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大院看起来杂乱无章,而事实上,有着一套非常严格的管理制度,只要按照制度办事,很难发生争执。而且,和沈家交易的都是一些老实巴交的佃户和生意人,大多性格随和。
周森围拢过去, 却是一个沈家的佃户吵着要把多余的粮食换成盐巴,但是朱筒子已经发话了,东大院储备的盐巴严禁购买兑换,就是沈家下属的铺面都不得从东大院调运盐巴。
就在争吵之间,又陆陆续续来了一些交租的佃户,人越聚越多, 都吵着要换盐巴,闹翻了天。那平素在大院溜达的朱筒子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见不到人影, 一些工人又不能做主,急得焦头烂额。
“为什么不卖盐巴给他们?”周森好奇的问彭嫂。
“你还不知道啊!外面正在挤兑盐巴,沈家在外面的铺子存货都不多,东大院自然不能发货。”
“东大院不是还有很多盐巴库存吗?”周森一脸疑惑,他昨天还看到一座仓库里面满满当当都是盐巴。
“你这就不懂了,聂家桥方圆百里,杂七杂八数十万人,东大院的盐就是再多,也架不住他们抢购啊!”彭嫂白了周森一眼。
“他们为什么抢购?”
“我也不是很清楚,好像昨天晚上就有人说,以后就买不到盐了,今天一大早,很多人就排队抢购,然后一发不可收拾。这人,可不能不吃盐啊,不吃盐就没力气,你说, 他们能不急吗!”
“他们都信了?”周森感觉有点不可思议, 因为,盐虽然是必需品,但是消耗极少,一包盐巴可以吃几月,以沈家的库存,足够聂家桥数十万人吃一年有余,根本用不着抢购。
“这不就信了吗!”彭嫂看了一眼那几个吵闹的佃户,“在外面更夸张着呢,不信你出去看看就知道了。”
“嗯,我看看。”
周森跑到门口,伸头朝外一看,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气,在西院那排临街的铺面前,站满了黑压压的人群,占据了整条街道,只怕有数千之众,比初一十五施粥时候的人还多。
“人多吧?”彭嫂见周森回来, 问道。
“多, 多。”
“那还只是这里, 在聂家桥, 所有卖盐的铺面都是排队买盐的人,除了沈家,很多商铺,已经停止销售了。你想想,如果敞开让他们买,东大院仓库里面的盐能够撑多久?”
周森摇了摇头,正如彭嫂说的,再多的盐,也架不住数十万人抢购。
看那些抢购的架势,可不是一包两包,很多人都是挑着箩筐,恨不得买的盐能够吃个十年八年。
事情非同寻常。
周森虽然不会经商,但五大星域的一些金融大鳄经常这么干。
绝对是有商家投机倒把,制造谣言坐地起价。面对这种势头,沈家只有两个选择,第一,开仓放盐,以数量上的优势打压谣言;第二,惜售,趁机坐地起价,和那些不良商家一起赚钱。
但对于沈家来说,无论是第一种方式还是第二种方式,都不是最佳选择。正如彭嫂说的,沈家盐再多,也扛不住数十万人抢购,如果放开卖,估计一个小时就会抢购一空,一旦沈家无盐,流言越甚,引起恐慌。
惜售的不确定后遗症很多。
在沈家惜售的时候,那些制造谣言的商家肯定会坐收渔利,他们盐的数量不可能有沈家多,只要沈家惜售,他们立刻会高价甩货,最后,乱摊子还是甩给了沈家,沈家钱可能还没有赚到多少,别人已经抽身走了,反而沈家背负了一个奸商的罪名。
很显然,现在一些商家都虎视眈眈的看着沈家,伺机出手……
……
“夫人,一些佃户吵着要见你。”朱筒子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
“盐巴的事情?”
“是的,现在萧家和一些小商铺已经停止销售,整个聂家桥,只有沈家还在限量销售,各铺面的存货已经不多了,估计最多能够坚持一个时辰就要从东大院仓库调货了。”
“东大院的货还能够坚持多久?”朱氏问道。
“东大院仓库的货很多,但现在到了腌制腊肉的时候,各家各户的盐巴消耗量本就增加,再加上佃户居民抢购,如果真放开购买,估计一天都坚持不了。”
“难道限量不行?”
“腌制腊肉过冬是民间习俗,很多人家里宰杀牲口腌制腊肉存放到来年青黄不接,如果完全限量,反而引起恐慌,很多佃户害怕,说要投奔亲戚去,长此下去,势必影响到明年春耕。”
“真是件令人头疼的事情。”朱氏揉了揉眉心,一脸疲惫之色。
“夫人,事有蹊跷,肯定是赵家搞的鬼,赵家可是第一个停止销售。”朱筒子一脸愤恨道。
“这种可能有,我想,应该不完全是赵家的原因,赵家虽然见利忘义,却也不会为这蝇头小利造成混乱,估计就是趁机起哄赚一把。聂家桥这地儿不大,也就我们几大家族,乱了对谁都不好。”朱氏摇了摇头,一脸思忖之色。
“那……那……那为什么会有谣言?”朱筒子对赵家似乎很不待见。
“谣言形成,必有成因。十五施粥的时候我就发现,流浪者越来越多,上次统计了一下,聂家桥的流浪者已经超过了一百,这可是极为罕见,我记得,往年的最高记录才六十,而现在天气才刚刚转寒,流浪者就过了百,一些破败庙宇,已经人满为患,这可不是好兆头……”
“夫人,那些流浪者我们管不了,但是,这盐巴的事儿得早点处理啊,现在一些佃户居民都骂我们沈家,说我们沈家是奸商,沈家的声誉已经受损了。”
“其实,我们沈家的声誉算不了什么,稳定更重要啊,如果这盐巴的事儿不处理好,紧跟着就会粮荒瘟疫之类的谣言,那时候一下子人心就散了,想管也管不了了。这聂家桥,山高皇帝远,什么事情都只能靠我们自己。”朱氏叹息了一声。
“那我们咋办?”
“我们去东大院看看。”
“是,夫人”
朱筒子顿时一脸欣喜,连忙在前面带路。朱氏在佃户中可是威望极高,她亲自出马,那些佃户也许会听她的。
果然。
当朱氏到了东大院之后,有人喊了一句夫人来了,立刻,整个东大院都变得安静,人们看向朱氏的目光都是一脸尊敬,为朱氏让开了一条路。
见朱氏走过来,一群佃户脸上都是一脸惴惴不安之色。
“你们家里缺盐吗?”朱氏和颜悦色的对一个老实巴交的佃户问道。
“是的。”佃户神情紧张,搓着手回答。
“缺多少?”
“……要三十包……不,至少要五十包。”佃户迟疑了一下,吞吞吐吐。
“为何要那么多包?”朱氏皱眉问道。
“我们家人口多,而且,过些天就要宰杀牲口腌制腊肉,一点点盐不够。”
“宰杀牲口也不要五十包盐。”朱氏脸上露出了一丝愠怒。
“夫人……都说盐没了……我想多买点,放家里备用……”
“是啊,夫人,现在到处都没盐了,不吃盐,没力气干活,我们也着急啊!您是菩萨转世,就照顾照顾我们这些穷人,卖一些给我们,价钱贵点没关系的。”
“是啊是啊。”
“就是,沈家盐多着呢,为什么不卖?”
“还不是想学赵家,坐地起价,哼!”
“天下乌鸦一般黑……”
“……”
……
有人开始起哄,场面又开始混乱起来,佃户们七嘴八舌吵了起来。
“大家静静,大家静静,夫人有话说。”朱筒子见场面越来越混乱,连忙扯起嗓子大声喊。
人们逐渐安静了下来。
“我也知道大家的难处,我们沈家的盐是多,但是,现在大家都疯狂的抢购,像你家,才三口人,一个月也才吃一包盐,你现在要买五十包,照这买法,我们沈家也支持不下去,到时候,还是会有很多人买不到盐,现在,我征求一下大家的意见,看有没有什么解决的办法。”
“夫人,不如涨价,贵些卖,人们买不起了,自然就会少买些。”朱筒子连忙道。
“不行,如果贵些卖,有钱人会大量囤积,到时候,穷人还是吃不上盐。”
“那是那是,小人想得不周到。”
“夫人,我看,赶快进货,货多了,自然就没有人抢购了。”
“这办法暂时不可行,我们聂家桥离产盐之地路途遥远,往返需要数月之久,远水救不了近火。”
“夫人,就定量吧,每次只能购买一斤。”
“我们现在就是定量购买,但是,效果不明显,很多人反复排队,而且,有些人家,还要腌制肉类,一包盐也不够。”
“……”
众人你一嘴我一舌的建议,最终还是被朱氏一一否决。
“他有办法。”
就在众人面面相觑一筹莫展的时候,一个瓮声瓮气的声音响起,正是沉默寡言的鲁斧头。
“谁?”
众人循着鲁斧头的指头看去,却是一脸愕然的周森。
眼看着所有的目光都注视着自己,周森顿时暗暗叫苦,刚才他只是和斧头聊天的时候说了一句要解决其实不难,想不到斧头居然当着如此多的人把他推出来。
周森自然是不知道,鲁斧头见朱氏眉头紧锁,护主心切,想起周森说了一句不难的话,忍不住就说了出来,至于周森到底有没有办法,则不是他脑瓜子所考虑的了。
“你有什么好建议?”朱氏目光落在周森身上。
“现在谣言四起,要想遏制谣言,最好的办法就是让每个老百姓都有盐吃,现在,东大院的盐足够聂家桥的乡民吃一年有余,所以,我们只要找到一个合理的分配方案,让每家每户都能够买到盐。”周森硬着头皮道。
“如何让每家每户买到盐?”朱氏微微一笑,这道理她也懂。
“很简单,我们按照户籍人头,每家每户分配一年的盐。”
“可是,我们这里地域偏远,很多佃户人家,可是没有户籍的,譬如你,不就没有户籍吗?”朱氏淡淡道。
“这不难,没有户籍的也会有土地契约,像沈家的佃户,手头都有契约,只要佃户们凭着契约,都可以买到够吃一年的盐。”
“此法甚好,不过,现在初冬,正是宰杀牲口家禽腌制腊肉的时候,有些人会以腌制腊肉为借口囤积,要求多买,如果人人都多买,我们沈家仓库里面的盐,肯定是不够用的。”
朱氏摇了摇头,叹息了一声,她本以为周森真会想出什么法子,翻来覆去,却还是换汤不换药。
“夫人,这个简单,让他们把需要腌制的肉类挑到铺面现场腌制,这样,谁都没法作假了,那肉,总不能反复腌制吧。另外,如果沈家连续销售几天,人人都有机会买到足够的食盐,谣言不攻自破,到时候,那些囤积食盐坐地起价的商人肯定会着急,怕食盐积压,加入销售,自然,沈家的压力就缓解了。”
“好办法!”朱氏眼睛一亮,旋即道:“就这么办,大筒,你赶快去让各大商铺计划一下,按照各村划片登记造册,让顾客购买盐的时候带好户籍或者是土地租凭签约等证明,每家每户可以限购一年的盐,如果要腌制肉类,就把肉挑到铺面现场腌制。万一遇到没有户籍也没有土地契约的,就让他们来沈家总店购买,再细细加以甄别。”
“是是,大筒马上就去办。”朱筒子连连点头,朝周森竖起大拇指后,兴冲冲张罗去了。
“各位乡亲,大家先回去,带好自己的户籍证明,或者是土地契约,到沈家的各大铺面购买食盐,如果有需要腌制肉类的,只能麻烦一下了,把需要腌制的肉挑到沈家的铺面,现场腌制。各位回家,也顺便帮沈家宣传一下。”
“谢谢夫人,我们这就回家。”
“谢谢夫人……”
一群佃户欢天喜地的感谢之后,急急忙忙的回家,生怕落后。
终于,东大院安静了。
“妈,你在这里干什么?到处都找不到你,外面现在到处都是人,乱哄哄的,吵得我睡觉都睡不着,讨厌死了。”就在朱氏刚准备和周森说话之际,沈慧敏旋风一般的冲了进来。
“你来这里干什么?”朱氏皱眉看着沈慧敏,这里是东大院,都是社会最低层的人物,像沈慧敏这样的千金大小姐,是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
“外面吵吵闹闹都是人,慧敏害怕嘛。找爹,爹又不在,听说你到了东大院,我只好来东大院找你啦。”慧敏一脸委屈道。
“还有理了,走吧。”朱氏冷哼一声,一把拖着沈慧敏的胳膊,朝那小铁门走去。
“走就走,有什么了不起的。”
沈慧敏撅着嘴,跟随在朱氏身后,边走边好奇的朝周围看,她虽然自幼在沈家大院长大,却是极少来到东大院来,对于她来说,沈家大院充满了神秘。
“是你!”
沈慧敏突然一声大喊,好像抓住了贼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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