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山脸色大变,赶紧凑到二少的窗边,用唾沫沾湿了窗纸,捅一个小洞向里面看,只见三个地痞正打开一个巨大的麻布口袋,袋中露出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来,小姑娘眉清目秀,有得三分姿色,但是穿的衣服很破烂,身子瘦弱,显得饿了许久,应该是穷人家的姑娘流落在此。她显然十分害怕,双手抱胸,整个人缩成一团瑟瑟发抖,却没敢发出半点声音。
二少喜道:“小妞儿不大喊大叫,倒是乖巧,省了我许多麻烦。”
那三个地痞陪笑道:“二少,这小姑娘被官兵杀了父母家人,逃进小巷子里时已经吓得说不出话了,我们抓她的时候,她张嘴想要大呼,却喊不出半个字来,真真好笑。”原来人这生物在遭受巨变时,有可能导致短组织的损伤或者短暂姓的功能丧失,使得人丧失语言能力,也就是所谓的“失语症”,这种病在后世已经被广为认知,但在明朝这时候还没有人懂这个,便以为是吓的。
小姑娘全身不住地颤抖,看着二少距离自己越来越近,眼神明显地不怀好意,她想大喊,却张嘴发不出声音,张惶的神色中透出一丝无助与凄凉。
二少嘿嘿笑道:“小妞儿,你若乖乖地服侍本少爷,那本少爷就收你在身边做个小丫鬟,以后让你给本少解闷儿,若是敢有半点反抗,本少就把你杀了,尸身往街上一抛,人人都道是官兵做的,你死了也是白死。”
小姑娘听了这话,拼命摇头,嘴巴一张一合,看样子是在骂人,却无一个音符飞出来,实在是可怜之极。二少见她神色,冷笑道:“小妞儿倒挺烈姓,你自找死,就别怪我了。”他转向那几个地痞道:“拿绳子将她捆了……”
那三个地痞拿出绳子,将小姑娘捆在了屋中的柱子上,二少挥了挥手道:“你们三个出去吧,难不成本少办事你们要旁观不成?”
三个地痞嘿嘿笑道:“二少,咱们给您弄了这么好的货来,您……”
二少点了点头道:“桌上那十个馒头你们拿走吧。”
三个地痞大喜,捧了馒头出去了,原来这个小姑娘就只值十个馒头而已。
二少等那三人走了,欺到小姑娘身边,伸手就想去脱她衣衫,小姑娘满脸凄然,闭目受辱,正在这时,却见窗户碰地一声推开,杜山翻窗而入:“二少爷,切勿做出这种伤天害理之事。”
“又是你?”二少一见杜山,就气不打一处来:“你这外人少来管我的事情,他娘的,你这家伙也不知道使了什么[***]汤,弄得大哥也听你的话,把家里那么多粮米都拿去送人。要是我手里还有大批粮食,现在什么事做不成?像这种小姑娘,买上千儿八百个,每天换着花样玩都没问题。”
杜山脸色难看地道:“二少爷,若是人牙子卖的女孩,你要买多少兄弟也不敢说半句话,但这姑娘分明是良家妇女,您若趁火打劫,这可是人做的事吗?”
那姑娘听了他的话,小嘴对着他一张一合,似在求助。
二少不耐烦了起来:“人牙子卖那些破烂货我早就玩腻了,叫她们东就东,叫她们西就西,有什么乐子?正想试试玩几个良家女子,此时西安大乱,正是天助我也,你他娘的少来管闲事。”
杜山道:“我只好禀明大少,请他来作论处……”
二少一听这话,顿时大急,要知道马家大少可不是糊涂人物,要是听了他为祸良家女子的事情,非打断他的腿不可,心想:你这赘婿,平时里就对我指手划脚,现在还想离间我兄弟关系,让大哥管教我?想得倒美,老子趁这机会把你做了,抛尸到街上,便也当成是官兵做的。
二少左右一看,桌上正好摆了一把小刀,是平时他用来削水果吃的,便即抓在手中,向前一个飞扑,右手抡起,刀光一闪,便扎在了杜山的后背上,然后血淋淋地拔出。
杜山感觉到后背剧痛……若是有经验的人,这时便要赶紧前扑,先避开敌人的后手,再转身看是谁来偷袭自己。但杜山一介书生,却没什么打斗经验,感觉到后背一痛,他居然不向前扑,而是原地转身来看后面。结果刚一转过来,二少手里的刀又刷地一下捅进了他的肚子里。
杜山大吃一惊,虽然知道二少一向讨厌自己,却没想到他居然会挥刀子杀人,一时没反应过来,二少抽刀又想捅第三刀。这时他终于反应过来,双手一合,扭住了二少的二腕。
“你……杀我?”
二少大笑:“老子杀了你,好叫你不能再对老子指手划脚。”
杜山大喝一声,奋起余力,居然把刀子给夺了过来。原来他虽然是文弱书生,那二少的身体却比他更差,早已被酒色掏空,别说手无缚鸡之力,连缚鸽子也困难,居然不是杜山的对手。
刀子被夺,二少大惊,却听杜山惨笑了一声道:“我对你一向有礼有节,你却行凶杀我,事到如今,我也饶不得你,就让我来为马家剪除这个不屑子弟……”
“哎!”二少扭头就跑,不料脚下一绊,摔倒在地。杜山怒吼一声,跳到二少的身上,骑在他腰间,手里的刀猛地扎下,一刀……又一刀……再一刀……一刀接一刀……这一番乱捅一转眼就是几十刀下去,二少早已经被他捅得血肉模糊,一命归西。
杜山也失血不少,他艰难地爬起身来,用刀子割断那小姑娘的绳子,然后噗通一声摔倒在地。
小姑娘却不逃走,蹲下身来扶起杜山,想和他说话,却因为失语,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急得直流泪。杜山定了定神道:“扶我出去,找我夫人……”——
此时的西安城早已暗流涌动,在官兵没有注意到的小巷子里,阴暗院落中,穷人聚居的贫民窟中……无数穷人聚集了起来,小声地议论着:“官兵已经疯了。”
“朱八大王给我们送粮食,却被官兵硬抢了去,依我看,官兵才是贼,朱八大王那才是官……”
“嘘……这话说得?造反是要灭九族的。”
“灭九族?我怕他个屁,我老婆孩子,全都他娘的饿死了,现在我家的九族,就他娘的只有我一个人……”
“那就反了他娘的……”
有人道:“造反哪有这么容易,我们什么都不懂,怎么造反?”
又有人道:“咱们写封信射出城去,让朱八大哥来救咱们。”
“这里城高官兵狠,朱八大王进不来……”
“咱们在城里闹将起来,朱八大王趁机攻城,定可一举破城,咱们就跟了朱八大王去……”
有人道:“跟了朱八大王去之前,要先出一口被贪官污吏欺负的恶气,咱们把西安的官员尽数杀个干净……”
又有人道:“不光要杀了官员,还要把那些歼险的米商也杀光,我卖了五岁大的儿子,居然只换了一碗米……呜……”
“对对,把米商也杀光,富人没一个好东西,把富人通通杀了。”
诸如此类的议论,在西安里到处传播着,数万穷人在不知不觉之中,已经凝成了一个荣辱与共的整体,大伙儿到处去寻找起义所需的兵器。木棍、树枝、锅盖、锄头,这些东西又一次成为了主角。
一群穷汉子钻到马家大院后面的小巷里,在巷道里找到一个柴堆,每人从中抽出一根木棍拿在手里,这时却见巷道里有两女一男缓缓地走了过来,定晴看时,两女一男都穿得破破烂烂,那男人似乎还受了伤,不是两女一左一右扶着,随时可能倒下。
原来正是杜山、马三小姐、失语小姑娘三个人,他们三人从马家大院里匆匆出走,由于杜山杀了二少,他们就没敢招呼大少,三个人换了穷人衣衫逃出来,只想找个安全的所在。
穷汉子们问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何受了伤?”
杜山失血过多,说话已经很艰难,但他知道马三小姐一开口说话就不像穷人,只好强撑着道:“我们……是白水……逃难过来的穷人,白天和……官兵争执,被官兵砍伤……这两个女人是我的妻子和妹子……”
穷汉子们听了这话,就将他们放过不理。杜山三人一路躲向城角,每过几条街,便能看到一群在寻找兵器的穷人,或者是已经准备好了要造反起事的乱民……走得一阵,只见城东已经有一座富人的宅邸起火了,里面还伴随着怒吼声和喊杀声,看来乱民已经开始向富人下手,西安城马上就要大乱。
杜山长叹了一声,摇头不语。
马三小姐对自己的大哥十分担心,忍不住道:“大哥……大哥怎么办?”
杜山摇头道:“大少爷为人精明,手下又有刀手保护……虽在乱中,或可自保,我杀了二少,若是被他碰上,说不定别生乱子,我们还是先保护好自己吧。”
马三小姐呜呜地哭了起来,旁边那个失语的小姑娘见状,伸手捂住她的嘴,让她不要发声,三人退到一个破庙里,钻进庙里的一尊佛像背后,缩在里面,不敢动弹。
只听到外面喊杀声越来越响,到处都开始起了火头,随后远处的城外也响起了喊杀声,有人在破庙外面叫道:“朱八大王开始攻城啦……”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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