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翊神情一怔,好一会儿才能意识到自己听到了什么,遂神情暴躁地一手提起那个前来报信的稳婆的衣领,“你说什么?”
“皇……上……,娘娘……她……大出……血……”稳婆打着冷颤结结巴巴地再说一遍,明显被吓得不轻。
朱翊一把甩开那稳婆,他和苏梓瑜好不容易才能夫妻和顺,这才过了多久,神色苍白地摇了摇头,不,他绝不接受这么一个结果。
稳婆跌落在地摔得不轻,却是哼都不敢哼一声,只能径自爬起来跪在地上。
朱翊怀里的小太子感觉到父亲的怒气,两手紧紧地抓着父亲的龙袍。
林珑的身形也差点站不稳,怎么会?怎么就大出血了?她生过孩子,知道一旦出现大出血的症状,产妇的生命是九死一生,大多都是救不回来的,抱着俩孩子的手更是不自觉地收紧。
“娘,疼。”叶耀辉小声地道,这场合不大对劲,他自然不敢大声喧哗。
叶耀庭却是没吭声,两只眼睛在殿里到处转悠着,他也能感觉到这气氛凝窒得让人心生不安。
林珑这才回神,略略松了松手劲,朝小儿子道了声“抱歉”,是她一时情急没有注意。
她把俩儿子托给一旁的宫娥照顾,打算进去看看苏梓瑜的情况,现在她的一颗心都飞进了产房里面,这情况实在让人心焦得很。
身为帝皇的朱翊却是把怀里的儿子交给自己一旁的侍卫抱着,上前一脚踢开挡路的稳婆,打算进去产房。
抱着小公主的稳婆和那被踢开的稳婆忙上前阻止,“皇上,进不得的,里面血气重,会冲撞……”
“滚开——”朱翊大声喝道。
无奈俩稳婆却是打死也不让,这产房自古以来哪有男人能进去的?更何况眼前这位是真龙天子,她们就更不敢轻易放行。
朱翊怒火上升,却是顾忌着仍抱住新出生小女儿的稳婆,要不然他早就一脚将这老婆子踢开,“再不让开,信不信朕会砍了你们的人头?”
俩稳婆面面相觑,一方面心里害怕,另一方面却又坚守着这规矩。
朱翊没有时间与这俩稳婆耗,一心只想着产房里面的妻子,遂打算下令让人强行将这俩女人弄走。
偏在这时,太后匆匆地走进来,看了眼强行要闯进产房的皇帝,神情肃穆道:“皇儿,你这是干嘛?身为帝皇怎可如此沉不住气?这产房污秽,皇上莫忘了自己的身份。”
朱翊闻言,转头皱眉地看着凭空出现的母亲,她怎么回来了?“母后?”
一边同样神情焦虑的林珑也吃惊地看着太后的出现,这半年多来都没有太后的消息,她以为她甘心于在离宫养老,不再插手宫廷事务,哪里知道居然会在这节骨眼上出现?
目光看了看产房,又看了看太后,她觉得这太过于巧合了。
太后却是挺直腰板上前,两眼直视儿子,努力缓和一下紧张的母子关系,遂表情温和了些许,“皇儿,哀家昨儿做了个不祥之梦,梦到梓瑜难产,今儿个一天都心神不宁,后来接到梓瑜生产的消息,这哪里还能在离宫坐得住?”似慈蔼地叹息一声,“好在哀家回宫来了,要不然这场合皇上一个大男人如何应付?这产房血气重,你进去不得,哀家这把年纪了却是无碍的,你且在此等着,哀家自是会尽力让人保住梓瑜的命。”
说完,太后就想要抬脚往产房里面而去。
林珑却是一脸的着急,怎么能放太后进产房?自家义母与太后的关系明眼人都知道,这两人失和久矣,这不等于是放虎进去伤人?后宅女人之争从来都是一场不见硝烟的战争,太后此举老辣又无耻。
就算她人微言轻,眼前站着的是皇朝地位最高的两人,此时也得豁出去,“皇……”
她才说了一个字,却见到朱翊却是一把抓住太后的手臂,眯着眼睛道:“母后,您还是在此站着好,这里面就不劳烦您了,自有儿臣担待。”
太后猛然睁大眼睛看着儿子,这举动是因着什么,身为当事人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她真的这当皇帝的儿子离心离德到如此地步?“你不信我?”
这四个字她说得既凄凉又愤慨,如此怀疑她的居然是她的亲生儿子,这世上还有比她更可悲的母亲吗?
朱翊却冷然道:“母后明白,不是儿臣信不过您,而是您无法让人相信。”在这个时候他不想与母亲争执,毕竟里面危在旦夕的妻子更让他挂心,有什么疑问也要等妻子平安后方才再行追究,“母后既然回了宫,还请回您的寝宫歇着吧。”
“皇上,我是你的亲娘。”太后大声喝道,儿子这行为就是不孝,“大顺朝以孝治国,皇上,你要当那不孝子吗?”
朱翊对于太后这挑衅只觉得心凉,并没有多少气愤的感觉,毕竟在九弟一事上,母亲的所作所为伤了他的心,“母后,说再多也没有用,儿臣现在只挂心梓瑜,至于母后,等儿臣腾出时间来,咱们再理论。”朝身边的心腹侍卫道,“请太后回去寝宫。”
太后不可置信地看着皇帝,这就是她的好儿子?
林珑却是暗松一口气,好在皇帝此时没有糊涂,就怕男人以不懂内宅之斗为由诸事不理,然后任由悲剧一再上演。
她上前道:“皇上,义母她在产房里面凶多吉少,这时候还请不要顾忌别的,让太医院的院判进去施救。”顿了一会儿又接着道:“男人进不得产房,但事有轻重缓急,义母此时情况紧急,还请皇上以义母的生命为重,让太医进去诊治。”
这里所有人都不是大夫,纵使进去也只有添乱的份,惟有让太医进去才是最为正确的,毕竟他们是惟一的救命稻草。
朱翊还没有做声,拒绝侍卫碰触的太后却是厉颜出声,“不行,皇上,男女有别,太医是男人,皇后却是女人,男女授受不亲,宁可死了也不能让除了皇上之外的男人看了身子,这视为不贞不洁。”
一双厉眼狠瞪着林珑,她以为这是哪里,容得她提出这样的建议,这简直是其心可诛,其行可杀。
林珑何尝不知道这太医进去不合适,但现在命都快没了,还要顾虑这些个做什么?这又不是偷情见不得人,难道生命不重要吗?“皇上……”
朱翊举手示意林珑不要再做声,目光看向一边不敢吭声的太医院院判,“你赶紧随朕进去给皇后诊治。”
“皇上,这不合规矩……”太后大声阻止。
朱翊转头目光森冷地看着亲娘,“朕说合规矩就合规矩,有朕在,谁敢说皇后不贞不洁?朕第一个就把她的头砍下来,然后诛她全家九族。”
太后不可置信地看着这对她屡次出言不逊的儿子,脸上不禁有颓败之色,怎么会这样?换做以前,儿子是绝对不会对她大声呼喝,现在却为了一个苏梓瑜连自己的底线都不顾及了,她实在无法接受。
林珑却是一脸喜色,有太医诊治,定能救得苏梓瑜一命。
跟在皇帝和院判的后面,她的心情还是没能从谷底爬上来,太后出现耽搁了些许时间,也不知道里面苏梓到底如何了?
刚进去产房,就听到晋嬷嬷的大喝声,“抓住这二人,等待皇后娘娘发落。”
这变化又让三人都怔在原地。
晋嬷嬷看到皇帝和太医院的院判进来,忙让红菱和绿素把帐幔放下,上前急道:“皇上,您怎么进来了?”
“梓瑜她?”朱翊顾不上询问这老嬷嬷发生了什么事,心里只记挂着自己的妻子。
“皇后娘娘现在安好。”
“那怎么之前说大出血?”
朱翊是满脸的震惊和不解,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晋嬷嬷正要解释,帐幔后的苏梓瑜疲惫的声音传来,“嬷嬷,让皇上过来。”
朱翊听到妻子的声音,这才一脸轻松,这声音是不高昂,但听着还是很精神的,忙撇下晋嬷嬷,跨步到帐幔后面,这会儿谁也无法阻止他与自己的妻子见面。
林珑见状,得到了晋嬷嬷点点头的示意,知道苏梓瑜没有出事,这才真正松了口气地赶紧把院判请出去,好在晋嬷嬷反应快,算是免去了一场口舌之争。
院判不过是刚进门,这会儿撤得比谁都快,他也怕事后会被皇帝砍了脑袋,毕竟太后那几句话还是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底,这天家之事能少掺和就尽量少掺和。
林珑就算再好奇这里面的弯弯绕绕,也知道这会儿不是说话之时,遂也赶紧退了出去。
还没有被侍卫强行架走的太后看到这二人一前一后地出来,眼珠更是左右转了转,猜疑地看了眼产房,莫非里面没按她的想法进行?
这么一想,她哪里还能站得住?一把推开那几个侍卫,碍于她的身份,这些个侍卫并不敢真的架走她,毕竟这可是太后娘娘。
以自己的身份开道,那是相当的顺利,太后匆匆地进去产房里面,还在门口处与林珑对视一眼,这一眼饱满了警告与秋后算账的意味。
林珑倒是神色如常地退到一边给她让路,有皇帝在里面,她是丝毫不担心太后再使什么下作的手段,这会儿太后还不知道收敛,就枉为太后了。至于秋后算账什么的,换做以前她还会怕上几分,可现在苏梓瑜平安无事,这是她最大的靠山,有她在,自然能保得她一条小命。
她看了眼太后的背影,一会儿方才把目光落在稳婆怀中睡得香甜的小公主,这会儿才有心思好生地看看这新生儿,她上前道:“把小公主给我抱抱。”
稳婆不敢迟疑,眼前这位可是皇后的义女,身份高着呢,她赶紧把怀里的小公主递到林珑的怀里。
林珑仔细地打量着怀里的小人儿,重量适中,看来苏梓瑜的胎这么大没能生出双生子,估计是羊水太多的缘故,想想倒也合理。再看小小的婴儿眼睛紧闭,却能看到颇长的睫毛,只出生了这么一会儿皮肤就开始转变成粉红粉红的,五官小巧而精致,真是越看越可爱。
“娘,妹妹?”俩小娃儿挣脱负责看着他们的宫娥,小跑着到林珑的身边,两双小手抓着她的裙摆,伸长脖子打算看这新出生的小公主。
侍卫怀里的小太子见状,也不甘寂寞,他也要看妹妹,遂扭着身子要落地。
侍卫按捺不住他,惟有放他到地上,看到小太子跑向襄阳侯夫人,遂赶紧地跟在后面,生怕小太子有个闪失。
小太子也上前学着双胞胎般抓着林珑的裙摆,急切地伸长脖颈,他也要看妹妹啦。
林珑的裙摆被这三个小娃用力地揪着,真真让她好笑又担心,生怕自己的裙摆被他们用力扯下,赶紧蹲下身子,让怀里的小公主与三个小娃初见面。
三个小娃儿睁大三双眼睛紧紧地盯着小公主看,眼里满是好奇之色。
“这,妹妹?”小太子率先出声,声音还算清亮,只是吐字不大清晰。
叶耀庭干脆伸手轻触小公主的小脸蛋儿,软软的,真好摸。
林珑见状,赶紧移开小公主,看到大儿子睁着眼干巴巴地看着她,她轻咳一声,“公主还小,庭哥儿,你不能这样碰她,知道吗?”
叶耀庭似懂非懂地看着他家亲娘,缩回手,两眼又放回在小公主的嫩脸蛋上。
林珑赞赏地看了眼听话的大儿子,这才看向小太子,“太子殿下当哥哥了,高兴吗?”
小太子却是一直盯着熟睡的妹妹看,是怎么看都觉得妹妹好可爱。
这边厢林珑与几个小娃互动,产房里面却是气氛紧张凝窒。
苏梓瑜的脸色很苍白,身体更是使不上力,但她的神色十分严肃地靠在朱翊怀里,双眼紧紧地盯着那跪在地上的两个稳婆。
朱翊却是怒火上升,朝那两人喝问,“说,到底是何人指使你们前来害皇后?”
他的身子还在隐隐的颤抖,想到妻子所说的话,他就感觉到后背发凉,有着深深的后怕,毕竟他与妻子都做了万全的准备,仍然是出了差错。
原来苏梓瑜在顺产诞下小公主的时候,晋嬷嬷把孩子抱起来去清洗血迹,这收拾善后的事宜交给了身边的稳婆处理。
而当时晋嬷嬷把包好襁褓的小公主递给其中一个稳婆抱出去报喜,就是这么一个空当给人钻了空子,那稳婆暗中做了手脚导致苏梓瑜突然大出血。
看到这场面,晋嬷嬷整个人顿觉不好,再看自家主子本来还挺精神的脸渐渐苍白了,遂赶紧去补救。
偏有那些个吓怕的稳婆怕担责,自作主张地冲出去向皇帝报危,毕竟若真的让皇后死在产房里面,她们不但要人头落地,只怕家里人也会受到牵连。
成为皇后的接生婆是个荣耀,同时也是个人头随时会掉地的差事。
晋嬷嬷到底最后还是把苏梓瑜的命给救了回来,当然这其中的猫腻也没能瞒得住她,因而未等苏梓瑜彻底清醒,她就下令让人制住那两个暗中想溜的稳婆,想走,没这么容易,好歹要把这幕后主使交代出来。
帝后二人都不是傻子,当然知道没人主使又有谁敢轻易地加害中宫之主?
那俩稳婆见到皇帝雷霆大怒,吓得差点遗尿,瑟瑟打抖地跪在当下,一脸凄苦,她们没有料到晋嬷嬷居然医术了得。
太后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个场面,她的心下大惊,脸上却是不动声色,“皇上,梓瑜如何?”
苏梓瑜若不是靠朱翊半抱着,哪里还能坐得住?只不过在看到太后到来,眼睛一眯,瞬间就坐了起来,全身戒备。
太后到来绝对没好事,就算用脚趾头去想,她也不会认为太后是在真的关心她。以前惺惺作态或者还有点关心,但经过九王爷一事后,她与太后就真的势成水火,哪里还有半分以前的情谊?
朱翊轻拍妻子的后背,表示他绝对站在她这边。
太后的目光略过儿子看着这儿媳妇,居然没能趁她生产要她的命,实在可惜,真是一群废物,连这点事都办不好。若是没了苏梓瑜,她就能以太后之尊抚养小太子,这样一来,小太子必定会与她亲近。
“梓瑜没事,哀家就放心了。”她轻声道。
“多谢太后娘娘关心,臣妾怕是承受不起。”苏梓瑜也嘴角一撇地回应。
那俩稳婆看到太后出现,忙奔过去求太后相救。
晋嬷嬷见状,还没来得及阻止二人,那奔向太后求救的二人却是被太后身边的嬷嬷用匕首捅在了心脏处,而太后却是一脸惊恐地退后,一副深怕她们会做出不敬之举的样子。
苏梓瑜睁大眼睛,这太后居然就这么弄死了两人?
晋嬷嬷顾不上惊讶,忙上前去检查两人脉膊,其中一个还没有死透地用手无力地叩着她的掌心,只是再也说不出话来,一双眼却是死死地看着太后,直把太后看得心惊肉跳。
晋嬷嬷看着这轻叩她掌心的女人死都不瞑目,也透过她的目光看向太后,眼里自然有着猜疑。一会儿她方才转头向朱翊和苏梓瑜道:“禀主子,两人俱已死透。”可见其出手之快之狠。
“太后娘娘,你这是何故?”苏梓瑜隐忍怒气道,这太后太猖狂了。
朱翊却是神色冰冷地看着亲娘,看来亲娘在这里面扮演了一个很重要的角色,他还不至于昏庸得令人愚弄。
那出手用匕首捅死俩稳婆的宫娥下跪道,“太后娘娘、皇上和皇后娘娘明鉴,奴婢也是怕这两人冲撞到太后要行不轨之举,这才出手将其击杀,这都是奴婢之过,奴婢愿意承担责任,但还望主子们开恩。”
太后这才有了反应,脸上的惊恐仍未完全消去,一手轻拍胸脯似惊魂未定,“皇儿,梓瑜,哀家也被吓得要命,这两个稳婆既害了梓瑜,焉知会不会也来加害于哀家,哀家这嬷嬷反应太快又太烈,看在她忠心护主的份上,从轻发落吧。”
“谢太后娘娘。”那名捅死俩稳婆的宫娥忙磕头道。
由头到尾,朱翊和苏梓瑜都未做声,完全是太后一人的戏码。
“母后,这是不是不过于儿戏?”朱翊沉下脸色,“这二人暗中加害于皇后,这可是重罪,若是冲撞了母后,推开便是,何必一下手就下重手?母后,您真把儿子当成了傻子?”
太后听闻,大怒,“皇上,哀家已解释清楚了,这是情急之下做出的行为,哀家到现在仍然受到惊吓,你非但没有安慰一二,还要质疑哀家,皇上,你别忘了哀家再不济还是你的亲娘。”
“母后,正正因为您是儿臣的亲娘,儿臣才不得不有这样的怀疑。”朱翊轻拍妻子的手安抚她的情绪,有他在,母后不敢在明面上轻举妄动。“这倒像是……杀人灭口。”
这话朱翊说得轻飘飘的,太后却是心惊不已,只是在这节骨眼上,她不能做出惊慌的举动,要不然与儿子将再无修复关系的可能。
“皇儿,你要怀疑母后也得有真凭实据,要不然你难堵天下悠悠之口。”
苏梓瑜看了眼那死得不能死的俩稳婆,至此,线索断了,没有真凭实据,要扳倒太后就会陷朱翊于不利的境地,毕竟太后还是皇帝的生母。她轻握了握朱翊的手,暗暗地摇了摇头。
一定要追究,但不是现在。
朱翊说那句话意在也是敲打太后,让她暂时安份,当然要证据的话,他必定会找出来给她,不过同样需要时间。看到妻子这反应,他终于还是把火气暂时压下,“母后何必如此紧张,儿臣又未说您必定参与谋害皇后。”
对这儿子的话,太后是气得要吐血,之前那样说还不是在怀疑她,现在又说没怀疑,她的心底也隐着一把怒火,“既然哀家好心来看望皇后会招致你们的不满,那哀家走便是了,皇儿,梓瑜,你们非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哀家很是失望。”哀凄地叹息一声,“九皇儿没了,哀家只剩皇儿这一亲生子,难道哀家还要对你们不利不成?可怜可叹哀家这老婆子,若是早些死了找先皇也好过现在活受罪。”
说完,她表情落寞地转身离去,却是不忘给那替她杀人灭口的宫娥使了个眼色,那宫娥也紧紧地跟在太后的身边。
朱翊的拳头握得很紧,以前有多敬重这个母亲,现在就有多厌恶,自打母亲偏心到令人发指以后,他是越发不想看到她。
苏梓瑜却是微昂头,太后此举无疑是在给她下战帖,她这次生产过程很顺利,肚子虽大却是羊水较多,但产后的凶险让她到现在还是全身紧绷,就差一点,她就要抛下俩个亲生子离去。
把他们交给身旁的男人,她死也不会闭目的,她不信朱翊在没有她在还能好好地待自己的俩孩子。看看现在的七皇子和永安公主,昔日高凝珍在时,朱翊是如何宠的,现在又是如何对待的,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没了生母的孩子在宫里就是任人鱼肉的对象,高居太子之位的皇子只会死得更快。
她的拳头也紧紧地握住,不行,她要先下手为强,既然太后已经产生了要除去她的心思,她就不能坐以待毙。
好半晌,朱翊没听到身边的声响,这才轻啥一口气,神色柔和一些,“梓瑜,你放心,朕必定护住你。”
苏梓瑜轻声回应,“皇上,臣妾信你,不过太后对我似乎越来越不满了,天晓得她还会做出什么事情来?臣妾实在是担心。”
“你莫怕,她害不了你,朕不会允许发生这样的事情。”他动情地一把抱住妻子,手轻轻地摸着她的后背。
苏梓瑜靠在他的肩上,眼睛却满是冰寒,或许他真有心会护她,但她更知道,太后纵有千般不是,万般不对,她终归是朱翊的生身母亲,皇帝能做的有限,无非是再赶她离开宫里罢了。
这招已不清鲜,而且依太后今日之举动,也无半分约束之力。
果然,朱翊随后又道:“朕会将她再遣返离宫,非奉旨不得擅自离开……”
苏梓瑜的嘴角无情地一勾,轻轻地推开抱着她的朱翊,她的表情已是如常,“皇上无须如此,太后既然回了宫,再赶她到离宫,这不是在昭告世人,你与太后母子生隙了吗?好歹是天家母子,传出去也不像话,天下人不会认为太后有错,只会认为皇上你有违孝道,连带地猜疑臣妾这个皇后容不下太后这婆母,此举再用不妥。”
朱翊皱紧眉头,他何尝不知道此时把太后赶到离宫不妥当,但,“朕不想也再做什么小动作?”
“离宫重重把守,她还是进了宫到了这里?”苏梓瑜反讽道,“既然看不住她在离宫,又何必舍近求远?就让她回她的寝宫内,近些也好。”
她要做任何手脚也方便些。
朱翊仍旧皱紧眉头,显然对于这个建议在认真思考,好半晌,他方才道:“也罢,便依你的意思,朕再派多些人看住她。”
苏梓瑜很想吐槽,派再多的人有用吗?这太后始终是太后,身为帝皇之母,她的地位尊崇得很。不过罢了,她无意在这个话题上与丈夫争执,反正她现在心意已决,她与太后必能只存一个,既然如此,这活的人就必须一定要是她苏梓瑜。
她还不能死,她的孩子还小,她得好好地活着,一定要比眼前这男人死得迟,等她熬成了太后,这天下也就太平了。
经过太后这一闹,苏梓瑜的神情很是萎靡,毕竟她刚生产完又失血不少,能撑着说了这么一会儿话已是极限。
朱翊将她轻轻地放在枕上,“梓瑜,你累了,先睡会儿吧。”
“皇上,小公主……”苏梓瑜已是知道自己生了个女儿,这连一眼也没瞧着,心里始终记挂着,也深怕太后再动什么手脚。
“义安在看着。”朱翊为了让妻子好好休息,只好把林珑抬了出来。
“这就好。”苏梓瑜终于放心地闭上眼睛睡去,这疼痛至极的生产后又经历了一场大仗,她已是把精力耗尽。
别人她信不过,林珑还是信得过的。
没多久,她睡着的均匀的呼息传到朱翊的耳朵,朱翊轻拨了一下她的秀发,低头在她的额上轻轻一吻,“梓瑜,谢谢你,咱们的小公主回来了。”
对于他与苏梓瑜之前所出的女儿的死去,他不是不痛心,只是身为帝皇,他的痛心是不能随意地表达在脸上。
所以这回添了个小公主,他是无比高兴的,丝毫不遗憾于这只是个女儿。
睡梦中的苏梓瑜的嘴角轻轻地勾起。
林珑暂时被安置在皇后的寝宫内,她也乐得看顾这个小公主,尤其看到她睁开眼睛,一双葡萄般的眼睛圆碌碌地看着她,这小公主在长相上完全承袭了爹娘的优点,长大后怕是不容小觑。
“小公主长大后不知道要便宜哪家儿郎了。”她不由得轻叹,这漂亮的小脸蛋再加上这身份,将来怕是京城的男儿都要趋之若鹜了。
被晋嬷嬷指派来为这儿的红菱也一脸的赞叹,“小公主长得真好,这天下没男人能配得上小公主。”
林珑闻言,抬头看了眼红菱,其实想想倒也是,这般好的女孩儿还真的鲜有配得上的人,不过,“女儿家终归还是要嫁人的。”
两人正说着话,小公主已是小嘴一咧要哭出来,应是饿了。
林珑忙把小公主交给奶娘抱着,看到奶娘掀起衣襟给小公主喂奶,上前看了看,小公主倒是吃得香甜,这才轻舒一口气,这吃得好才能长得快。
红菱也伸长脖颈看了看,她还是未嫁之身,倒是不好意思凑近了看。
不远处铺着地毯的地上,三个小娃儿正玩得起兴,根本没把目光往这个方向看。
直到一天一夜后,苏梓瑜方才幽幽地转醒,正喝着晋嬷嬷亲自炖好的补品,“太后暂住回了寝宫内?”
“没错,娘娘,那天不用皇上下旨,她根本就没打算回离宫。”绿素一脸的义愤填膺。
苏梓瑜把空碗递给这侍女,轻声道:“这事我知道了,你们也管好自己的嘴,别让她抓到把柄大做文章。”
晋嬷嬷叹气道:“娘娘,可不能再容太后猖獗下去了。”
苏梓瑜冷冷一笑,“好戏还在后头。”顿了顿,“我这会儿大好了,把小公主抱来我瞅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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