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天玄迈出震院大门的时候,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要不是徐天玄内心坚定,乾大少爷交待的任务必须完成,要不是这件事太过重要,徐天玄估计早就脚底抹油溜了,他实在是有点不懂如何与罗峙相处。
他不懂该用什么词语来形容罗峙,总之,夜血魔君罗峙他是一个怪人,不,一只怪魔。
罗峙为人处事空前绝后,使得徐天玄下意识的害怕他,只求躲避罗峙躲得远远的。
唯一值得徐天玄高兴的是,他好歹与罗峙达成了交易。想到可能会因此获得乾大少爷的一句表扬,徐天玄顿时心情上扬了几分。
他走出几步,好似想起了什么,忽然回过头默默地望了一眼震院的院墙。
罗峙说震院冷清得无聊,摸着良心说,震院比起巽院确实很冷清。但是,谁让罗峙不知收敛,将小丫环们全吓哭吓怕了。静谧烦闷的震院,这只能算是罗峙自作自受。
徐天玄又一次跑了趟城北祭坛,这次是去告诉乾大少爷一个好消息,罗峙答应了这桩交易。
罗峙答应得这般干脆,乾大少爷表现得并不意外。不过,他琢磨着,待到智识之灾结束以后,倘若罗峙不能几许为乾家所用,那么罗峙暗藏的后续麻烦可能数不胜数。
就凭乾池的防护拦不住罗峙的这一点,乾大少爷心里对罗峙的力量已有了一些初步的猜测。只是目前尚不到讨论这些的时候,一切以智识之灾为紧要。
&得好。”乾宇抬手拍了拍徐天玄的头,给予了奖励。
徐天玄眨眨眼,心里已然乐开了花。他居然真的得到了大少爷的表扬,这次总算能够一扫孵化出灰毛鸡的低迷处境了。
既然出了乾府,徐天玄也不急着赶回去。他自告奋勇,在赵寒的带领下,与城内巡城的七十位隐卫都见了一面。哪怕还有一丝希望,徐天玄都不愿意相信,所有隐卫全被智识之灾伤及的事实。
可惜,真相摆在徐天玄的眼前,隐卫们无一幸免。
这个结果就算是徐天玄不告诉乾宇,乾宇也早就猜得八|九不离十。
难得身边有个跑路勤奋的小家伙,乾大少爷收起小册子之后,再次交了一份差事给精力充沛的徐天玄。这件事情相对轻松,远不及面对罗峙那么的凶险。
乾宇让徐天玄跑一趟云祥观,看看那儿的布阵情况如何。现在已经没有更多的时间可等,必须立刻开始云祥观的新年祈愿会,把全城的城民统一集中到道观内的幻阵内部。
徐天玄对云祥观不算太熟,但他和邋遢老人与云义常关系还不错。得知要到云祥观,他频频点头应好。
说起来,这阵子,徐天玄都没怎么看见邋遢老人和云义常两人。尽管道观里还有一位不那么讨人喜欢的流裳老祖,不过,几者比较,流裳老祖的存在几乎可以忽略。
扬起笑脸,徐天玄踏上金鞭幻化而成的鞋子,转身朝云祥观跑去。
与上一次徐天玄到云祥观有很大区别,上回徐天玄来道观是为了请一盏清心灯,送给李姨。那会儿他慢悠悠地爬上高高的台阶,对云祥观满是憧憬。
当初的云祥观热闹非常,眼下的云祥观依然人气鼎盛。祈愿会开始在即,大伙尽显喜悦。若说有什么不同,那应当是守护道观的道士们有了些改变。
徐天玄远远的就瞧见那些与流裳同行而来的精英弟子。他们代替了寻常的道士,兢兢业业的守在道观大门的两侧。仙风道骨掩之不住,俨然帅气潇洒的门神。
由于精英弟子的风姿卓绝,引得前来道观的人们感叹不已,他们对这座千年古观又敬佩了几分。
其中,免不了一些年轻女子对英俊道士心生仰慕。
然而对这群修大道的修士而言,尘世情感早就放弃得一干二净,没有什么比他们的大道更要紧。一心向道,尽斩情缘。
正因如此,徐天玄才多番劝说吴冬不要当修士。斩了凡心,吴冬如何陪伴李姨和吴小花。
精英弟子们眼力过人,他们早早就瞅见徐天玄来了。初次相遇在云祥城内,徐天玄淡然摸出镇运仙符的景象,他们至今仍历历在目。
就算他们不理解为什么流华老祖把仙符交给徐天玄,但是,徐天玄如今手握宗门的珍贵宝物,他们自当对徐天玄以礼相待。
道士们向徐天玄行了大礼:“弟子拜见小祖!”
他们的话语与云义常相似,相对而言,徐天玄更乐意听云义常这么说。因为徐天玄能够明显感觉到,云义常说这话的时候,话语更实在、更真诚。
徐天玄不在意地摆了摆手:“你们忙你们的,我自己进去就是。”
&小祖发了话,他们断然不会违抗。更何况,这一次再遇徐天玄,他们总感到徐天玄的身上平添了一抹看不透的神秘气息。
徐天玄抬步进入云祥观,还是那间灵官殿,还是那间三清殿,带给徐天玄的感觉却是千差万别。
他静静地站在三清殿内,凝视当初摆放有清心灯的长凳。一时间,徐天玄忽然想起了许多往事,一幕幕犹如尚在眼前,他仿佛看见自己的每一个动作,听见自己说的每一句。
他记得自己捧着清心灯的激动,以及那一句感慨,观主,你真年轻。
好一会儿,徐天玄回过神,惊觉身旁竟然站了一人。
身着道袍的云义常手持浮尘,与徐天玄第一次见到他时一样,年轻俊秀。云义常向徐天玄行礼道:“小祖。”
徐天玄愣愣答了声,随即笑问:“来了多久了?”
&祖进殿,我就到了。见小祖若有所思,便没有打扰。”云义常说道。
徐天玄干笑两声,他与云义常说话较为轻松:“刚才突然想起些事,在发呆。你来了喊我一声就成,哪有什么打扰不打扰的。”
&祖,”云义常恭敬依旧,“在道家,讲究一个悟字。顿悟弥足珍贵,每次顿悟皆如醍醐灌顶之功效。顿悟不能被打断,否则那次顿悟就没了用处,白白失去了一次良机。”
徐天玄半懂不懂地叹了声:“原来还有这种说法。对了,老祖这会儿在观内吗?”
&位老祖皆在后殿,巩固法阵,”云义常微微侧身,“小祖请随我来。”
徐天玄跟着云义常行至后殿,只见殿门外的平地盘坐两人。一边是衣衫褴褛且不修边幅的邋遢老人,另一边则是十多岁相貌的娇俏少女。
在他们两人的周围,有数名精英弟子在为他们护法。
云义常上前两步,朗声道:“流裳老祖,流华老祖,徐小祖来了!”
语毕,娇俏少女端坐原地不见丝毫动静,邋遢老人却是很快睁开双眼。他站起身大笑道:“好,来得好!总算有人陪我说话了,这几天可真闷死我了。”
他话音刚落,一道女声轻声呵斥:“师弟,大灾将至,巩固阵法方是正事。”
邋遢老人捋了捋胡须:“师姐修行精进。有师姐巩固阵法,何必我在一旁碍手碍脚。我走远点儿,师姐更能大显神威。”
说罢,邋遢老人冲徐天玄和云义常招招手,三人极有默契的掉头就走。邋遢老人生怕慢一步,被少女抓牢,他想走也走不了了。
进入一间清静的厢房,云义常为徐天玄沏了一杯茶。邋遢老人自顾自地摸出白玉瓶,他仰头喝了一口,满足的咂咂嘴:“下次有机会还得再到乾府做客啊。这神界的美酒,味道果然不同凡响。”
听到这话,徐天玄也乐了:“老祖不是有意行走六界吗?哪天路过神界之际,到神界讨一壶酒喝就是。”
对此邋遢老人笑而不语,神界的酒与神皇收藏的美酒,可绝对是天渊之别的档次差异。于是乎,直接赖在乾府讨酒最实在。
寒暄了两句,邋遢老人问道:“你此次前来,可是乾大少爷有话交待?”
徐天玄如实回答:“大少爷说,戾气已经镇压不住了,祈愿会必须立刻开始。明早,昊亲王将亲自前往道观祈愿。”
&已镇压不住了……”邋遢老人的神色凝重了几分,“云祥城大难,云祥观又如何逃得过?浩然大灾,纵是出了城,多半也逃不了吧。”
邋遢老人长长地叹了口气。流裳个性强硬,坚持不肯出城,邋遢老人极其不希望她留在此处。流裳不曾经历第一次智识之灾,她不知道戾气对神魂造成的破坏多么致命。
就算是心智坚定之人,均会惨遭侵蚀,更何况心神存在破绽。
奈何,邋遢老人深知自己的这位师姐是一个他人劝不动的师姐。流裳不肯走,邋遢老人唯有竭力护住她的安全。照顾不好师姐,他愧对恩师的情义。
徐天玄在云祥观停留的时间不长。没多久,邋遢老人重新返回阵法内,吩咐云义常送徐天玄。
云义常一路将徐天玄送出道观大门,又走下了石阶,云义常神色不定,似乎有话想说。
徐天玄纳闷地看着他:“有事?”
云义常定定神,终是从怀中取出一张折叠得四四方方的纸符,双手递给徐天玄:“这是一张护身符,请小祖收下。”
徐天玄接过纸符反复看了看,他心里直嘀咕,难不成道士都有见人就送纸符的习惯?
邋遢老人曾给了徐天玄一张镇运仙符当见面礼,徐天玄好奇云义常给他的这张纸符有何神奇功效。
敲出徐天玄的猜测,云义常隐隐有一丝尴尬,这张纸符当然比不过镇运仙符,充其量只算是云义常的一番心意罢了。
云义常垂目:“小祖,这只是一张寻常的护身符。”
听闻真相,徐天玄不由一滞,随即笑了起来。他是不是太贪心了,看见纸符就猜仙符,多半让云观主倍感为难。
原本徐天玄以为,模样虽是十八岁,实际上百年前就能捕杀大蛇妖的云观主足以称为老爷爷。然而,见识过了乾府的隐卫们以千年计算的年龄,与他们相比,云观主在也不算老爷爷。
当真要算,那也是相当年轻的老爷爷。
徐天玄不经意间想起隐卫们体内的戾气。他记得云义常当初在第一次智识之灾时身受重伤,赫然两个血窟窿,戾气岂不是早已渗入心脉?
他下意识抓住云义常的手腕,一缕金光裹起柔光进入云义常的筋脉,细细探查。
云义常不明白徐天玄此举的用意,他静然站立原处不曾动弹。
好一会儿,徐天玄抬眼,用打量怪物一样的眼神打量云义常。
这怎么可能?云义常的体内不见一丝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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