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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浓花娇芙蓉帐
到了八月, 天气越发的闷热, 倒是应了那句骄阳似火。
裴蓁坐在马车里,身子歪歪的靠在一个藤编引枕上, 她坐姿并不端正,却不会让人觉得轻浮, 那种慵懒的姿态也无法掩盖她刻进骨血里的贵气。
&妹妹, 可要吃雪梨糖?”
说话的是裴蓁二叔家的嫡长女, 裴沂, 她小心翼翼的看着裴蓁,相比起裴蓁的慵懒姿态, 她的坐姿极是端庄,双膝并拢,手搭在膝上,腰身挺直,让人挑不出错来。
裴蓁原本闭目养神,闻言撩起眼皮看了她一眼, 摇了摇头:“不必了,堂姐也少吃一些的好, 免得一会进了宫口渴。”
裴沂还是第一次进宫, 本就有些紧张,又听裴蓁这般说, 心里一紧, 顿时有些手足无措, 原本安放在膝上的手动了动, 又轻声道:“八妹妹,一会我们可要随你去给皇后娘娘请安?”
裴蓁嘴角轻轻一勾,似笑非笑的看着裴沂:“来时二叔母没有叮嘱过你们吗?到了宫门自有人接你们去华清宫。”
&妹妹不随我们去给太后娘娘请安吗?”三房的三娘子裴潆轻声问道,她歪着头,杏核眼里带了点不赞同,在她看来,太后娘娘既是她们的长辈,又位尊于卫皇后,理应先去华清宫给她老人家请安才是。
裴蓁长眉轻轻挑起,脸上的笑意不变,随手拨弄着悬挂在车壁一角巴掌大的六角宫灯,她每轻轻拨弄一下,那宫灯便转动一下,绢纱上描绘的彩蝶便似有了生命一般,欲翩然飞舞。
&妹妹。”裴潆脸上的笑意僵住,心里生出一股怒火。
裴蓁抬眼看她,轻轻“嗯”了一声,道:“堂姐刚刚说什么?”
裴潆强迁出一抹笑意,咬牙道:“我说八妹妹不去华清宫给太后娘娘请安吗?”裴潆最讨厌裴蓁的就是这一点,她只会唤她们一声堂姐,似乎连她们的名讳都不屑唤上一声。
&么?二叔母不曾嘱咐过,便连三叔母也是如此吗?”裴蓁不答反问,她凤目含笑,嘴角微微翘起。
看见裴蓁脸上的笑容,裴潆顿时觉得后背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妹妹。”裴沂有些害怕,看了看裴潆,又看了看裴蓁,眼底便带了几分哀求之色。
裴蓁轻轻一笑:“堂姐还需记得谨言慎行才好,这宫里可不比在家中。”
&妹妹说的是。”裴沂见裴潆咬唇不语,心里一叹,忙应声附和,之后不敢再发一语。
马车一路行驶到宫门外,照旧有一顶小辇等在了一旁,碧萝挑开车帘,扶着裴蓁下了马车,便被迎进了那顶小辇中,裴沂和裴潆有些无措的看着那顶小辇被抬进大明宫。
&位娘子,请随老奴来。”华清宫驶来的宫人上前见了礼,轻声说道。
裴潆看了看那已经远走的小辇,又看了看那宫人,见她只在前引路,不由有些疑惑,便出言问道:“这位姐姐,我八妹妹她怎么是做小辇进的宫?”
&说太华县主吗?那是圣人特许的。”宫人微垂着头,轻声回道。
裴潆还想再问,就被裴沂拉了一下,她始终记得裴蓁那句谨言慎行。
裴潆有些不悦的看了裴沂一眼,到底是有所顾忌,没敢在随意开口,只是她到底是养在闺中的娇女,这一路走来不免气喘吁吁,额上冒出了汗来,脚下的步伐也慢了下来。
宫人回头看了一眼裴潆,不着痕迹的皱了下眉,温声道:“太后娘娘已在华清宫等两位娘子多时了,还请两位娘子莫要让太后娘娘久候。”
裴潆和裴沂齐声道了“是”,咬着牙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裴蓁一路被抬至兴庆宫,进了大殿还未等和卫皇后请安,被便她拉在了身边,又让宫人赶紧把冰镇好的果子露拿给她喝,见她额上冒了细密的汗,便亲自拿帕子给她拭了拭。
&块糕点垫垫肚子。”卫皇后见裴蓁连喝了两碗果子露,又怕她凉着,忙让宫人把备好的糕点端过来,又夹了一块芸豆糕给她:“尝尝看,这是御膳房新研究出来的,里面加了薄荷做馅,这个时节吃最凉爽不过了。”
裴蓁小口咬着芸豆糕,一口糕点一口果子露,红菱唇的被果子露染得水润嫣红,有一种娇艳欲滴的美感。
&国公府二房和三房的娘子随你一起来的?”卫皇后见裴蓁吃完了糕点,才温声问道。
裴蓁点了点头,笑道:“奉了太后娘娘的命进宫,原是想随母亲一道来的,只是母亲一早就去了外祖母那,祖母便让她们随我一同来了,一下马车,就让华清宫的宫人接走了。”
卫皇后冷笑一声:“太后老了,人也糊涂了,傅氏我原瞧着还不算个蠢的,如今看来,倒是我看走了眼。”卫皇后口中的傅氏正是裴蓁的祖母。
裴蓁微微一笑,她总不好非议自家长辈,虽然她很是认同姨母的话。
&事,父亲未必知晓。”裴蓁嘴角轻弯,觉得这事越发的有趣了。
卫皇后嘴角翘了翘,眼底流露出一丝笑意,拍了拍裴蓁的手,道:“你觉得今日谁家小娘子能夺得头筹。”
裴蓁脸上的笑容变得有些异样,她轻轻摇了摇头:“只怕谁也不能成为赢家。”
&话是怎么说的?”卫皇后有些诧异。
裴蓁转着食指上带着的一枚花丝镶嵌红宝石的戒指,笑吟吟的说道:“王家蓉娘有喜了。”到了今日,她倒是也不怕事情会有了闪失,这样的事,总该让姨母知晓才是。
卫皇后一怔,之后想到之前她们还曾想把裴蓁嫁给皇太孙,他却已背着人做下这样的苟且之事,无疑是狠狠的在卫皇后的脸上打了一巴掌,卫皇后不由勃然大怒,嘴角勾起森然的弧度:“他这是把咱们当傻子在耍吗?”她想到之前太子妃携皇太孙跪在兴庆宫请罪时那副低眉顺眼的模样,牙齿咬的“咯咯”作响。
&别动气,不值当的。”裴蓁脸颊在卫皇后胳膊上蹭了蹭,明眸眯了起来:“这事,太子妃若是知晓必不会留下她肚子里那块肉。”
&样大的事情你怎么瞒到现在,你这孩子,也太沉得住心思了。”卫皇后怒火未消,伸手点了点裴蓁的额头,嗔声说道。
裴蓁唇瓣轻弯,笑道:“您又不是不知母亲的性子,这样的事让她知晓了指不定要闹成什么样子,咱们又何必打草惊蛇,我已经和寿昌表姐通过气了,今天咱们就来个双喜临门。”说着,便把她的打算告知与卫皇后知晓。
卫皇后眼眸一闪,笑的前俯后仰,不住的抚掌道:“妙,妙,这口恶气总是要出了我这心里才能舒坦。”
&您更舒坦的事情还在后面的。”裴蓁微微一笑,等王蓉娘的事情捅了出去,这出戏就更好看了,王蓉娘肚子里这块肉,太子妃不保也得保,毕竟这是王家的依仗,可未来的太孙妃就难做了,毕竟王蓉娘也不是小门小户出身,有王家做倚靠,太子妃又是她的姑母,她一旦生下庶长子,不论谁做太孙妃都会寝食难安,到时候就要看那位太孙妃有没有胆量弄死王蓉娘了。
&只管在耐着性子等等,王蓉娘的事情败露,圣人必会让皇太孙外出避祸,免得他留在京中受人非议。”裴蓁掸了掸浅碧色的十二幅湘水裙,唇边的笑意未减。
&是说,圣人会让他去蜀地?”卫皇后眉头皱起。这块肥肉,让谁啃了她也不愿意便宜了皇太孙。
&蜀地让他栽个跟头不是好吗?”裴蓁目光一转,娇声笑道:“我原就猜测蜀地之行会在皇太孙和长乐郡王两人之人择出一人,等王蓉娘的事情败露,可不正好是圣人打了瞌睡,咱们递了枕头。”
&一环接一环,莫不是你早就想好的吧!”卫皇后看向裴蓁,长眉挑起,笑的开怀,伸手把裴蓁拢在怀里,眼角眉梢是掩饰不住的得意与骄傲:“我的儿哟,你怎么就这般聪慧,真真是让我疼进心坎都不够。”
裴蓁仰头看着卫皇后,眼里是狡黠的笑意。
&国公可不是好招惹的,皇太孙又是个自命不凡的,他若想动成国公的根基无异于虎口夺食,成国公虽不敢动他,可小小的教训却是免不了的,蜀地之行必会成为他的摘不掉的耻辱。”
卫皇后眼中的光彩更盛,同时脸上飞快的闪过一抹异样的神色,她曲指轻叩着小几,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半响后,才道:“余家要回京述职了吧!”
裴蓁有些不解卫皇后问这话的意思,她可不曾听说她们和余家有什么交情。
&下应该在来的路上了。”
&觉得来人会是谁?”卫皇后眼底带了几分迫切的神采。
&定不会是成国公就是了,有可能是副总兵余大人,也有可能是余参将。”裴蓁轻声说道,想了想,又添了一句:“我倒是觉得余副总兵的概率更大一些,毕竟去年回京述职的就是余参将。”
&二郎吗?”卫皇后喃喃自语,嘴边忽儿的扬起了一抹神秘的笑意:“你适才还说圣人打了瞌睡,咱们递了枕头,如今这话倒是应验在了咱们身上了。”
裴蓁不解其意,歪头看向卫皇后,璀璨生辉的眸子轻轻眨了眨,卫皇后却不与她解惑,只是笑的分外的畅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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