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院,褚欢用过早膳,见到了裴臻。
裴臻依旧是平和的模样,只是刚经历亲手弑父的事情,又被关了几日,人显得有些寂寥。
看褚欢的眼神,很是复杂,难以分辨。
坐下后,他看着褚欢,轻声道:“亲眼看到你没事了,我就放心来了,这些天虽然他们都说你和孩子脱险了,也在一点点好转,可没有亲眼见到,终归是不安心。”
褚欢面无波动,只道:“多谢你的关心,还有,也谢谢你救了我。”
裴臻敛着眉眼,垂眸低语:“应该的,到底我不能看着他继续铸下大错伤害你,你很无辜,也终归是我妹妹。”
对于这话,褚欢没认,但是也没否认。
裴臻见她不再和以前一样否认是他妹妹,心里踏实了些额,问:“你什么时候回羌国?”
他那天晚上已经知道了裴倾城的身世来历,知道了褚欢要死遁离开。
褚欢不答反问:“你怎么不问问,我打算怎么对你?会不会杀你灭口?”
裴臻不甚在意,淡笑道:“你总归不会杀我的,否则,当初就不是给我下蛊,而是杀了我了,燕无筹说过,他和冼夫人都是想杀了我的,这本也是应该的,可你否定了。”
“你说是因为霓裳夫人,可就算没有霓裳夫人,你其实也不会杀我,褚欢,你是一个很心善的人,只是嘴硬罢了。”
褚欢面上有几分不只在,微微别开脸。
见她如此,裴臻微微笑了。
褚欢定了定神,问他:“你是为了救我才杀了他,还是为了给你母亲和你自己报仇才杀了他?”
裴臻不知为何,面色突然有些奇怪,虽然只是转瞬即逝。
他笑了笑,道:“不重要,你就当都有吧。”
褚欢点头,道:“既然如此,那就当一半一半吧。”
嗯,一半一半。
这样就好。
褚欢直视着他问:“你知道了我的身世和去处,会出卖我么?”
裴臻笑着,给她的感觉是那么温和安心:“你不必担心,我永远不会出卖你,就算你不可能认我,可在我心里,你是我唯一的妹妹,如今,你我算是最亲的两个人了。”
褚欢长吸了口气,郑重道:“既如此,我姑且信你,如果你以后出卖我,我必杀你。”
裴臻没太在意她的威胁,只点了点头。
褚欢这便放心了,道:“我会给你解蛊,等我再好些,离开之前我会把你体内的蛊虫弄出来。”
然而,裴臻微诧之后,竟是拒绝了:“不必,就留着吧。”
褚欢不解的看向他:“留着?”
裴臻很认真的对她道:“既然不摇蛊铃,它就不会发作,只如我血肉一般妨碍不着我任何,就留着吧,算是我给你的承诺,也是你需要的保障,这样,你才能真的安心。”
褚欢皱起眉来,凝着他,一时间没说话,像是心头存疑,也好像是滋生了别的心绪。
裴臻依旧微笑从容,道:“我把我的命捏在你手里,是我为你保守秘密的承诺,你就当是交易吧,不必放在心上。”
褚欢也不矫情了,定定与他对视片刻,颔首道:“多谢。”
裴臻问:“既然见过了,也谈妥了,我想,我可以离开这里了吧?”
“你要回上庸城了么?”
裴臻道:“是要尽早回去的,总得给回去继任城主之位主持大局,不然会乱的,不过在回去之前,我得去一趟明王府,祭拜一下死者才是应当。”
褚欢提醒他:“你还是别去的好,你是裴夙的儿子,景烜只怕会迁怒你。”
裴臻笑笑:“我不怕,他总归也不会杀我。”
不杀,但是会暴打一顿吧。
不过看裴臻的样子,似乎料到会如此,不在意罢了。
既然上赶着挨打,随便吧。
谈完了该谈的,也没别的可说了,裴臻便起身打算要走,但是,走了几步又停下了。
“你还没回答,何时回羌国?”
褚欢道:“等身体允许了,我就启程,怎么?”
“不等孩子生下来再回去?”
褚欢摇了摇头。
裴臻虽有些担心,但是没再多问了,思索片刻姜后,望着她轻声道:“虽然你不乐意,但是我还是想叫你一声妹妹,还有,保重,也愿你届时母子平安,今后顺遂无忧。”
褚欢没说话,只看着他。
裴臻也没指望她能有所回应。
他似乎是挣扎过了,很愧疚复杂的看着她,道了一句:“还有,对不起。”
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
他已经没有什么对不起她的了啊。
褚欢有些奇怪,可是还没等她问,裴臻已经转身,步步远去。
留下褚欢一头雾水。
算了,或许他只是,为了那些事,心中始终有愧吧。
裴臻离开,冼氏从一旁出来,走到刚才裴臻坐着的地方坐下。
冼氏轻声道:“后日便是除夕了,我还以为,你会留着他过了除夕呢。”
褚欢莞尔,笑容中却掺着激愤伤怀:“没打算认,便是没有关系的陌路人,留着他做什么?而且,这个除夕,不过也罢。”
冼氏叹气。
提到过年,褚欢鼻子有些酸,声音也哑涩了几分:“我还记得他离开之前,跟我说会回来陪我过年,定会陪我待产,可如今,也不知道算是他食言了,还是我食言了。”
想到景烜,冼氏挺遗憾的道:“他是个极好的人,可惜你们有缘无分。”
是啊, 有缘,无分。
“这些天我精神不好,也心绪低迷,没问过呢,玉成功课怎么样?”
冼玉成这些天也天天来看她,只是,姐弟俩也没说上什么话。
她也没心力过问旁的。
冼氏道:“还好,虽然不能和以前一样去学院读书,但是燕无筹学问不错,时常去指导他,他也未曾懈怠,只是”
稍顿后,冼氏无奈道:“燕无筹说,日后既是要长存于羌国,他得学羌国文字,如今初步教了他一些,他日日都叫苦不迭。”
褚欢笑道:“说起这个,我也得学的,您去哄哄他,就说苦的不只是他一个,让他心里平衡些。”
冼氏稍愣,然后不由失笑:“你这孩子,哪有你这样安慰人的?”
褚欢叹气,挺怅然:“事实嘛,我以后要学的,可比他多多了。”
这倒是。
。
京城之内,因明王妃褚欢的死引来的诸般猜测和议论一直沸腾不止,在明王回京后的这两日,更加激烈。
而明王回来后,据说已经守在王妃的灵堂两日了。
外面的人对此,唏嘘不已。
明王南下坐镇处理疫情,回来却只能见到妻子破碎的尸体和冰冷的牌位,王妃怀胎七月,就这样一尸两命的惨死,还一具完整的尸体都没有,怎能不叫人唏嘘?
丧仪至今,已经是第九日,见明王府没有出殡的意思,俨然这场丧仪,是要大办了。
通常来,寻常人家丧事最多三日,皇亲贵胄多是七日,国丧才是一个月,明王府过了七日还不出殡,是逾矩了的。
但是皇帝不管,无人敢对此有异议。
也在这时,常安公主等人陆续回京了。
常安公主回到王府看了一眼灵堂之后,转身就去了皇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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