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地方官府干涉下,今年江南的棉田,六成以上改种小米、玉米、大豆等抗旱作物。
因为棉花虽然耐旱,但绝不能受旱,否则减产严重甚至绝收。。。
前几年遇到春旱,官府也大力宣传,但农民并不十分配合。
多吃亏几次,棉农也学乖了。
今年的工作更加顺利,在地方官吏的倡导下,由村镇农会来牵头串联,大量棉农主动联系官府,购买或赊借小米等抗旱作物的种子。
时至新历六月,第一批来自察哈尔的羊毛,被商贾运至扬州贩卖。
江南纺织商贾,齐聚扬州抢货。
棉花可以预见的减产,导致羊毛价格上涨,就连最劣质的毛毡都卖得飞起。
“一块五,我出一块五!”
“一块五钱二!”
“我出一块五钱三!”
“……”
扬州府城外的货栈,北方羊毛商人,竟然在此搞起了拍卖。
一块五,就是一两五钱银子,可批发一担中等质量且粗加工过的羊毛。
“一块六毛一,这位东家成交!”
曹逢吉乐得合不拢嘴,这货背后的范氏晋商,被李自成顺势拷饷一拨。曹逢吉却因祸得福,族中长老被打得瘫痪在床,他借大同皇帝的威名,趁势从范家独立出来做生意,就连姓氏都干脆真的改姓曹。
又通过左孝成在察哈尔的关系,获得察哈尔蒙古好几个部落的羊毛收购权。
南方的毛纺织市场,已经渐渐培育起来。
传闻,皇帝和皇后,都喜欢穿羊毛衣。皇帝亲自设计的羊毛大氅(其实是风衣),在南京蔚为时尚。皇后还教导后妃织毛衣,京中贵妇也学会了织毛衣,这种羊毛内衬也在江南流行起来。
“东家,今年的羊毛卖得真好!”伙计喜滋滋地说。
曹逢吉笑道:“帝后喜穿毛衣,今年棉花又减产,羊毛自然卖得极好。你快马快船回去,莫要吝啬路费,到草原各部放话,他们有多少羊毛我收多少!我有茶叶、有铁锅、有盐砖,拿了羊毛过来就能换!”
南方大旱,意外造成羊毛紧俏,更导致内蒙古的牧民,跟大同朝廷的经济联系愈发紧密。
……
上海。
一艘荷兰商船抵达港口,明显属于官方订单,否则会在巴达维亚交易,犯不着大老远跑来上海。
几个商部官员,带着畜牧所的技术官,还有一些纺织业商人,来到这艘荷兰商船做交接。
首先是纺织商贾,蹲在羊群里查看。
商部官员尤继贤问:“如何?”
纺织商人崔典站起来说:“尤科正,这里有两种羊,一种粗毛,一种细毛。而陛下要的都是细毛羊,荷兰蛮夷竟妄图以次充好。”
尤继贤冷笑道:“好胆!”
荷兰人连忙解释:“中国皇帝陛下,要的是英格兰绵羊,而这些都是英格兰绵羊。我们荷兰东印度公司,并没有想欺瞒陛下。”
事实上,船上的两种羊,都不是来自英格兰。
赵瀚对纺织工业不熟悉,对绵羊的历史也不了解,先入为主的认为英国绵羊是最好的。
而实际情况却是,英国那些极品羊种,这个时代还没被培育出来。
欧洲羊毛质量最好的羊种,主要生活在意大利和爱琴海沿岸。西班牙的美利奴羊,就是腓尼基细毛羊的后代。荷兰商人为图省事儿,购买了一批美利奴羊,冒充英格兰绵羊运来,刚好歪打正着满足赵瀚的需求。
这批美利奴羊,被分散喂养在两条船上,船上自然还有其他货物。
在经过好望角时,荷兰船队遭遇风暴。虽然没有船只沉没,但其中一艘进水严重,还偏离海域漂泊了半月,船上的美利奴羊都死了。
那咋办呢?
半路去波斯购买黑脸羊,继续冒充英格兰羊,一并运到中国来交货。
尤继贤又对畜牧官员说:“你检查一下。”
畜牧官员非常仔细,一头一头慢慢检验,牙口、蹄子、毛发等等都掰开来查。
最终,选定36只美利奴羊,尤继贤说道:“我们只要这些,剩下的羊,你们自己运回去吧。”
荷兰人自知理亏,又还想赚钱,便赔笑道:“剩下的羊,可以半价交易。”
“半价交易,那也是一匹天竺马的价格!”尤继贤怒道。
从欧洲运羊过来,正常价格肯定没人干。为了提高荷兰人的积极性,每只绵羊的到岸价,是印度马瓦里马的两倍。
荷兰人讨价还价:“四分之一价格?”
“十分之一!”尤继贤砍价凶猛。
波斯黑脸羊,主要是用来吃的,羊毛质量虽然不算特别差,但也比中国本土羊毛好不到哪里去。千里迢迢运来,中国不愿交易,荷兰人不可能运回去。
一番讨价还价,美利奴羊按订货价成交,剩下的黑脸羊按八分之一价格成交。
来自西班牙和波斯的绵羊,就这么运去济州岛。
大同朝廷的养马场,早已不在济州岛,辽东有个大型的复州养马场。
如今的济州岛,已成为畜牧科研基地,主要进行马、牛、羊的繁殖实验。
实验手段非常原始豪放,就是让不同的品种进行杂交,搞出不少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当然,主要还是优选杂交,人工矫正牲畜的进化方向。
这批绵羊带去济州岛,肯定主攻美利奴羊的优选繁殖。
但是,也会让西班牙美利奴羊、波斯黑脸羊、东亚本土绵羊,互相之间进行杂交繁育。能够杂交出什么鬼东西,那就完全靠天意。就算失败了,也能挑几个离谱的,送去南京让皇帝看稀奇。
济州岛,早就改称济州县,原本隶属于江苏,现在隶属于山东。
全县在籍人口,迅速提升至五万多人,大约四分之一是汉人移民,还有不少是近年划船逃来的朝鲜人。小学建了三所,中学建了一所,皆为汉语教学。
……
“你们又在织毛线?”赵瀚笑问。
“陛下!”
柳如是和田秀英连忙起身问候。
“坐吧。”赵瀚点头。
织毛衣的竹签子,是赵瀚亲自“发明”的,但具体该怎么织,却得交给能工巧匠研究。
巧匠们发明出一种,传播开来之后,民间妇人竟衍生出六种。
田秀英心灵手巧,为北京皇宫改造过园林,为北京后宫改造过各种饰品。她闲来无事,在后宫研究织毛衣,竟然发明出一种钩针织法,可用毛线钩织出许多花色图案。
田秀英挺着大肚子,在宫女的搀扶下,小心坐下说:“这是婴孩的毛鞋,冬天就能穿得着。”
赵瀚捡起织了一半的小鞋子,是用精细羊绒线织成的,不会刺激婴儿肌肤。他端详一阵,笑道:“这是蝙蝠吗?”
“织一双蝙蝠鞋,给孩子祈福。”田秀英已经有心里阴影了,她给崇祯生的儿子连续夭折,只保住最后一个。现在又怀上赵瀚的孩子,真不愿再经历一次。
柳如是笑着说:“夫君有洪福,皇子皇女,自然也是有福之人。”
相比前些年的窈窕纤细,柳如是的身段丰腴了许多,她跟田秀英的关系依旧是最好的。
赵瀚突然说:“你父亲找到了。”
田秀英猛然一惊:“家父可还安好?”
赵瀚说道:“李自成在北京拷饷时,他被打得半死,在故友襄助下,躲到山里做和尚。大同军收复河北,清查无牒僧道,确认了他的身份,过几天便能送来南京。”
“恭喜姐姐!”柳如是喜滋滋说。
田秀英也抿嘴笑起来,肚里的孩子即将出生,失散父亲也有了下落,老天爷对自己太眷顾了。
赵瀚对柳如是说:“你的家人,暂时没有寻到。”
柳如是勉强一笑:“不寻也罢。”
赵瀚提醒田秀英:“大同爵位,只以功绩封赏。你父亲来了南京,顶多赐予宅院和银子。爵位是没有的,田产住在乡下才有,住在城里无法分田。”
“陛下放心,”田秀英说,“妾身会提醒家父,他万万不敢造次。”
这几年,赵瀚不仅在寻访妃子的家人,还一直在寻访自己曾经的恩人。让他过桥的天津军官,给他水喝的天津妇人,给出相貌特征张贴告示,跑来邀功的还不少,可惜全都对不上号。
柳如是让宫女拿来纸笔和颜料,展开画纸教赵瀚作画。
赵皇帝现在也是文化人,业余爱好丰富多彩。主要是上班批奏章太累,得找时间消遣,除了看书之外,音乐在学,绘画在学,还学会了下围棋,甚至偶尔跟盘七妹一起做糕点。
在柳如是手把手的教导下,赵皇帝今天画了一幅花鸟图,颇有后世国画培训班的幼童水平。
“夫君这鹦鹉,越看越像猫头鹰。”柳如是忍俊不禁。
“哈哈哈哈!”
赵瀚大笑,对田秀英说:“田妃也画一幅,不能让柳先生目中无人!”
田秀英笑着拿起画笔,一副花鸟图迅速成型,碾压皇帝的涂鸦之作。
至于赵瀚画的那玩意儿,被柳如是的贴身宫女收好。等她五年合约期满,就可以出宫嫁人了,到时候收藏也可,悄悄卖掉也可,反正皇帝的御笔很有价值。
皇帝手里传出的废物,一般管理得不严格。
大明弘治皇帝,还用过粗丝布擦屁股。某天发现,他擦屁股的粗丝布,竟被太监洗干净了,缝起来做成门帘子,才觉得自己太过奢侈。于是,下令四川不要再进贡此物,今后擦屁股用草纸就行。
赵瀚继续练习作画,而远在徐州,当初帮过他的天津军官,终于还是找到了!
(弱弱的说,只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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