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
钟大成听到动静,快步上来。
“甲长,你可算是来了。”
两名军士看见钟大成,像是看到了主心骨一般。
其中一个军士从地上爬起来,急忙凑到钟大成的耳边道:“甲长,这位锦衣卫大人又犯病了,穿件单衣疯疯癫癫地从屋内跑出来,连日子还不记得了,刚才还追问我们今儿是什么日子呢。”
钟大成点头,表示知道了。
然后他走到温越的身后,恭敬行礼道:“百户大人,外面寒冷,还是请入屋子休息吧。”
温越闻言,转过身来,一把拉住钟大成到“日历”前。
“钟甲长,你来得正好,告诉我今天是哪一日。”
“百户大人,你放手!”
钟大成又惊又怒,挣扎不已。
然而温越这具身体乃是真正的练家子,武力超群。
他能成为锦衣卫百户,是真刀真枪的立功晋升上来的,根本不是靠关系的虫豸之辈。
因此温越的力气非常大,不见他如何用力,便让钟大成挣脱不得。
“快告诉我!”温越冷喝道。
见此,钟大成没有办法,指着木板上的一个天干地支,没好气道:“百户大人,今日的日子在下方画了一条线的。”
温越放开他的胳膊,确定了天干地支的位置,然后从头开始往后数。
但数了一遍后,完全不对。
这“日历”也不知是怎么排序的,从头数到今天居然超过了三十个数字,可见开始刻上去的天干地支不是正月初一!
温越急迫道:“你告诉我正月初一是哪天!”
“正月初一?”
钟大成和另外两个军士看了一眼,这会他们听懂了,《大明历》虽然用天干地支来算日子,但还是将十二个月分了出来。
“百户大人,你说的可是正旦节?”钟大成小心翼翼地问道。
“正旦节?”
温越微怔,随即反应过来,在明朝的时候,春节就叫做正旦节。
“没错,就是正旦节,快在上面指出来!”
“百户大人,在这里。”钟大成在木板上指了一个位置,然后极为贴心的指了另外一个位置:“大人,这是上元节的位置。”
指完后,钟大成脸上又露出了为难之色:“百户大人,这两个佳节俱已过去,您若是想享用鱼肉羊羔,请恕墩所粮草有限,我等实在办不到啊。”
钟大成认为温越又犯病了,而这次犯病更加严重了。
日子记不得了,以为正月初一还没到,所以想着过节吃上点鱼肉荤腥的。
另外两个军士,和钟大成有着同样的想法,心里尽是埋怨。
这都不是“老爷”了,完全都是“太爷”了,他们墩所一年到头都吃不到荤腥,这位“太爷”却好,整天想着过节吃肉,实在当为竖子!
钟大成原以为说完这话后,会引来温越的暴怒,毕竟这位爷碰到不顺意的事,就会暴怒不是一次两次了。
然而,钟大成等了半会,还没有听到温越的吼骂。
钟大成疑惑不解,再一看去,只见温越在木板上数了半晌,然后顿在原地,眉头紧皱,口里喃喃着什么。
“晚了,晚了”
温越喃喃着史书上的那几句话:
“二十日渡过辽河,包围西平堡,镇武堡、闾阳驿兵皆溃,守将罗一贯城破被杀
镇武堡、闾阳驿兵皆溃,王化贞弃广宁,踉跄而走
二十三日后金下广宁,广宁失陷,并占辽东四十余城,百姓屠戮不知凡几”
虽然只是史书上记载的简简单单的几句话,但温越仿若看到了一座的血海尸山扑面而来!
这简单的文字间,是惨绝人寰的人间炼狱!
要知道明末辽东居民在15万众以上,随着广宁之战的失败,随着熊、王二人逃入关内的仅6000人,所亡汉人在10万以上。
攻陷广宁之后,后金军每天的主要工作就是行军、攻堡、抢劫、杀人、放火。
从辽西的广宁、锦州走到辽河以东,距离100多公里,又在寒冬腊月,不管妇女、儿童还是老人,都是一次死亡之旅,东北地区的三九天,北风烟雪夹杂哭喊,简直鬼哭狼嚎。
40余堡处处人间炼狱,更多的百姓被驱赶到辽河以东,集中杀戮。
到了辽河,没有机枪这样快速杀戮工具,而建虏最喜欢的杀人方式就是砍头,到处是无头的尸体,鲜血形成了红色的冰幕,哭声震天,战马嘶鸣,叫骂不绝。
这场杀戮凄惨程度不输“扬州十日、嘉定三屠”,然而却不为多数人所熟知。
每读明末历史,温越便会痛恨王化贞、熊廷弼无能,不仅将整个辽东白白送于敌手,更是葬送了无数汉家百姓!
然而,正当温越穿越过来,他却感觉到了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他仅仅是一个锦衣卫百户,手上无兵无权,困于一小小墩所之中。
更重要的是,已经没有时间了,刚刚算了日期,今天是正月二十三日!
而这一天正是广宁陷落,巡抚王化贞仓皇逃窜之时。
接下来的便是后金开始席卷辽东,掠夺四十多个屯堡。
好消息是,温越所在的只是一个小小墩所,对后金来说,这是一个微不足道的目标;
但坏消息是辖管青牙墩的双台堡,正是其中一个,大势之下,再微小的沙子也不得不随波逐流!
一想至此,温越便感觉手脚冰冷,仿佛下一刻,墩所外便会出现呼喝烧杀抢掠的的建虏鞑子!
“大人,大人?你没有事情吧?”
一旁的钟大成看见温越一直顿在原地,喃喃自语的发呆,有点着急了。
这到底是得罪老天还是大地了啊,这“太爷”咋犯病越来越严重了啊?
钟大成的叫唤,打断了温诚的思绪。
温诚回过神来,立即转头,死死紧盯着钟大成。
想要保命,必须得做些什么!
而他现在能做的,就只有先把这个墩所抓在手中!
钟大成被温越凶狠的眼神盯着有点害怕。
“那啥,大人”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温越摆手打断。
“北方广宁城已陷,十五万大军败亡!
辽东将陷,为保护我等安危,从此刻开始,我以锦衣卫百户的身份接管这个墩所,一刻钟后,墩所众人在此集合!”
温越身上透出凶狠的气势,斩钉截铁地说道:“若过时不至,斩!”
说罢,温越径直转身入屋,留下钟大成三人在寒风中面面相觑,凌乱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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