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清早,辰时刚过,李德文便已经徒步进入泰安府衙,守门的衙役…..,不,准确说是府衙管理内部的人员,已经将院子清扫完毕,烧好的开水放在大堂中的火炉上,两名年轻人一左一右,坐在大堂门口两边,见李德文进来,皆起身抱拳:“大人早……”
“早…….”李德文摆了摆手,径直来到正中桌案前,拿起茶壶,放入茶叶,走到一边冲入开水,然后走回桌案,将茶壶放在桌案上,自己坐在椅子前,任由茶壶嘴白烟飘散。
两个年轻人已经坐在自己桌前,看着手里的纸张,并未像以前的府衙中,围着李德文转悠。
今日事情不多,李德文自个坐在那里,有些出神,自新的管理体制开始运行后,他明显感到轻松许多,两个年轻的助手,也替他分担了一些繁杂的事情,只是他还是习惯早起,在辰时来府衙,连带着,手下人也早于这个时间到。
有些早了,屋里还是有些昏暗,得点油灯才行,或许该听大王的,还是辰时三刻办理公务妥当些。
作为泰安知府,李德文必须适应刘奇很多新的安排,比如这官员不得在衙门内安置家眷,前面办公,后面休息,得在外面另有住处,每日来衙门,名曰上班。
老实说,这让李德文有些不习惯,不是他没住这里不习惯,而是很多事情都有些不习惯,比如到了午时三刻,刘奇规定是休息吃饭,未时才继续办公,到了酉时三刻,又可以回家了。
做官还有时辰限制?李德文感到不可思议,若是在京城,上朝、散朝还好理解,在地方,官员不都是有事办事,没事休息,那里还有这等限制,更让李德文感到不习惯的,是刘奇规定,每六日,歇一日,和西洋有些相似,只不过在这里,不是他听闻的什么星期说,而是刘奇规定的,金木水火土,外带地天,共七日,这歇息的,便是天日。
“大人,这放假一事的文书已经草拟好了,请大人过目。”一名助手过来,将一纸文书递上来。
李德文微微摇摇头,他说道:“我就不看了,即刻下发各县衙。”
会想到时辰、放假这些事情,也是李德文今日需要下发各县衙放假文书,王府要求,本年除夕到天庆节放假四日,上元节还要再歇两日,整个正月,光这个,便要歇息六日,为何兰婧王就要这么显得与众不同呢?
有了这个简短的打断,李德文收起思绪,开始思考本府下的一些事情,自税赋、货币变革之后,他将开始办理更为复杂和耗时费力的大事,清查土地。
这并不是件简单的事情,根据刘奇的安排,李德文首先要做的,便是将所有地契进行核查登记,红契、白契要分得清清楚楚,剩下的,是要登记没有地契,但已有归属的田地。
这项庞大的工程从泰安府开始进行,而李文德需要思考的,是这件事背后将要进行的事情,清理土地只是第一步,接下来,是要更换红契,用上泰安府各县的大印,这个简单,麻烦的是白契和没有地契的,这二者都需要补办红契,但要交钱。
白契补交钱,这个李德文可以理解,毕竟买卖时就缺了这一环,但没有地契的要办红契,要交钱,这就有些不好理解了,买卖没有发生,何来地契?又何来交钱一说呢?
关于这一点,刘奇当然是有解释的,不过李德文觉得有些牵强,刘奇认为,土地都是官府的,以往的红契、白契,算是他网开一面,给予办理,没有的,自然得从官府手里买,办理地契理所应当。
自古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只不过这只是一种说法而已,李德文微微摇头,不管怎样,大王要这么做,下面就只能这么做。
这些还都罢了,李德文更难接受的,是刘奇要求,今后所有有红契的土地,每年都得交一定的土地税费,分成四种,城里的和城外的,盖房子的和田地,虽说商议后定下的税费不多,可这真有些变相弄钱。
“你们在此看着,若有事,去王府找我。”李德文想了半响,觉得此事还是牵强,他打算去面见刘奇,再进言。
府衙就在王府别院,转个弯便到,很快,李德文到了王府,守门亲兵卫女兵见他,笑道:“李大人又来烦大王了?”
李德文笑笑:“大王在否?”
“在的,大王可不是想出去就能出去的。”女兵笑道。
李德文好笑,这大王也真好说话,不让出去,还就老老实实待着了,打过招呼,他径直进了大门,过了中门,就见刘奇在院子里,和几个孩子说笑。
“大王先生,那个烦人的哥哥又来了。”小花一眼便瞅见李德文,有些不高兴了。
刘奇闻言,抬头,见李德文正走过来,有些无奈的看了眼小花,这孩子,将她从肥城接来后,便不那么听话,刘奇和何涴婧本商量着收她做个义女,偏着小花居然不愿意,更让刘奇有些难堪的是,小花只管他身边这些人叫哥哥、姐姐。
连何涴婧都有些想不明白,后来唐兰说小花在云光寨,一直叫朱兰姐姐的,或许她心里就认定刘奇是姐夫,不肯做女儿。想想也有可能,刘奇和何涴婧也只得作罢,小花虽说小了些,不过也有十二了,就当妹妹吧。
“凌云,你带他们回去百~万\小!说吧。”刘奇吩咐到。
那个曾经在云光寨拿着火枪要帮刘奇的陈凌云,已经有一米六几,俨然成了大男孩,闻言躬身抱拳:“是,大王先生。”
拖着一脸不高兴的小花,几个孩子走了,李德文来到面前,抱拳施礼,随后笑道:“大王今日好兴致啊……”
“文远是暗讽我混日子?”
“不敢……”李德文大笑。二人说着话,进入大堂,坐定后,不等丫鬟上茶,李德文道:“大王,这土地之事,属下还是想……..”
听了李德文一番话,刘奇沉寂了一会,缓缓道:“文远啊,若是不往远了想,你这说法倒也行,只管红白契,该补交的钱补交了便是。”
李德文愣了下:“大王所言往远了想是多久?”
刘奇伸出一个指头。
“十年?”
“不,一百年。”
李德文倒吸口气,“大王,属下不明白,这一百年后,又有何不同?”
“有很大不同,文远,你可能想象,一百年之后,这天下少有战争,人越来越多,到时候这泰安城,恐怕寸土寸金。”
“这个……..”李德文想象不出来。
刘奇知道此事和他说不清楚,只得解释道:“这天下,任凭天大本事,若说不会多出来的,便是这土地,你且想想,要是二三十年后,这泰安城所有土地,都是有主的,那些后生的人,怎么办?”
“挣钱卖呗,若没钱买,就别来泰安便是,去小地方也是可以的。”李德文道。
刘奇摇摇头:“文远,你可想简单了,且不说有地的,会不会卖,就算卖,又能给多少人分?难不成你和想要地的人说,没办法,你们生晚了,要怪只能怪你们的爹妈。再说这小地方,再小的地方,你也不能说,以后有足够的土地让后人买。”
李德文听了,傻了半响,好一会道:“大王,就算按大王说的做,也不见得有地让后人买的。”
刘奇点点头:“这话是在理的,不过你且想想,我现在每年每亩地收的税费不多,可这不是说以后都这样,你明白么?”
李德文顿悟,“大王是想以此法,让那些大户人家不要有太多的地,若哪家有地的后人败家,交不起这税费,也就不得不卖地,如此一来,这地就不会一直霸占着不动。”
“不错,得让这土地像东西一样,自个手里土地越多,就越费钱,还要让人别荒废了土地,站着茅坑不拉屎。”
李德文一时没听懂最后一句,不过细细回味后,放声大笑:“大王说得极为贴切,正是站着茅坑不拉屎!”
刘奇也笑了:“如此,文远可明白了?”
“明白了,大王将那无主之地,全部收归官府所有,也是想给后人留下些,那些地,如何卖,何时卖,都是官府说了算。”
“正是,除此之外,官府手里有大量无主之地,还有个好处,可确保那田地不会少了。”
“大王睿智!”李德文心服口服,尤其这田地不能少,尤为重要,民以食为天,没田地,便没吃的!
带着愉快的心情,李德文返回府衙,兰婧王就是兰婧王,天下独一无二的雄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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