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仟语摇了摇头,眼底藏了无尽的悲伤,“祁泠煜你为什么一定要骗自己呢?”
祁泠煜抬手碰了碰旧日的伤口,白净的手指上立刻沾染了新鲜的血渍,他盯着那抹红色,终于在孟仟语将要离开的前一刻轻轻道:“我可能真的错了。”
舒落微回府后亲自将丢失的纸条誊写了一遍,她记性好,零零碎碎的竟然又写了满满两页纸。
月儿在一旁撑着下巴磨墨,待她终于放下纸笔时才疑惑地眨着眼睛问道:“小姐你写着东西有什么用?上回写的丢了?”
“上回就跟你说了,我要用它来讨好皇上。”舒落微将笔墨搁好,净了手后方细心地将纸条一一折好,“这件事你休要对要对别人说,要是让我知道你在外瞎传,我打断你的狗腿。”
月儿立即往后一跳倚在门框上,捏着衣角嘿嘿地笑了起来,“小姐有一句话不只当讲不当讲。”
“讲!”舒落微端起磨盘,黑着脸一步步走到月儿面前,“你若是不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我让你一个月出不了幽兰居!”
月儿心一横,扯着嗓子叫道:“我已经把你抄纸条的事情告诉了柯公子!”一边快言快语地讲出原因,一边手脚麻利地扭过身子往院子里跑。
“我杀了你!”舒落微凶神恶煞地嚎了一句,举起墨盘朝那抹娇小的身影掷去。
墨盘抛出,紧接着一声鬼哭狼嚎般的惨叫将幽兰居震了三震。
舒落微有些肉疼的撤掉挡在眼前的手指,从缝隙中瞄了一眼,某位翠衣丫鬟一脸浓墨生无可恋地站在院子中央,以响彻天际的声音不断嚎叫,而罪魁祸首正扶着一旁的花架笑道抽搐。
“那个……先别哭了?”舒落微弱弱地上前问了一句。
翠衣丫鬟吸了吸鼻子,抬手抹了把眼泪,刚有平静下来的趋势,结果低头看到自己手上乌漆墨黑的墨汁,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嚎叫。
舒落微连堵起耳朵,一屁股坐在院中的藤椅中神情悠闲地看着她哭。
小丫鬟一个人干嚎了许久,见实在没人搭理她便又抹了把眼泪,不哭了。
舒落微这才忍住笑意,一本正经地问道:“你是哪个院里的丫鬟,我怎么从未见过你?”
小丫鬟委屈巴巴地看了舒落微一眼,抽了抽鼻子道:“我叫兰儿,是前几日新入府的,如今被分在盛兰居中伺候柯公子。”
“他?”舒落微偏头朝月儿甩了个眼刀子之后又摆正神色问道:“那你来幽兰居可有什么事?”
小丫鬟被她严肃的模样唬得不清,语气愈发恭敬道:“柯公子请您到后花园品茶。”
“品茶?”舒落微眼珠转了一圈,总觉得难以置信。上回她舒府丫鬟的身份被戳穿,柯醉咬牙切齿地让她搬来二十坛美酒作为赔礼,并且一口一句“天若不爱酒,酒星不在天。地若不爱酒,地应无酒泉。”
那嗜酒如命的人还会请她喝茶?
“这可是件稀罕事啊。”舒落微眯起眼睛,懒懒地从藤椅上站起来,“我得去看看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一听要去见柯醉,月儿立马像打了鸡血一样,精神抖擞地冲了上来,“小姐要不要我陪你去啊?”
舒落微横了她一眼,皮笑肉不笑道:“你给我留下来照顾兰儿洗漱,不把人伺候干净了不许出来!”
言罢,不顾兰儿惊慌失措地推辞,舒落微广袖一甩大步出了幽兰居。
其实舒落微大致能猜到柯醉找她有什么事要讲,她爱慕祁泠煜一事,虽然能瞒得过月儿那个笨丫头,但她几乎能肯定柯醉是知晓她的心意的。
那日在酒楼他的一句“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就已经说的十分明白。当时她觉得柯醉不过是个外人,即使看明白了也无关利害。可后来在舒府的多次相遇,他都有意无意地提及此事,甚至不惜挑明了她的身份以大局相劝。那时,她就开始渐渐怀疑柯醉的身份了。
府中人都说柯醉是位流落民间的能人异士,能则精通古今典籍文献,异则能掐会算深明鬼神之道。舒落微连命都不信,更何况邪乎的鬼神之说?
思量了许久,她最终将柯醉归为皇后派来的卧底。既然那妇人能巧言令色地骗了如此多人,还不能苦心积虑地安插几个眼线吗?
做着撕破脸这一最坏的打算,舒落微对于柯醉的邀约也不躲了,堂堂正正地独自到后花园赴了约。
还未穿过长廊,舒落微便看到坐在圆亭中的柯醉,与之相对的是一袭白衣的祁泠煜。目光触及到那抹如月光般的色彩,舒落微的呼吸滞了滞,愣了半晌再抬头看时正好看到祁泠煜偏过来的侧脸。
正午的阳光有些浓烈,金灿灿的光芒落在他姣好的皮肤上,将他棱角分明的侧脸染得一片迷离。舒落微放轻了脚步缓缓地朝圆亭走去,愈来愈近的距离,祁泠煜被光影打散的面容也愈来愈清晰。他微眯着眼睛,唇角斜斜地勾起,红润的唇一开一合,犹如古书上翩翩如玉的美男子轻踏着步子朝她走来。
柯醉方倒了杯茶递给祁泠煜,一抬眼便看到迈着小碎步的舒落微,清秀的眉毛一扬朗声道:“你来了啊!”
祁泠煜握着杯子的手猛地一紧,直握得骨节发白了才静下心来回头看向舒落微,那一双眼再没有往日的疏离冷淡,深邃的眸子里全是诉不尽的浓情蜜意和深深怜惜。
舒落微被他的眼神刺痛,侧过头默了片刻才抬起头笑道:“听说柯公子要请我喝茶,我竟不知你何时有了这般高雅的情趣?”
柯醉抓起桌上折扇,风度翩翩地“啪”地一声打开,唇角含笑地看向舒落微,语气中带了一分宠溺道:“今日有客人来访,你还要与我油嘴滑舌吗?”
如此亲昵的语气,听得祁泠煜心中莫名地泛起一阵酸楚。曾经她也是这样生龙活虎地和自己耍赖斗嘴,如今连说个话也要特意避着他了。祁泠煜偷偷看了舒落微偏过去的侧脸,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
经柯醉提醒,舒落微才不得不看向祁泠煜。那日在翠微山上两个人闹得如此难看,若是换做其他女子早就哭哭啼啼与他老死不相往来了,舒落微心里虽然难过但还是强迫自己止住了绝交的想法。
打小她就十分固执,看上的东西不拿到手就绝不肯罢休。幼时为了吃到街东头一个老汉卖的糖葫芦,她硬是躺在地上撒泼打滚哭了一上午,最后累的险些两眼一翻晕死过去,同样固执的舒良不得不对自己女儿让步,乖乖遣人直接将老汉请到了舒府。
舒落微还记得从前读的画本子上有这么一句话“喜你为吾之愿,得之我幸,失之我命”。她喜欢祁泠煜,所以心甘情愿地为他哭为他笑,至于祁泠煜的态度有那么重要吗?
只要他一日未曾娶亲,她便要追求一日。
虽下定了决心,舒落微的心中还是憋着一口气,看向祁泠煜的眼神也不似从前那般热切了,“大皇子竟有空到舒府来,真是令我舒府一干人等甚是惶恐。”
略带嘲讽的语调,再加上似有若无的笑意,舒落微还未走进圆亭就已经将气氛惹得味十足。
柯醉晃着扇子瞧了眼舒落微脸上讥诮的笑意,再看看祁泠煜有些不自然的脸色,意味十足地长叹一声道:“既然你已经来了,我便不留在这里打扰二位。”拂袖离开之前,又忍不住留下一句话,“两位都不是两三岁的孩童,该怎么做应该不用在下多做提醒。”
舒落微哼哼了一声没有理会,倒是祁泠煜眼神复杂地看了柯醉一眼,沉声道:“多谢提醒。”
有了这一声回答,舒落微愈发肯定柯醉是皇后派来的卧底了,不过这卧底也太沉不住气,祁泠煜一来就忍不住挑明了身份,真是成不了大事的人。
舒落微摇摇头,连带着看柯醉的表情都带着几分同情。
柯醉被她的眼神弄得莫名其妙,不过还是摸着鼻子一脸疑惑地离开了。
没了旁人,祁泠煜的目光便毫无顾忌地落在了舒落微身上,“你的伤可好了?”
舒落微淡淡地扫了他一眼,迈着步子大摇大摆地走进圆亭,一屁股坐在了他的对面,慢悠悠地倒了杯茶后才淡淡道:“如你所见。”
祁泠煜直接忽略了她带刺的语气,白净的脸上仍是一如既往地平静,“落微,可以告诉我你是何时喜欢上我的吗?”
舒落微端茶的手一震,热腾腾的茶从杯子中溢出来,烫得她白皙的手背立刻红了一大片。舒落微却像未曾察觉,仍紧紧地握着杯子,连眼神都变得波澜无惊,“大皇子怎么有这般闲心关心起如此不足挂齿的小事了?”
“你非要用这种语气和我说话吗?”祁泠煜无力地看了她一眼,语气骤然沉了不少,“你口口声声说喜欢我,为了我寻死觅活不得安生,难道就只是逞一时意气,全当玩笑吗?”
他冷冰冰的话语如利刃一般血淋淋地划破了舒落微的伪装,她垂下眼睑戏谑地笑了一声,再开口时语气就变得十分低落,“原来在你眼中,我对你的感情不过是一时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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