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提到汝阳王府的世子,叶蔓君就微皱眉头,对于这位久闻大名的未婚夫婿,她是陌生得紧,两人书信来往也不多,一向都客套地带着淡淡地疏离。
她明白,对于汝阳王府来说,她这位来自京城的世子妃应该不会太受欢迎,真正表示对她喜爱的估计只有汝阳王妃朱陈氏,毕竟她算是她半个娘家人。这也是她在船上这将近两个月时间里,渐渐从姜嬷嬷那儿套出来的消息,这消息算不得好,但也算不得坏。
“姑娘,这风沙大,还是戴上帷帽较好。”绣帘提醒道。
叶蔓君这才回过神来,这初次与未婚夫见面,还是含蓄一点好,遂点了点头,由着绣帘给她戴上帷帽。
姜嬷嬷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家世子就要到来的缘故,神情轻松了放多,竟开起叶蔓君的玩笑,“叶姑娘不用这般害羞,你们可是未婚夫妻。”
叶蔓君自幼受的是正统的教育,虽然姜嬷嬷说得没错,但这位未婚夫若是心悦于她,那直接面对面无妨,既然对方对她的到来还是有几分抵触的情况下,初见面没有比遵礼制更好的方式,但嘴上却是道:“这一路舟车劳顿,这儿风沙也大,我这风尘仆仆的样子还是不要让世子看去比较好,等我稍做休息调整,再与世子开诚布公地见面也未迟,还望嬷嬷谅解。”
姜嬷嬷一怔,这理由十分的合情合理,心里不禁高看几眼这个来自襄阳侯府的嫡姑娘,难怪自家主母会说,这京城的姑娘就是比汝阳城的姑娘来得体面尊贵,非是蛮地的女子可以比拟的。
“还是姑娘想得周全。”她叹道,“女为悦己者容,应该的。”
叶蔓君这会儿已经系好了帷帽的带子,让姜嬷嬷看不到她的真容,以及她面上那丝的不安与期待。
她到底还是少女怀春,对这未婚夫的态度不会全然是排斥,再说她的父母婚姻不顺,但兄长与嫂子却是和睦的典范,她一向都是羡慕不已的。
两人再说了一会子话,那带着烟尘滚滚的人却是已然骑着白马到达两人的面前。
叶蔓君透过半透明的纱巾,一双剪水秋瞳直视那坐在马上的人,这男子年岁约莫二十一二,身上的穿戴一丝不苟,哪怕染上风尘也还是不容人小觑,只是抿紧的唇严肃的面容破坏了这一张俊帅的脸面,这绝不是一个好相处的人。
她的秀眉微微拢起,这会儿她知道未来几十年她要面对巨大的挑战,要笼络住这样一个男人的心不容易的。
正在她暗地里打量的时候,对方也是直接打量她这来自京城的娇客,那审视的目光毫不掩饰,明晃晃地让人心里不太舒服。
果然,包括叶蔓君在内的来自京城的人员都微微地不舒服。
叶蔓君只顾着心事,倒是没看到身边的姜嬷嬷却是眉皱得很紧,上前不悦地道:“二爷,怎么是你?”
听到这严厉的声音,叶蔓君微微吃惊地看向姜嬷嬷,然后再透过面纱直视马上的男子,对方根本就没有下马的意思,这人不是汝阳王世子朱子杰?“嬷嬷?”
姜嬷嬷安抚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再度向对方开炮,“二爷,你这是什么意思?这位可是世子妃。”
“我奉父王母妃之命前来迎接叶姑娘,姜嬷嬷,你不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这位汝阳王府的二爷把目光对准叶蔓君,“叶姑娘,请上马车,从这里到达汝阳王府还有二十日的路程,因为某些原因,我们必须要尽快赶回王府,尽量要把路程缩短到十日,还请叶姑娘见谅。”
叶蔓君还没来得及说上一句话,姜嬷嬷就大喊出声,“没有这样的规矩,二爷,你说你奉了王妃的命令前来,请你出示王妃的手谕。这二十日的路程缩短到十日,你们可有顾及到世子妃?”
这回她不再称呼叶蔓君为叶姑娘,而是代称为世子妃,就是要拿这身份压制住眼前这位冷漠又不讲理的二爷。
马上坐着的人却是不理会,而是朝他的属下看了一眼,立即就有人上前将姜嬷嬷以及叶蔓君等人围住,那些人做了个请上马车的手势,似有一个不合心意,就要把人往马车里一扔的驾势,极其的粗暴无礼。
姜嬷嬷气得鼻子都要歪了,这分明就是不将她,不对,是不将王妃朱陈氏看在眼里,“反了天了……”
“嬷嬷稍安勿躁。”叶蔓君却是不为对方气势所摄,这儿不是京城,已经临近汝阳王的地界,就由不得她再强硬,这于她没有半分好处,她抬头直视那坐在马车上严肃着脸的男人,“我不知道你是谁,也不想知道,但我千里迢迢奉命到来成亲,这一路都是舟车劳顿,我的随从也苦不堪言,就算再要赶路,也请容许他们从容地整好行礼起程。”
马上的男人微弯腰打量这看似娇小的女子,在这种情势下,居然敢站出来与自己对峙,胆量倒是不小。
一人于马上,一人于马下,就这样隔空对视,周围的人都闻到了那火花的味道,没有一个人敢上前插口。
叶蔓君寸步不让,如果今天她胆怯退让了,那么她将来在汝阳城只怕待遇会每况愈下,她来自京城,身负皇命,就没有必要弯下自己的腰。
半晌,马上的男子微抬起手来,示意他那威胁姜嬷嬷和叶蔓君的下属退回来,“我只给你们两刻钟的时间做准备,超过不候。”
“我知道了。”叶蔓君不卑不亢地应道,转身走向绣帘,“你去传话给我们的人,要他们速度快点。”
“是,姑娘。”绣帘忍下悲愤道。
姜嬷嬷已是气得胸口直犯疼,只是形势比人强,她最终也没再与这位二爷争执。
叶钟氏当初送给叶蔓君不少陪嫁的家生子,所以两刻钟都只是堪堪整顿好,待绣帘过来禀报,本应早就该上马车休整的叶蔓君这才由侍女扶着上去。
姜嬷嬷也抿紧唇与叶蔓君同乘一辆马车。
一直不曾下过马的汝阳王府二爷却是冷冷地看着这一幕,看到两刻钟到了,多一会儿也不给,立即下令起程赶往汝阳王府。
马车“哒哒”地起程,走得相当快,不过好在叶蔓君也不是那不能不吃苦的人,颠簸了一阵后就适应了,连在船上那般环境她都没叫过一声苦,现在这些又算是什么?
只是车厢里面一直很安静,气氛相当压抑,绣帘、卷帘两个侍女目不斜视,只是面上表情十分的不爽,这还没到达汝阳王府呢,就有人来给下马威,这算什么一回事?她们家姑娘这么好的人,值得更好的良人。
姜嬷嬷坐在下首处,一直闷不吭声,拳头握得死紧。
惟有坐在主位上的叶蔓君倒是一直很淡定,微风拂过车窗帘子,她微一倾斜,就能看到前方护送的男人,那位汝阳王府的二爷,对于这一家子的人员她知之不祥,只知道她的丈夫是嫡出,由王妃朱陈氏所生。
心中早已转了无数个心思,每一个都让她皱紧眉头,这次山长水远到达汝阳王府,这前程并不光明。
半晌,一直没有做声的她看向姜嬷嬷,“嬷嬷,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与我说。”
姜嬷嬷闻言愣了愣,然后抬头看向叶蔓君那双透彻的双眸,对这位未来世子妃她一直很有好感,再思及刚才那位二爷的行事风格,胸口憋着一股子气,最后她道:“外面那位是我们世子爷的庶出二弟,由侧妃滕氏所出,他只比我们世子爷小上两个月,所以年岁相仿……”
叶蔓君静静地听着这位汝阳王府庶出的二子朱子期的事情,比起世子朱子杰,这位似乎更得王爷的欢心,而且汝阳城的人也更为认可他,隐隐有凌驾于朱子杰之上的态势。
但碍于礼制,自然是嫡出的长子能继承王位,朱陈氏这位王妃与滕氏母子势成水火,必不会甘心把王位让给这位庶子,所以她一直压制着朱子期的崛起。只是在汝阳城上下一心地期许中,她的压制多少显得有些力不从心。
这才不得不向京城求救,希望儿子能尽快成亲,希冀着能得到京城皇室的支持。但碍于这汝阳王府世子妃的人选马虎不得,皇帝朱翊与太后几经相商,方才圈定了叶蔓君。
这点叶蔓君已经从刚刚朱子期的行为看出来了,对方根本就没将她这位未来世子妃看在眼里。
其实汝阳王与当今皇帝这一脉都是朱家后嗣,一切还得从太祖那儿追溯起。太祖起义推翻前朝的时候,一直是兄弟俩打拼,在打江山的过程中,弟弟的功劳最大,因为武力值更强,所以更能得到三军的拥护。
太祖当时不会说什么,但这么一个功高盖主的弟弟的存在,于太祖而言却是鱼刺在喉,始终不舒服。本来这弟弟是诚心服从这哥哥的,无奈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弟弟的谋士也不是吃干饭的,早就猜到太祖总有一天会容不下这弟弟。
兄弟阋墙,对于初建立的大顺朝来说绝非好事,当时还有未靖的前朝势力,外又有蒙国虎视眈眈,只要一旦祸起萧墙,所有的努力都将附诸流水,因而无论是哥哥还是弟弟,都不敢轻举妄动。
但是矛盾总会有爆发的一天,两人不可能一直这般安好。
最终弟弟还是退回到自己占据的主要城镇,也是比较靠近边陲之地的汝阳城,他向哥哥说,这儿风景独好,他只想在此安老,表明他无意再与哥哥相争。
哥哥也听出了弟弟的意思,碍于当时大顺朝是百废待兴,经不起再折腾,无奈之下他同意了弟弟上奏的折子,为了牵制弟弟,他提出了历任汝阳王妃必须是由他指定的,来自京城世家权贵的嫡女。
弟弟深知胳膊拧不过大腿,最后还是点头同意了。
这就有了历任汝阳王妃都是京中贵女的传统,熟知这段历史的人家根本就不想把女儿嫁到汝阳王府去。
叶蔓君也是知道这里面的缘由的,所以她对于这桩婚事一向不太积极,也有这方面的原因在里面,皇权不可抗,她不能自私地逃婚一走了之。
“世子没有亲来,嬷嬷是怎么想的?”她轻启朱唇追问了一句。
顿时惊得姜嬷嬷手中的茶盏掉了下来,经叶蔓君这似无意的一句话,她也察觉出里面有猫腻,世子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任命朱子期替他来迎接未婚妻啊,这样一来,不就是明晃晃的打脸了吗?
“姑娘的意思是?”她的声音在打颤。
叶蔓君轻掀纱帘看了眼外面那道挺拔的背影,“嬷嬷说呢?”她把皮球再度踢回去。
姜嬷嬷一时间心乱如麻,她的手在打抖,心里焦急如焚。
叶蔓君却是闭上双目挨在枕上养神,由得绣帘用团扇给她扇风纳凉,这汝阳王城在北方,但这会儿还是挺炎热的。
这一路都没有休息的时间,哪怕两个侍女心中有着许多的疑问,这会儿也只能装聋作哑不敢随便评说一个字。
反观叶蔓君倒是老神在在,小脸上也没有一丝的急切,反正于她来说,来都来了,这会儿想要退回京城那是痴心妄想,只能既来之则安之。
这一切变故,远在京城的林珑并不知晓。
她正在坐月子,现在是有儿万事足,只想着每时每刻都抱着两个孩子在怀,怎么爱都觉得不够。
“这大名还没取啊?”前来探望她生产的权吕氏看了一会儿孩子们,就问了出来。
“祖父说还没确定哪一个名字好?现在还在犹豫着呢。”林珑穿着一件为杏黄色夏衣挨在罗汉床上,手却是轻轻地拍着两个熟睡孩子的襁褓,笑得异常满足。
“看得出来这曾祖父是太重视了才会这样。”权吕氏是真心为林珑高兴的,“有了这俩个孩子在手,你就算是立于不败之地了。”
现在的襄阳侯府,还有何人敢直接给脸色林珑看?这两个孩子就是她的后盾。
“大舅母说笑了,他们俩还小,我这当娘的只求他们健康长大就心满意足了。”林珑笑道。
以前没怀他们的时候,还这么想过,孩子是在站稳内宅的基石。现在真的生了这俩小子,方才知道对于母亲来说,孩子永远都只是孩子,不是什么可利用的工具。
“看你一副有子万事足的样子,真好。”权吕氏还是颇为感慨。
这大热天时坐月子就是份外的难受,林珑也不敢轻易扇风,屋里更是不放冰盆,除了忍还是忍,也难为前来探望她的各路人马了。
“对了,英姿表姐呢?”
“她忙着婚事呢,你也知道这婚刚定,等你出了月子,估计正好赶上摆喜宴的时候,到时候你可要到场啊,好让你表姐也沾沾你的好运道。”权吕氏一提到女儿的婚事,就会笑呵呵的,“人家三年抱两,你是一年就抱两,若你表姐有你一半的运气,我这当娘的也就心满意足了。”
“英姿表姐人好,大舅母放心好了,一定会幸福的。”林珑安慰权吕氏说一句好话。
两人正说着话,叶钟氏就陪着娘家大嫂钟郭氏到来,又是一阵寒暄。
叶钟氏极疼这两个孙子,真真的是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总之把这两个孩子看得一如眼珠子般珍贵。
林珑让开坐位,让婆母领着钟郭氏凑近看孩子,心知叶钟氏少不得又要显摆一番了,这几天每每有前来探望的人,都少不得要受叶钟氏这荼毒。
“我瞅着这长孙像爹,次孙像娘。”钟郭氏看到孩子的脸开了些,眉目上的区别也渐渐显现,虽然是双生子,但看得出来,长相上还是有差异的。
“我瞅着也是,不过他们爹娘都长得好,像谁都一样好看。”叶钟氏笑眯了眼道,“你看我们这长孙天庭多开阔……”
林珑听得极想摇头,这样一番话叶钟氏是不厌其烦的一再诉说,也不怕人听得耳朵长茧,以前她怎么没发现这婆母也是话唠?
权吕氏笑着拍了拍林珑的手,“我们珑姐儿是有福的。”
林珑谦逊一笑,什么福气说听听就可以了,幸福还是得靠自己才行。
几个妇人正说笑,绣缎进来向叶钟氏禀报,“太太,郑姑娘三朝回门了。”
“让他们在厅里候着,我这就过去。”叶钟氏起身道,向权吕氏和钟郭氏歉意了两句,这才掀帘子出去。
“看不出你婆母对这义女还是挺看重的。”钟郭氏笑道。
“认得义亲,自然是要上心的。”林珑也笑了笑。
钟郭氏讨了个没趣,遂想起林珑与皇后也是认了义亲,这方才知道自己说得话让人膈应了,遂没再就这个话题说下去,而是聊起了自家小儿子与权英姿的婚事。
临近午时,两位长辈都起身离去,林珑出不得房门,故而让如霞送这两人出南园。
她热得一身汗,正准备到内室去擦擦汗再换身衣服,偏在这时候,大儿子哭出声来,连带小儿子也不甘示弱地哭出来。
她忙上前查看,尿布没湿,应是肚子饿了,于是忙让人唤奶娘进来。
刚生产完,叶钟氏就让她喝了回奶的汤药,不许她亲自喂养亲儿,当时叶钟氏就说,“我这也是为你好,等以后你就明白了。不给孩子喂奶,你怀下一胎也能快些。”
林珑明白叶钟氏的意思,那天苏梓瑜来看她时,顺带给她送了个嬷嬷来,说是帮她尽快恢复身子的,当然宫廷秘药也是不少的,看得她都脸红一片。
那嬷嬷姓夏,当时就笑道:“郡主年轻,要恢复身子容易得很。”
她当时尴尬地笑了笑。
苏梓瑜却是轻拍打了一下她的手,严肃道:“这可不是玩笑的,你的身子若是养不好,恢复不过来,到时候就有你哭的,男人嫌弃你时,你可别到我这儿来哭鼻子。我这都是为了你着想,宫里的妃嫔哪一个生完?不是赶紧就想着恢复来着?”
“是,义母,我哪有不上心?”她忙笑着应声。
“得了,你年轻不懂,我都给你安排好了,你照做就是。”苏梓瑜一再吩咐道。
正安抚两个儿子,两个奶娘并肩走进来,这还得归功于叶钟氏,当初找奶娘的时候,生怕委屈了自己的宝贝金孙,一下子就给找了四个人,现在生了双胞胎,正好派上用场。
郑西珠过来探望林珑的时候正好看到两位奶娘背着人喂孩子,好奇地瞄了一眼,“我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
“三妹啊,快,过来坐。”林珑招手道。
郑西珠忙走过去拉着林珑的双手,“珑姐,恭喜了。”
林珑笑着应了这一声祝福,随后一脸歉意地拉她坐到身边,“那天正好赶上我生这俩娃的时候,你的婚宴,叶家怕是都缺席了,算来还是我让你难堪了……”
本就是叶家的义女,这叶家人又没出席婚宴,算来对郑西珠是最为不利的。
郑西珠却是拼命摇头,“珑姐可别这么说,我感激你还来不及呢。再说我婆母十分明理,她并未因此看轻我,我又何必妄自匪薄呢?”
林珑本来就是那心思缜密的人,一眼就能看得出来郑西珠所说的是不是发自内心的?如今看到郑西珠脸上那两抹红晕,完完全全都是新嫁娘才有的,至此方才完全放下心来。“三妹,看你过得好,我就放心了。”
郑西珠眼含泪珠的握紧林珑的手,“我能有今天都是珑姐给的……”
“又说傻话了?”林珑佯装不悦地道。
郑西珠掏出帕子来按了按眼角,破啼为笑地道:“对了,我去看看两个小侄儿……”
暖阁里的气氛十分的和谐暖心。
叶家的门槛在这几天都差点要被祝贺的人踩烂了,林绿氏却是每天都要过来看望一番才能安心。
这会儿她的马车却是在驶进襄阳侯府的时候被人拦下了,她正疑惑地掀帘子询问车夫,结果却在看到站在外面的女人时不禁愣神了。
那女子一身简单的衣装,看得出来布料都是极普通的,头上插着几枝银饰,手中挎着一个包袱,后面跟着一个十四五岁的侍女。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打扮如此落魄的权美环,以前哪一次见面,这个昔日的主母不是一身光鲜得很?这样素朴的样子实在让她觉得很刺目。
她没有摆架子,这人是林珑的生母,迅速地由侍女扶着下了马车,只是两人的身份尴尬,她一时半会儿唤不出声来。
权美环也仔细打量着林绿氏,一身蓝衣夏装裹着依旧有几分蔓妙的身姿,本来因为生活而变得粗糙的容颜,在这半年多的舒心日子与富贵的熏陶下,愣是看起来比初回京时年轻了几岁。挽起来的发髻上虽然没有插满贵重发饰,但是那两只珠钗一看就是上等货,这等眼力她还有。
看到这们的林绿氏,她感到心里一阵苦涩,这么两相一对比,她这公侯千金真的落魄了。
“我听说珑姐儿生了对双胞胎,我不能进去看看她,可也替她高兴,这些是我亲手做的小衣服等物,你替我交给她吧。”她把手里亲自提的包袱递给林绿氏。
林绿氏一脸茫然地接过来,她是知道的,这对母女当初闹得最僵时,林珑是下过死命令的,不许权美环踏进襄阳侯府与林府半步的。
拿在手上,只是透过鼓鼓的包袱里露出的那一角看,这小孩子的衣物布料均是上等货,针线也是极细密,看得出来权美环是用了心思的。
哪怕以前她也恨极了权美环的所作所为,但这会儿看着她也实在可怜,遂道:“霍……夫人,我领你进去,你亲自交给珑姐儿……”
“不了。”权美环用帕子按了按湿润的眼角,“我们母女在一块儿总是针尖对麦芒,她正坐着月子呢,万一有个三长两短落下病来,这一辈子就要受罪了。”权美环叹了口气道,她不想令女儿心里不痛快。“你跟她说要小心坐月子,不能碰冷水也不能吹冷风,补品也一定要吃……我这就走。”
最后话音一落,她怕哭出来会失礼于人前,遂转身离去。
林绿氏忙道:“夫人……”
权美环却是马不停蹄,带着那同样寒酸的侍女离去。
林绿氏望着手中的包袱出了一会儿神,最后长长一声叹息,拎紧这包袱再度跨上马车,不用细问,她也知道手中这些都是权美环用自己的嫁妆银子整出来的。
权美环一到那巷子转角,忍不住低声抽泣起来。
与此同时,叶蔓君所乘的马车却停了下来,这是赶路以来第一次停下,估计是朱子期准备让大家休整一下,只给了半个时辰的时间。
一直在马车里坐不安稳的姜嬷嬷第一个就冲出了马车,她有事要问清这个朱子期,到底汝阳城出了什么变故?
马车里的叶蔓君一改慵懒的表情,朝绣帘看去,后者会意地也赶紧下马车,准备打听一下令姜嬷嬷不安的会是什么事?
“姑娘,这极为不妥。”卷帘小声道。
“我心里有数。”叶蔓君沉声应了一句。
只是事情远比她想象的要复杂得多,一只白鸽从窗口飞进九王爷朱飒的手中,他慢条斯里的打开,看后轻笑出声。
“王爷?”亲信低声相问。
“汝阳王府的世子朱子杰坠马不治身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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