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语睁开眼,视线中出现的是一个甜美的笑容,那装束应该是空乘人员。
黎语这人虽然面对心上人的时候会产生慌乱,但对别人却是善于伪装自己,就是现在很惊讶,但他很快从对方的神态还有自己的处境上能推断出,至少目前没什么危险,静观其变是最好的选择。
而且他也不信有人能从严家把自己偷出来,果然在一番询问后,甜美的空姐向他解释了,他是被带上飞机的,而这位甜美的空中小姐的职责就是等待他醒来,带他先去用餐等等。
不过这位也算见多识广的空姐对黎语倒是有那么些好感,换做是她也没有少年这样镇定自若,能在遭遇突变醒来后还维持这般冷静,令人高看了几分。
黎语知道了大概过程,让空姐先离开,开始洗澡换衣服,这机舱内部居然还有小型淋浴房,显然也不是什么客机了。
至于怎么过的安检又是用什么办法出现在飞机上的过程,她并不知道,不过黎语也不想去追究了。
他都能猜到,一定是晚上那杯牛奶里加了什么,他就是睡成死猪了也不可能那么大动静都一无所觉,先斩后奏啊!
严渊,你这个控制狂,现在开始连说都懒得说了是吧,想带我去哪里就哪里?
你当我软柿子,你想怎么捏就怎么捏!
兔子急了还跳墙呢!
就是脾气再好这会也不免憋气,黎语换好一身衣服,刚出来就看到站在门口的一个略面熟的男人,而那位空姐却是没再看到。
男人是护卫中的人,具体名号黎语也不可能记得清楚,他比较熟的也就那几个。
据他自我介绍是十八,黎语上下打量了一番,这排名能高出三十二快一半的,想来也不是善茬。
七爷正在前面的机舱开会,现在没办法抽身。
十八还非常体贴的特意解释了下,黎语点头表示知道,七爷非常忙,不说那么多国内公司,还有一些严家的衍生产业,国外还有不少加工厂和分部,仅仅是这些就足够七爷从早工作到晚,当然严家下属也不是个个酒囊饭袋,什么都要七爷来做主,而是七爷本身就是个工作狂,什么事情都严谨对待。就他多年的观察,七爷的生活其实是非常无趣的,公司——家里——出国——公司——回国——公司,基本就是这样的死循环。
黎语有时候觉得自己的出现真是太及时了,将那个死板守旧的男人拉到正常的世界里,他们真是天生一对。
当然,最后一句是他自己臭屁加上去的。
至于这次到底为什么突然离开,又要去哪里,这答案并不急,他还是想等七爷过来看看怎么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
和七爷相处后越来越会脑补的黎语边想着,边走进餐厅。
这时候,餐厅里已经有人在吃饭了,准确的说,是有人在争执,这两个人他并不认识,当然他的好奇心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冒出来,他只想好好吃个饭,然后等七爷开完会出来。
“这方案我是不会同意你出策划案的,要推广并不难,难得是各方面的协调,京城里遍地是官,随便来个都能压死你,你能得罪谁?你以为严家在南边说的上话,到了北边真能肆无忌惮了!别想拍了马屁却拍到马腿上,连我都看得出的东西你还想拿去糊弄七爷,贻笑大方!”这人方正脸,容貌普通,只是这个年纪头发上却已经有了稀疏的白发,但面容保养的不错,看起来也有点不怒自威的味道。
另一人看上去年迈许多,约莫七八十,他有些发福,脸上圆圆的带着点亲和力,听闻冷冷一笑,“这些年你是活得越来越窝囊了,胆小怕事!别以为当了分部副总裁,就能爬到我头上指手画脚了,当年你从我门下出去,现在忘本的也快。”
“呵,若不是你把我做的事都揽到自己头上,刻薄寡恩,我至于如今不念旧情?你也配和我谈旧情?”
“你这个玩恩负义的混账东西!”
“总比……”
两个人到后面就变成了骂战,黎语向空姐要了份杂志,边等十八去小厨房准备他的早餐,不可避免的听到这些对话。
其实那些有能耐的,现在估摸着都在七爷跟前开会。现在被留在外面的,应该本来就是被排除核心之外的吧?
不过黎语作为个外人,当然不好去插嘴这种事。
但两人骂着骂着,就开始动起了手,动的也不多,他们还是有理智不会闹到七爷那儿去的,只是砸东西,比如触手可及的。
忽然,一只杯子砸在附近的桌子上,溅开的玻璃碎片正好冲向正在低头翻杂志的黎语。
一道血痕立马出现在白皙的额头。
变故发生后,那老人一看是不认识的少年,偏偏这少年还长得青葱似得好看,反而迁怒道:“哪里冒出来的狗屁玩意儿!还不快滚出去,这不是你能来的地方!”
这老人平时也不是这样,活到这岁数该有的精明不可能没有,不然也混不进严氏。但刚才首先被气疯了,再加上这机舱的另一个单独隔间里有好几个二十岁左右的少年,个个长得漂亮精致,他当然也以为黎语是那群人中的一个,大约是走错路跑了出来,这时候说话自然是不客气的。
另一个方正脸却看着黎语的脸思索了一番,恍然想起了什么,又看到这个在作死的前任恩师,这恩师最大的毛病就是经不起激。
飞快转过个想法,只见他说着合理,仔细想想确是火上浇油,“你疯了不成,这与个孩子有什么关系,别倚老卖老,砸了人家就应该道歉。”
果然,老人经不起激。
“孩子什么孩子,一个个脑子里都是些肮脏下流的想法,真以为靠张脸能卖肉了!”显然,老人一直看不惯那群能上飞机的少年。
他们拼死拼活,如今才有资格上来。
但这些少年,不过是长了张脸,却和他们一样的待遇,这怎么不难受。
黎语本来也只想息事宁人,额头上方血液流了下来,耳边又听到对方的话,难免有些上火。
他不是愣头青,看得出来,另一个人也不是什么好鸟,摆明了是认识他的,不然也不会话锋一转,故意惹火对方,是把他当枪使了,利用他来解决一个对头,心头有些恶心此人的做派,但偏偏他还必须接招。
因为他非常厌烦有人把矛头暗指七爷。
“我靠脸吃饭是我的本事,你若想,但你有吗?”少年笑得邪魅,对付恶人自然要用对方最恶心的方式才过瘾。
不该忍气吞声的时候,他也没想过要委屈自己。
老人多年身居高位,除了无法得罪的一些人,也算是顺风顺水,哪里碰到过少年这样不知死活挑衅的。
“不要脸的骚蹄子,连你都想爬到我头上来,你是什么东西,也配?我今天不教训你你就不知道老子当年是怎么混过来的!”老人早年也是混过帮派的,后来才干起了正经实业,但那痞气却一直保留着,眼看着就要过来拎起黎语。
还有个最主要的原因是老人的确不怎么怕闹事,他嚣张那是因为后台足够硬,没看他砸东西,对面职位比他高的副总都没还手吗,那是在忌惮。老人在丁家有人,以前算是丁嘉爷爷的老战友,后来退伍回来了混入了帮派,又被念旧的丁老推荐进了严氏,有了这层关系,谁都给他一份薄面,可以说只要七爷不开口大部分人不会真的得罪死他。
这只要有恃无恐的人,从来没有一个是傻子。
对方虽然上了年纪,但那身腱子肉一看就是行家,黎语看着毫不慌乱,心里却是意外对方居然就这样毫无顾忌的动手。
他身上还放了些问三十二给他的防身用具,希望能撑些时候。
离黎语只有五步距离了。
一道突兀的声音,冷冰冰的响起。
“要教训谁?”
……
三不管地带。
某山区,空气中还夹杂着些许硝烟味,窸窸窣窣的声音络绎不绝,浓重的死气笼罩在这片黑黢黢的雾海中,隐约还能看到零星火光,简短而有力的对话。一个身影在树丛中穿梭,跑过的地方留下零星血腥味,他想,必须要尽快止血躲过追捕才行,不然那群“凶狼”必然会很快找到他。
这次的雇佣任务本来并不困难,只是确保双方军-火买卖达成协议而已,但其中一方却当场毁约,花了一大笔钱找了另一队人马想将他们一网打尽,把所有好处都捞进自己手里,迫于无奈保护雇主离开后却遭到埋伏,如今作为诱饵的他如果没有把人引过来,就等于这次任务失败,面临的就是全军覆没。
作为一支喊得出名号首屈一指的国际雇佣兵,或者说对他来说是男人的尊严和生命,他们绝不允许失败。
在诱敌深入后,他成功躲进这边境的深山老林里,刚才人马互相又交战了一次,短短一天一夜和他一起行动的两个同伴全都跪了,他是唯一的漏网之鱼。
男人来到这个佣兵团时日并不多,满打满算才三个月,但每每在任务中最积极冲锋陷阵的是他,他不但近战格斗超水准,就连头脑也是相当不错,之前有个雇主被绑的时候,若不是他孤军深入将人解救出来,恐怕这名声信誉毁了也再也回不来了。
男人夜视曾经过专业训练,但还没到在完全漆黑中能分辨的了的程度,特别是这种本身就危机四伏的森林,不能用光不能发出动静,要逃跑更是艰难。
在前方一脚踩空后,他不但没有呼喊,反而迅速做出了反应,摸着周围的土质和植被,确定下方是个坑后,他紧贴着坡控制着自己的速度慢慢下滑,大约下滑了十几米后,才终于落到了地上。
这个天然的岩壁给了他最好的遮掩,他钻进凹洞里,才点开了手表上的应急光,当然现在不能联系团里的人,以免被对方反侦察,他只是必须在有光亮的地方才能更快的处理伤口。
他的伤并不算重,只是被两颗子弹擦到,又加上搏斗时的刺伤,但如果继续在这里和那群经验丰富的老旦待下去,等到伤口发炎恶化,就是神仙也救不了了,他可不想在这种鬼地方和死神见面。
老子还没活够。
啐了一口,严成周开始找身上能够包扎的东西,在翻找的时候,掉出了一张照片。
那是张单人照,拍的也很模糊,仔细一看照片上还有年月日,就像是从监控画面里截下来的再打印成照片。
那少年没有发现镜头,也看不清模样,却能从装扮上依稀瞧见是个未成年。
严成周一眼看到那照片掉落,就以极快的速度捡了起来,掸了掸上面并不存在的灰,眼神柔和了许多。
在离开华夏后,严成周并没有去m国的大学继续上课,他知道就算他不去上,家里的老头子也不会太在乎,老头子要的只是他的安分而已,一个毕业证对于严家来说连问题都不算上。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七爷几乎是放弃了如今的严成周,不然找回严家二少的呼声不会一年高过一年,而七爷从不去遏制这样的流言。
而这种放养,也导致严成周的性格越来越扭曲和阴暗。
果然在确定自己回到m国后,严家人就离开了。
严家教育孩子从来都是以枪杆子说话,危机才是成为继承人最好的洗礼,以前的严成周嗤之以鼻,如今却是自个儿撞上去。
他知道,黎语表面上对他客气,但实际上也不认为他有什么真本实力,也就是个仗着家里有权有势的二世祖。
他知道,黎语不喜欢他的脾气,他能改,好吧!对别人改不了,只对黎语一个人还是可以试试的。
他知道,黎语不会喜欢毫无建树的男人,而他也不会允许自己靠着严家才能给黎语承诺。
他都知道,只是有些话,说了并没有用,还不如真真切切的做出来。
既然想要给黎语一个可靠的未来,他会自己博前程,加入佣兵团只是开始。
这次他没依靠严家一分一毫,当他成长为一个真正有担当的男人,那时候他会再出现在黎语面前,当然他只要能活着回去他会时不时去刷存在感,他不允许黎语在情窦初开前喜欢别人。
将那照片放在唇边,严成周轻轻吻了一下上面的人。
喂,你他妈会等老子回来吧。
也不知想到了什么,严成周勾了勾嘴角。
照片又被塞入贴身衣物中。
龇牙咧嘴了一番,用随身携带的军刀扯开一块布料,把伤口做了简单的消毒和包扎,这还要有赖于严家从小在逆境求生中的教育,不然多少个严成周都不够死的。
妈的,痛死老子了!
但很快,严成周意识到一个更大的麻烦降临。
在养伤的一天,加上之前殊死搏斗的两天,他已经有整整三天三夜滴米未进。
饥饿让他撑不住了,他猛然抓住了从洞口窜出来的老鼠,也许是这荒郊野外的,老鼠的伙食也不好,这只灰扑扑看不出颜色的东西也是瘦不拉几的,但如今的他哪里还在乎这些。
吱吱吱!
老鼠的叫喊被男人一口咬断。
从出生至今,就是在被当做人质的那几年,严家大老爷也是好吃好喝的供着,物质上没亏待过这位祖宗。
换了往常,若有人把这种恶心的东西端到自己面前,他都会削了那人脑袋。
但如今他却面不改色的,不在乎那表皮上肮脏的的毛发,一口一口吞着那也许充满细菌和寄生虫的肉。
在极度饥饿的情况下,任何人都能改变自己的底线。
他的目光通红,死死盯着那张照片。
那凶残冷酷的神情,已与那个黎语印象中的太子爷相去甚远,却与七爷的气质有了几分神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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