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从阶级论的角度去看,就会非常清楚而且明白的知道,皇权、甚至说朝廷,为何要不余遗力的对付诸如兖州孔府、松江徐氏、新都杨氏、蒲城张氏等等大家大族了,因为他们已经作为超越名门望族阶级,已经威胁到了统治层的世袭官和官选官阶级。
这些遮奢户掌握的人口、田亩、工坊完全超出了当下大明政治环境和社会环境所能容纳的红线,再不收拾,僭越皇权会成为必然。
比如兖州孔府及其走狗,控制了山东超过半数的田亩,超过了五十万顷,黔国公哼哧哼哧在云南干了两百年,算上记名在黔国公府、防止土司讨要的官田,也才四万顷。
比如四川,天府之国,沃野千里,在万历七年清丈,四川巡抚王廷瞻的奏疏中,田亩总数只有14万顷,而阻碍朝廷清丈的,是地方名门望族和土司的默契配合,新都杨氏的存在,已经到了皇帝忍无可忍的地步。
四川一省之地,14万顷,1400万亩田,糊弄鬼都没这么糊弄的!
作为对比,陕西、陕西行都司,更加干燥,始终处于半旱灾状态,去岁清丈也有耕种的土地为65万顷,河南为114万顷,南衙为189万顷,而四川纳税田亩只有14万顷。
皇权、朝廷只有两个选择,要么装傻充愣,视而不见,沉浸在礼法编织的皇权大梦中不可自拔,沉默的看着他们不断的蚕食大明的根基;要么革故鼎新,将其连根拔起,致力于推动大明新政,调节各个阶级之间的矛盾。
毫无疑问,朝廷选择了后者,这就是朱翊钧和张居正,以及他们所带领的朝廷,一直在做的事儿。
理由非常简单:朕的钱!
王谦立刻准备出发,爱出风头的王谦,光是车驾就有一百多辆,而王谦带这么多车,不是他想做个显眼包,如果真的打开看,里面全都是火器,他这一趟,不仅仅是要查案,还要押送送往四川的火器,这些火器是为了防备莽应龙死后,西南有变,朝廷送到四川总兵刘显手中的神兵利器。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奔着四川而去,此去四川,王谦不是孤立无援,王崇古连写了数封书信,给晋党的门下,仔细的交待看护一二。
万历八年七月初,西班牙大帆船第七次抵达了松江府市舶司,这一次,抵达的五桅过洋船多达七艘,船上带着西班牙、葡萄牙、法兰西、英格兰使者,而带队的船长已经从马尔库斯换成了保利诺,保利诺·佛朗哥,是葡王安东尼奥的手下二副。
保利诺面色严肃的看着越来越近的松江府新港,面色极其凝重,在第一次抵达新港的时候,是万历二年,这里还只是个渔村,零散的栈桥,就那样简陋的延伸到了海面,港口内只有十几条小渔船,当时,以大帆船上人员配置,攻下新港,易如反掌。
当时的吕宋总督佛朗西斯科,整日里叫嚣着两千泰西天兵可灭大明,后来这個数字不断增长到了两万、四万、五万,但现在,大明水师的规模已经超过了费利佩的无敌舰队。
松江府新港,整个海上丝绸之路最亮眼的一颗明珠,没有之一。
天然的深水港、通衢九省之地的水道、不是那么贪婪的官吏、无数林立的工坊、勤劳的平民创造了面前的奇迹,货船、客船如一条条的巨龙蜿蜒在碧波荡漾的海面上,船帆遮蔽了天空,成为了鸟儿栖息的巢穴,一眼望不到头的码头上,无数人在其中穿梭,忙着装卸货物,这里的繁忙,代表着大明海贸的繁荣昌盛。
“保利诺船长,虽然这有些鲁莽,但作为经验丰富的使者,您能告诉我们,这里一直是这样吗?我的神,这不可思议的繁华,这是神的杰作吗?”一个妙龄女子,惊讶的看着面前这一幕,发出了惊呼。
此时的泰西,并没有人丁超过百万的城池,虽然相传古罗马的首都罗马古城人口超过了百万,但…也仅仅是传闻罢了。
海风吹过了她的脸颊,将偌大的松江府,这个人间的奇迹,送到了她的眼前。
辛迪·西莉亚,一个音乐家,除了音乐之外,她还是教廷的圣女,她来自罗马,拥有一头红发,靓丽如火,一双大大的眼睛,眼神里都是不可思议,紧身的上衣勾了出了玲珑曲线,如同盛开在黑夜的一朵脆弱的花朵。
辛迪是费利佩二世的使者,她是个虔诚的信徒,发誓用一生的童真,侍奉她信仰的神,这次来到大明,她自然是带着一些任务,这个任务,名叫童真殉道,辛迪是费利佩二世送给大明皇帝的礼物。
费利佩有时候搞不明白这个十八岁的大明皇帝究竟在想些什么,以大明皇帝手中可怕的军队,根本不必顾忌那些只会搬弄是非摇唇鼓舌之人的束缚,作为至高无上的存在,大明皇帝的后宫居然仅仅只有三人。
费利佩二世,思前想后,送来了个大美人,手握权力之人,总是想要撕碎一些美好,打破一些禁忌,这是权力本身的美妙。
费利佩二世就是如此,作为泰西的霸主,他以己度人,认为之前送的女子,都没什么鲜明的特点,为了大明和泰西霸主之间友谊长存,费利佩二世选择了辛迪·西莉亚。
这个举动看起来有些讨好的嫌疑,没错,这不是嫌疑。
费利佩二世不想把关系搞得那么僵硬,尤其是安东尼奥获得了大明的册封,作为泰西霸主自然决不允许,他对葡萄牙的图谋已经超过了二十年,获得葡萄牙的港口,进而更加快速的支援尼德兰地区,这是费利佩二世必须要做的事。
而消灭安东尼奥必然得罪大明皇帝,需要一些修补的契机。
“这不是神的杰作,是陛下的意志,我知道费利佩二世那些混账主意,但你能见到陛下,已经是一种恩赐了,不必乞求更多的怜悯。”船长保利诺自然能理解这种震撼。
一百万人居住在一个城池内,而城外还有连绵不绝的民舍,如此庞大的城池,就这样真实的出现在面前,管理的井井有条,这对辛迪,对此时的泰西人眼里,就是神迹,但这不是神的杰作,是大明皇帝意志的体现。
“这样的杰作,这个古老的东方大国也有很多吗?”辛迪疑惑的问道。
“奇迹和奇迹并不相同,就像人不会踏入同一条河流,这些奇迹的神奇,各有不同。”保利诺思索了一番,回答了这个问题,他见过的奇迹有北衙、南衙、宁波、松江府,这是他亲眼目的四个人口过百万的城池。
七艘五桅过洋船被驳船牵引到了长期泊位上,所有的泰西人被带到了一个环形的城池之内。
这是每个市舶司都有的万国城,万国城住的都是番夷,在这里,不得随意进出,而贸易发生在万国城内,大明是个极度保守的国朝,这种严格管理,是为了防止番夷生乱,当初的倭使争贡,让大明皇帝和朝廷颜面扫地,而亦思巴奚兵乱,是元末明初,发生在泉州的波斯人武装动乱。
为了防止这种暴力事件发生,万国城便出现了。
来到了松江府,保利诺紧绷的神经立刻放松了下来,他看着身后紧张的众人,笑着说道:“大家不必担心我们的船只会被大明强硬的夺走,我们的货物不会有任何的问题,我们会得到一张由市舶司出具的货物清单,是的,就是这么神奇,一张清单,就可以证明我们的货物了。”
“清单可以伪造吗?”一个第一次来的水手,似乎发现了一个巨大的商机。
保利诺直接就笑了出来,看向了万国城的城墙说道:“看到那些挂着的枯骨了吗?如果违背了大明律法,就会被割破动脉,挂在上面,流血而死,你的想法很好,如果你那么做,明天我们就可以在城墙上看到你了。”
“我不得不提醒诸位,大明是礼仪之邦,文明之国,但大明对人的定义比较狭小,番夷在他们这里不算是人,任何触犯大明律的行为,都会遭到你永远不想经历的惩罚,挂在这里已经是好运了。”
辛迪惊讶的问道:“挂在这里,就已经是好运了吗?”
保利诺面色严肃警告道:“是的,大明的京师有一座人间的地狱,严重触犯大明律,比如某些手上沾了大明人鲜血的倭寇、海盗,都会被送进地狱之中,相信我,那真的是人间地狱,连大明人触怒了陛下,也会被送进去。”
辛迪面色立刻变得苍白了起来,她看过黎牙实的游记,在黎牙实的描述中,她一直认为能够有效统治如此庞大国土,是神的人间使者才能做到的事儿,而人间地狱的存在,让她意识到,事情不是那么简单。
她喃喃的说道:“我一直觉得如此文明之国的帝王,会是一个仁慈的人。”
“你的感觉非常正确,陛下是一个柔仁的人,就像你的主一样,将光明和仁爱给了大明每一个人,同样,他也是一个恶魔之主,这听起来有些冲突,但如果读过大明矛盾说,就可以理解了,可惜,对于你而言,矛盾说太难理解了。”保利诺的面色颇为复杂,他读过一些矛盾说的译本,他只能稍微理解皇帝的状态。
“好了,准备下入京去吧。”保利诺露出了一个让人安心的笑容说道:“只要不触犯大明律法,在这里,只要我们走在光明之中,就只会看到光明。”
在新港港口上,大帆船船舱内货物被不断的搬运,而船上所有的老鼠、跳蚤都会被消灭,清理一遍,这是售后,是要算钱的,而且船只一些水密舱进水的修缮费用也很昂贵。
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儿,拆成了零件的五桅过洋船,其价格远远高于整艘五桅过洋船。
这是大明的生财之道,五桅过洋船本身已经足够的暴利了,而售后更加暴利!让南衙的遮奢户们眼睛都绿了,大明皇帝实在是太会赚钱了!
而这种现象被普遍接受了,因为再买一条的单价远高于修缮的费用,而一些没有修缮价值的船只,会经过拆件修复后,把能用的部分,卖给资产不那么雄厚的船东。
这也是一些个遮奢户肯投献大明皇帝的重要原因之一,遮奢户们畏惧改变,因为新的赛道意味着未知的风险,只要跟着陛下走,真的有肉吃,开海庞大的红利,不需要冒更多的风险,也可以狠狠地吃饱,何乐而不为。
汪道昆、申时行、孙克弘,从观潮楼走下来,来到了港口上。
“伱这个生意,没少被人骂吧。”申时行面色古怪的看着那些被拉出来的泰西女子,略微有些感慨的说道,这些泰西女子会被送到画舫里去,或者送到各大青楼里,度过她们悲惨的一生。
一艘船舱之内,就藏着两百余泰西女子,而整个船队运抵大明的女子超过了一千。
如果把她们的故事写成话本,必然扣人心弦,但没人会关注她们的命运。
能够顺利抵达大明,其实已经抵达了彼岸,对于这些泰西的女子而言,她们如果没有在自由之城被大帆船购买,命运只会更加悲惨。
画舫是高端生意,消费不菲,卫生条件远远好过了那些新世界城堡里逼仄、潮湿,看不到一缕阳光的石头城,如果是偶感风寒之类的小病,也不会被直接抛弃,能得到一些药石,而且在画舫上工作,等闲之下,客人们不会残忍对待,这些番夷女子都是孙氏的私产,破坏要照价赔偿。
一些学习勤奋的女子,如果可以在三个月内学好汉话,能够简单沟通,学会织布,也可以到织造局做一个织娘,从贱籍摆脱。
忧心如鱼跃龙门,破茧化蝶如再生。
孙克弘看着那些女子,笑着说道:“总得给朝廷一些动手的契机不是?”
“说的也是。”申时行点头,孙克弘说的是实话,画舫、倭国游女、朝鲜的高丽姬、吕宋的佣人、安南的采蚌女、波斯美人等等,这些番夷女子贸易所得利润,孙克弘其实都捐给了松江海事学堂。
松江远洋商行的利润远高于画舫生意,重要性也远高于画舫生意。
海量的白银涌入了松江府,这些白银伴随着货物的交易,沿着长江,送往了九省。
保利诺、辛迪等四名使者,登上了一条画舫,向着天津卫而去,水翼帆船,那是只有勇士才能挑战的船只,保利诺尝试过,经验丰富的水手,都承受不起那般颠簸。
这条画舫会直接驶入大明京师,没错,这是孙克弘给陛下的礼物,陛下不学外语,这艘载满了万国美人的画舫,是给潞王殿下的礼物之一。
孙克弘在讨好潞王,日后潞王外封后,很有可能是他孙克弘的顶头上司,元绪群岛的开发,如火如荼,那是孙克弘的鱼跃龙门,他要领开拓爵赏,成为海外世袭官,摆脱孙氏必亡的命运。
孙氏现在掌握的社会资源已经非常危险了,他听话归听话,但朝廷不能坐视他的膨胀扩大,一旦他的影响力,有可能威胁到统治层的稳定,他就只有死路一条。
画舫入京,最终被运到了太液池内,当天,朱翊镠就跑了过去围观,大明皇帝朱翊钧许诺,好好表现,日后这条画舫会在大婚的时候,赐给了他。
朱翊镠是个被宠坏的孩子,李太后宠溺,朱翊钧也不遑多让。
这些被精心培养,其伺候人的功夫不输于扬州瘦马的万国美人,也实现了自己的鱼跃龙门,从娼妓变成了潞王府的乐伎,同样摆脱了贱籍,而且生活极为优渥。
离宫的御书房内,御案上摆着一堆的奏疏,大明皇帝手里捧着张居正写的阶级论。
张居正举了很多的例子,血淋淋的人间百态,告诉了大明皇帝,阶级的本质。
阶级的本质是朘剥,阶级是皮,朘剥是骨。
表面上等级森严的阶级,实际上是血淋淋的刮骨的刀。
“上下交征,公私朘剥,赃吏贪婪而不问,良民涂炭而罔知,时日久则外约难信,内心弗齐,邑民恨入骨髓,民怨积深成害。”朱翊钧读完了其中的一段,残忍朘剥的危害。
张居正从来不危言耸听,他喜欢举例,在那些简短的语言里,告诉陛下民生多艰,朘剥,是用刀把骨头上的肉剥离、再敲骨吸髓的剥削。
除了四川戥头案之外,张居正举了一个隆庆年间,陕西发生的大案,那时候,陕西巡抚石茂华还没有前往陕西,当地军屯卫所发生了兵变,边防军屯卫所,按景泰朝祖制,边方军屯户每一户出一人为军,每一军士授田二十亩,每年纳粮十二石,其余自足。
时光荏苒,逃所、失田、兼并种种原因,早已经不足二十亩,但是纳粮仍然十二石,更加重了逃所之事的发生。
而在隆庆三年,陕西都司指挥使加征了十二石余粮,让矛盾彻底激化,大明的衙门贪官污吏们坐视这种事不闻不问,边方军士本就困苦不堪,时日一久,边方的军兵对将帅的许诺没有任何的信任可言,这种怨恨日积月累之下,最终爆发了哗营兵变,最后弄的一地鸡毛。
张居正论述了阶级的本质和残忍朘剥的危害。
朱翊钧将手中批注完的阶级论交给了冯保,让冯保送往礼部,国子监、贡院要把这份批注刊印在邸报上。
“王次辅怕是夜不能寐了。”冯保是司礼监大太监,司礼监参政议政,这批注刊印之后,王崇古一定会汗流浃背,怎么看,这阶级论瞄准的都是王崇古。
“无碍,王次辅不是刚赢了先生吗?前四川巡抚罗瑶,张党的嫡系,刚刚被押入了大牢之中。”朱翊钧笑容满面的说道。
“那还不是先生要清理门户,才给了王次辅机会,表面上看,王次辅的确赢了,但实际上还是先生赢了。”冯保对这件事门清儿,借刀杀人,常有之事,王次辅的确在党争之中赢得了一些筹码,但阶级论一出,王次辅好像输的更多了。
王崇古似乎成为了危害社稷安危、借着朝廷大船掉头时,仗着特权经济大肆敛财,进而威胁统治者的罪人。
到了他们这个地位,一城一地的得失,早就不重要了。
“费利佩二世,还是不给朕一点面子,要对安东尼奥动手,连赔罪的礼物都送来了。”朱翊钧坐直了身子,眼神里晦暗不明,费利佩打的是安东尼奥?打的是大明皇帝的脸。
安东尼奥穿着一身五章衮服在王宫加冕为了国王,那一身五章衮服和葡萄牙辛特拉王宫格格不入,安东尼奥不是个好国王,但他来往大明数年,知道投靠一个好大哥。
大明是个很好面子的国家,这一点,安东尼奥是对的。
“他还把朕的借款还了,就更不给朕面子了。”朱翊钧的手指在桌上不断的敲动着,他在思考。
费利佩二世的礼物没有诚意,这个名叫辛迪·西莉亚的女子,作为圣女的存在的确能提供一些禁忌的快乐,这种情绪价值的确少之又少,确实也只有费利佩这个教廷的守卫者能够提供。
但是利益呢?费利佩二世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赔偿,他甚至连借款的利息都不肯多给。
这让朱翊钧非常不高兴,他不高兴,就代表着大明不高兴。
“费利佩的如意算盘打的好啊,从国书上来看,消灭了安东尼奥之后,他会承担安东尼奥的借款,让朕不必担心庞大的投入颗粒无收,他说的是真的好听。”朱翊钧停下了手中的敲动。
“下章礼部,安排辛迪入宫,这个礼物朕收下了。告知泰西特使黎牙实,如果葡王安东尼奥死亡,他送来的儿子,朕会好生培养,不必担忧。如果西班牙不顾朕的警告,执意兼并葡萄牙,大明将会加征惩罚性关税,关税从6%,提高到50%,让他看好他的棉兰老岛和秘鲁总督区!”朱翊钧做出了具体的指示。
安东尼奥的确不够聪明,他甚至有些首鼠两端,想过两头下注,这很正常,但他把一个儿子送到了大明培养,这是又一次做出了选择。
朱翊钧的指示,不是临时起意,大明庙算过费利佩图谋葡萄牙的决心,并且进行了廷议,经济上制裁,而且是极高的50%,而军事上,棉兰老岛必然不能再保留,整个远东地区的教区,全都消毒,除此之外,秘鲁总督区,也在威胁的范围之内。
现在,大明的确打不过去,但以后呢?费利佩对大明不是毫无了解,大帆船到港已经八次之多,番夷使者数番进宫面圣,大明开海的决心,水师实力的增长,费利佩非常清楚,卖到泰西的五桅船都已经超过四十艘了。
大明册封了葡王,费利佩一点面子不给,那就不能怪朱翊钧翻脸不认人了。
“陛下,大捷,大捷!应昌大捷!”一个小黄门连滚带爬的闯进了离宫之内,丝滑的跪在地上,大声的说道:“应昌总兵王如龙带兵一千二百人,攻破开平卫,拓土二百里,草场三万两千顷,斩首四百二十四级,大破炒花诸部,射杀虏酋速把亥!”
“啊?”
朱翊钧呆滞的看着小黄门,开平卫在元时叫元上都,在洪武二年六月,常遇春攻克了元上都,将其改为了开平府,洪武三年七月开平府降府为卫,设立了开平卫。
洪武二年七月七日,刚刚拿下开平府不久的常遇春英年早逝,年仅四十岁,在柳河川病逝,朱元璋悲痛震悼,赐下葬钟山,配祀孝陵,亲自出奠,追封开平王,谥号忠武,配享太庙。
常遇春的开平王就是开平卫,就是开平府,这里极为重要,是塞外历来兵家必争之地。
(北方诸镇示意图)
“啊这…”朱翊钧拿过了捷报,看了许久许久,开平卫在宣德六年和兴和所一起被废置,被内迁到了独石堡,迁徙的理由是粮饷供应庞大,难以供赡守军家属之需、地远势孤等等原因。
战斗的过程,完全是一边倒,要怪就怪这个速把亥,在万历八年春,招惹了王如龙,王如龙击退了此獠后,开始筹备进攻,本意是对等报复,可万万没料到,这么不经打,攻下了开平卫,拓土二百里,将草场完全囊括在了应昌治所。
“好好好!大明军威武!”朱翊钧连说了三声好说道:“下章兵部,以三等功功赏,冯伴伴,告诉崔敏,应昌参战边军每人额外给十银,以犒赏其英勇,速把亥妻儿、部下共计三百二十六俘虏正在押解进京,责令刑部查问清楚。”
“好!”
戚继光本来打算让李如松带着骑营,今年秋天,等草原雨季过了,寒气未生之时,奇袭开平卫,结果被王如龙给捷足先登了。
王如龙作为应昌总兵,被打了,对等报复打回去,本就奏闻了朝廷,对方的抵抗意志,实在是出乎预料的低迷。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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