。
卓藏锋一直很好奇,公主殿下长得什么样,是不是貌美如花?如果一路上小心翼翼保护的公主竟然是个丑八怪,那岂非毫无意趣?
只是公主无论下车或者偶然掀开车帘透风,脸上都蒙着白色的纱绢,柳眉清秀,双眸如两潭深水。有一次从他的身上掠过,竟如春风过体,浑身舒畅。
看样子是个美女。他在心里想到,莫名竟然有了一种振奋的激情,将手中马鞭甩的山响。
他想起推己,见女人畏之如虎,以此跟自己对比,难道我卓藏锋就这么……好色?
实际上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何况“女为悦己者容”,男人遇到美女而心生涟漪也是人之常情。
对于他猛然扬鞭奋蹄,坐在车头的女尼丝毫不为所动,她端坐如故,任凭车子左右颠簸,身子却是稳如磐石。
蒋仲虎听到鞭声脆响,以为遇到埋伏,着实吃了一惊,当明白这只不过是少年人孟浪之举时,他并没有说话,只是更加谨慎,仔细留心周遭情况。
唐人士兵爱惜马匹,非紧急情况之下并不鞭打战马。那些侍卫看他毫没来由甩动马鞭,心中大是不满,等看清楚他的马鞭并不落在马身上,这才将心底的愤怒转化为几句咒骂。
“这臭小子太不懂军规!”
“不必理会,再往前走路途艰险,有他受的,就等着看他哭天抹泪吧!”
“我只怕他会哭着喊着,娘我要吃奶!”
“哈哈!”
奇怪的是,卓藏锋听到侍卫们取笑自己,竟然没有生气,他反而显得很耐心的样子,微笑着倾听。或许这正验证了推己说的那句话。
“天下间的事,你不把它当作事,它就不是个事;你若把他当做事,还真是那么一回事。”
途中经过一个县城,谢绝了当地官员的款待,只添加了一些蔬菜米面清水等等日用品,让两名工匠给车辙上好油,并没有停留多久,蒋校尉就催促动身。
一行人刚刚出了县城,几名身着劲装,背负长剑的骑士催马追来。
卓藏锋扯动马缰挡在公主车架前,手握剑柄,警惕地望着路面腾起的滚滚尘土。
坐在车头的女尼侧头向他看了一眼,轻轻点头,似乎对他的反应还算满意。然后望着追来的人,全身气机绽放,漠然道:“修行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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