牌子终于摊开,不想去上大学,这是林浩然的决定。
“终于肯将你的想法说出来了?”林全峰冷哼,若不是孙女回来搜他房间还不知这滑头竟然密谋着这个事。原本那天晚上的确被他的计划震惊到了,但也仅仅是震惊,不能改变送他读大学然后从政的初衷。
士农工商,虽然现在这个时代商人的地位早已经站到了农民的头上,但却改变不了以士为首的状况。就像长青村的村民再如此富有,但仍然比不上荔枝村那些人有话事权。
“其实从小到大,你哪次说愿意去上学的?那次又不是我逼你的?”林全峰白皙的手指扣着茶杯,回忆着过往,“你六岁我说要送你上学了,但你在报道的那天跑去石子山躲了三天,结果到七岁才上学。上初中你又偷偷要跟人去打工,好在县城车站有我的朋友帮忙拦住。上高中那年你还是说不要去,是我亲自送你过去的,这些你可还记得?”
说着这些,一旁的林浩然登时面红耳赤,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貌似每次上学都是被压迫的。若不是因为强势的爷爷在,自己毕业也就小学毕业的货色。
“说吧!这次你还想跟高中那次一般,要我用绳子捆你过去吗?”林全峰将茶杯放下,正眼打量着林浩然。
扑哧!
话刚落,旁边的林若彤就忍不住笑了,这事她可是亲眼目睹,结果去报道的第一天,自己的弟弟就成了全校的名人。一个被绑着麻绳来学校的,想不出名真的很难。
林浩然回头狠狠地瞪了姐姐一眼,然后又怏怏地摸着鼻子,但很坚定地摇头,“这一次跟以前不一样,我是百分百要创业的,决不去上大学。就算你捆我过去,马上我又会回来的,你也看到了,我这次赌赢了,这份商标起码值二三十万,我没理由放弃。”
“你应该知道,我是特殊部队出来的,不只有捆人这一招!”林全峰抬起头,眼睛夹带着无尽的寒意,这位昔日的兵王,仅仅一个眼神就足以让人做恶梦。
林浩然跟林若彤仅望一眼就浑身发寒,颤抖,特别是林若彤不由得退一步,红唇紧闭,生怕自己说错什么话来。脑海顺着他的话往下想,不止捆人,那就是揍人,可能还是直接弄残的那种。
呼!
林浩然重重地做了一个深呼吸,脸上再次展露笑容,“那你应该也知道,我躲人很有一套,能从初一躲到十五的。”
“呃,你躲人是有一些天赋,但……这一次你根本躲不掉了!”林全峰冷冷一睥,伸手敲击着桌上的文件,“正如你所说的,这里值二三十万,你能躲去哪里?”
的确,整个商业计划的基础就在青山镇,而青山镇可以说是他峰爷的地盘。林浩然想在这里干点什么事,没有他的同意,根本什么都干不了,而且这个商业计划也融不着一分钱。
但出乎意外,林浩然仅是蹒跚片刻,脸上露出淡淡无奈的笑容,“爷爷,其实有件事你恐怕是搞错了,我搞这些不全是为了钱,只是想向你证明我的经商天赋的。如果认可,那就皆大欢喜,但你老人家不认可,不同意我在青水县混着,那我只好离开就是。”
“你舍得离开?”林全峰抬头望着他,判断他话中的真假。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的确很难以割舍,筹划了一年多,而且眼看就能开花结果。但是为了自己的理想,为了赎回那四年的大学时光,这些又算得上是什么呢?
林浩然没有回答,不理会那些商标文件,转身就走。
“你以为今天你能这样就离开吗?”不知何时,林全峰手中拿着一根手腕粗的棍子。
讲道理,是因为他心情好,但任谁违抗他的命令,注定是少不了一顿挨揍。
“奶奶,快救命啊,爷爷要杀我了!”林浩然冲门外大叫,也该他命不该绝,刚捧着一手喜糖回来的奶奶脸上的笑意还没褪去,闻言快步过来,眼睛眨地没眨就向林全峰迎头洒去。
“老头子,敢打我孙儿,我跟你没完!”
……
小河边上,沙场隆隆作响,受到修路的影响,来这里买车的人越来越多。一个年轻人坐在河坝上,从上午坐到傍晚沙场收工,三个兄弟提着酒肉走了过来。
傻黑将那箱啤酒放在草垛上,用嘴吹开三瓶啤酒挨个递过去,他是天生的阳光心态,脸上时刻露着傻笑。林浩然接过啤酒瓶,仰头灌了一口,冰冷的啤酒让到心脾很是舒服。
“浩然,失恋了?”阿武跟他碰了下瓶子,在他身边坐下问道。
“爷爷要我到江都读大学!”林浩然苦笑仰头灌了一口冰啤,说出了自己的处境。
“那你怎么说?”阿武追问,感觉事态不简单,其他二人也是好奇地望了过来。
“我不同意,跟他摊了牌,结果谈判失败,青水县是混不下去了。”林浩然又仰头灌了一口啤酒,苦笑连连,眼睛望着河面上徘徊着的那些水蜻蜓。
呼……
阿武仿若将心口的石头放了下去,一屁股坐在地上,伸手重重地拍着坐他另一边的阿文笑道,“听到没,我准备带你去外面闯荡了!”
“外面,哪里?”阿文慢条斯文地轻啐一口啤酒,目光越过阿武望着林浩然。
“对哦,我们去哪里?”阿武又回头望林浩然。
“嘻嘻……”傻黑闻言坐在林浩然的另一侧,傻傻地发笑。
四个人一起长大,也早已经心意相通,既然青水县混不下去,那就到外面闯荡好了。
砰!
林浩然站了起来,将手上的酒瓶奋力掷出去,暗示着自己的决心,朝着河面大喝一声,“我们去江都,去最繁华的地方,在那里开创我们的世界!”
“嗷呜!江都妞,爷来了!”阿武站起来跟着掷酒瓶鬼叫。
这一年,林浩然十九岁,傻黑二十二岁,阿武二十岁,阿文十八岁,他们站在河坝上,望着面前的河水,举起自己的双手,抛弃这里的一切,重新再出发。
……
8月1日,这一天是建军节。
四个年轻的小伙子在村头拦下了车,背着各自的行李钻了上去,走在最后的年轻人回头望了望土坡路,叹了一口气,在乘务员的催促下,登上那辆破旧的汽车,离开这边熟悉的乡土,向着未知的江都而去。
事情没有回旋的余地,爷爷那里打死不松口,好像是认定林浩然会妥协一般。
嗞……
车子起动,卷起一团灰尘,向着前方驶去,离开这个不起眼的村子。
在公路的旁边,刚才林浩然站的对面马路,一位老者带着一名年轻女子从那边的居民楼走出来,老者来到路边目送车子离开,脸上已经没有了怒意,眼眸间反而流露出一种欣慰。
他在家里强势不错,喜欢将自己的意志压迫给别人。但有一点林浩然却猜错了,相对于他的颜面,他更爱这个家,爱这个家的每一个人,希望每个人过得比自己还要好。
儿子被自己压在长青村做村长,一做就做了几十年,但那是因为自己儿子就是那点料,性格过于讲究义气,如果将他弄到镇政府那里,不用过多久肯定惹出事端,反而是害了他。
如今看着孙子“反”自己,他虽然表现很生气,但内心也很是欣慰。
一个能在自己的威胁下,仍然坚持自己主见的人,自己怎么可能像对付儿子般压制呢?不过他多少还是感觉有点可惜,读完大学然后进入体制,以那小子那种脸皮肯定混到正处级。
林若彤蹒跚良久,以为自己爷爷正在气头上,美目观察着爷爷的脸色小心地道,“弟弟在江都人生地不熟的,肯定是混不下去,用不着多久他就会回来认错的。”
“这你就错了,虽然你弟的成绩远差于你,但他那种人在哪都吃得开。”林全峰苦笑地摇头,都说三岁看老,这小子三岁就敢砸人玻璃窗的人,胆子比一般人都能大。
车消失在拐弯处,林全峰才收回目光,望了望对面通往家里的的泥土路。沉默良久,作了一个新的决断。
“我昨天晚上仔细看了他的计划,那小子那份商业计划很不错!”林全峰点了根烟,重重地吸了一口气,一辆车从公路驶过,阻挡了他们二人的去路。
咯噔!
林若彤闻言心里猛跳,一股不好的预感从脚底弥漫而起,但马上不着痕迹地掩盖自己的惊容,微笑着,“对啊!我在银行评估过很多项目,有些过亿的,但也很少碰到这么有潜力的。”
点明自己在银行工作,见识面广,她不着痕迹地粉饰着自己的工作。
“不管多风光都是在替别人打工。”林全峰轻飘飘一句话否定了她的工作,然后道出自己的新计划,“你也不要去什么银行上班了,在家里弄那间矿泉水公司吧。”
啊?
林若彤在路中间停住了脚步,眼睛瞪得滚圆,十分之震惊!
“你也想反我?”走在前头的林全峰回头一睥,夹带着他一贯的威势。
“我……不敢!”林若彤低头。
林全峰招手示意别站路中间,又是冲她耐心地说道,“那间矿泉水公司前景你也知道很不错,那就好好干吧,给你的钱不会比你在银行工作的少。”
今天林全峰要到祠堂主持事项,一位后生已经开车接他,他向林若彤交待中午不回家吃饭就坐了上去。
目送着老爷子离开,拳头攥得紧紧的,她有股想哭的冲动。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今天的天空真是灰暗,怎么整件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
整个事跟自己一毛钱的关系都没有,但到最后反而是牺牲了自己,虽然爷爷没有明说,但摆明这间矿泉水公司属于那小子的,而自己竟然要帮那小子打工?
一想到稀里糊涂就放弃银行的高薪,为那讨厌的小子打工,她表示很不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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