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双白皙修长的手指在琴键上跳动着,他那一身白色的衬衣,端坐在黑色的钢琴前,黑与白强烈的对比确是最美的构图。
微风轻轻翻动着他面前的琴谱,哗啦啦作响,他丝毫没有在意,依然忘情的弹奏着那一曲天鹅湖。
家里的下人纷纷奇怪,这少爷怎么突然一个人弹起钢琴了。曾经少爷也常常像这样弹几首好听的曲子,那个时候太太每次都陪在旁边,悉心从旁指点,但自打太太去世之后,他们家的少爷确实很少弹钢琴了。
少爷的心思,这帮人确实猜不着,只有何云堂自己心里清楚,是什么改变了他。原先失去了母亲的痛苦,让他害怕一个人弹钢琴,因为习惯了每次钢琴曲中伴着母亲的叮咛,他害怕这种一个人的孤独感。
但自从遇见了道芝之后,他再弹起钢琴时,仿佛道芝就在他身边,她是天鹅湖里美丽的天鹅公主,她也是少女的祈祷里那纯真善良的女孩。何云堂从没有过这样强烈的感觉,每当见不着她,想念她的时候,只要弹起钢琴,往日里那所有的美好记忆便围绕在他身边,而道芝美丽的身影就在他指间的旋律中陪伴着自己。
“我已经彻底迷上这个女孩了,如果生命里没有了她,就好像缺少了阳光一样,再也没有了温暖,如果没有她,就好像缺失了氧气,连每一秒的呼吸都艰难。只要她爱我,我愿意付出一切,哪怕是生命。”
何云堂的日记本里赫然写着这几行话,笔墨未干,却是一个沉醉在爱情里的少年所有的决心。尽管他才十九岁,但此刻他心中的这份爱好像一眼就能望到一辈子一样。珍妮是志同道合朋友间的吸引与默契,而只有道芝能让他感受到那一刻电光火石的爱情。
身后传来鼓掌的声音,云堂回头见到的是父亲一脸慈爱的看着自己,只是双手还停留在空中为自己鼓掌。
“是我吵到您了吗?”云堂赶紧停了下来,回来之后才知道父亲的旧疾又犯了,在家里已经休息了好长一段时间。想来他心里有些自责,之前还因为和珍妮分手的事情,还和父亲拌嘴,却不知道关心他最近的身体状况。
“当然没有。我儿子弹的曲子是我最好的良药!”何寂深笑了笑,坐在了钢琴旁的沙发上,但明显可以看出他弯腰的时候已经有些吃力了,须得扶着沙发的扶手才能稳稳当当的坐下。
“您今天有按时吃药吗?我看那个史密斯大夫也不太管用,我们在换别的医生来吧。”云堂站了起来,径直走到何寂深旁边,关切的看着已经渐渐年迈的父亲。
这些年他游走在上海滩的生意场上,外表风光,但各中酸甜苦辣作儿子的也看在心头。只是他好久都没这样细细端详着父亲,那两鬓已经有了花白的短发,时光荏苒,曾经意气风发的商界翘楚如今看来确实垂垂老矣了,这让何云堂的眼角竟然有些湿润了。
“你放心吧,我今天已经服过药了,这史密斯大夫的药还是见效的。不用去折腾着换什么医生了,我自己的身体我清楚的很……”何寂深说到这里突然顿了顿,是的,他心里清楚他的病确实是好不了了。
本来以为只是旧疾复发,只是没想到去医院全面检查之后才发现已经是肝癌晚期了,现在吃什么药不过都是掰着手指数天数了。
只是他放心不下云堂,他那个对这复杂的乱世还懵懂未知的儿子,倘若他真有一天撒手人寰,最担心的不是自己的家业会一蹶不振,而是担心云堂该怎么办?以后谁来照顾他呢?
何云堂并不了解何寂深的心意,以为他气自己和珍妮分手,不过是想攀附着北京城里的总理,却不曾知道何寂深眼下多么盼望看到儿子能早点成家,了却他剩下的生命里最后的一桩心愿。
“爸,我决定先不回美国了,我等着您的病好了再去念书。”
“照你这个念法,我看没个五年你都毕不了业。”何寂深笑着摇了摇头。
“您送我去念经济学,不也是为了以后生意上能帮得上您吗?您为何家的生意操心了一辈子,作为何家的一份子,我以后也要扛起这份责任。”何云堂目光坚定,言语之间有着一个年轻男子汉的勇气。
“好,好。你终于长大了,为父能听到你这样的话也很欣慰。”何寂深微微皱了一下眉,那件萦绕在他心头许久的事情,他实在忍不住开口了:“云堂,你真的不喜欢珍妮了吗?其实我本来想让你们……”
“爸,能不说这个话题了吗?”还没等他说完,何云堂迫不及待的打断了父亲的话,何寂深知道儿子心意已决,也只是默默地叹了口气。
叮铃铃,门外突然响起的门铃打破了两父子间这种无声的沉默。
“爸,我去看看是谁来了。”何云堂快步冲到了门口,家里的佣人已经打开了门,他吃惊地发现门外站着的是道觉和道芝。
“云堂,听说何伯父病了,我们是来看望他的。”道芝知道探病万不能空手而来,但何府向来讲究,他们这点薄礼也入不了眼,和道觉商量过后便买了些水果和一束鲜花,想着略表心意罢了。
何云堂无奈的看了一眼道觉,明明他叮嘱过这小子,叫他别跟道芝讲,结果他还是说了。
因为大家都担心着何寂深的病,至于上次何云堂酒后表白道芝的事却也不便提及了,俩人相处起来也没有半点不自然。而道觉也正想着,这何老爷一病,估计云堂也没有心思谈情说爱了,他追求姐姐的事情姑且也先搁置一边了。
“爸,是道芝和道觉来看您了。”
何云堂一边说着,一边把道芝道觉引到沙发这边。何寂深端详着面前这两个年轻人,尤其是那个叫道芝的女孩,虽然原先见过几次面,但印象并不深刻。只是今天他却格外注意到这个女孩子,因为他发现从进门开始他儿子的目光就没从这个女孩子身上移开过。这意味着什么,他做父亲的一眼就能看得出来。
“何伯父,我们打扰了。我们买了些水果和鲜花,一点点心意,也希望您能早日康复!”何寂深看着眼前这个清秀端庄的女孩,虽然不是出自名门闺秀,谈吐间落落大方,必定也是个秀外慧中的女子,儿子的眼光看来并不差。
“你们能来看我,就是最好的礼物!”何寂深看了一眼云堂,笑道:“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招呼客人啊!”
“哦,对对。你们快请坐。”何寂深这番话,拉回了何云堂的思绪,他刚才确实看着道芝走了神,没想到被父亲抓个正着。
“道芝,你喜欢喝点什么?咖啡还是果汁,牛奶呢?”何云堂这样热情,反倒让道芝有些不好意思,她小声说道:“不用麻烦了,喝点清茶就行了。”
道觉明白了何云堂那急于表现的心思,赶紧说道:“道芝姐喜欢喝果汁,橘子味的。”说完朝何云堂递了个得意的眼色,一脸坏笑,好像是在说小弟我今天又帮你一把了。
道芝一听道觉又这样没规没距了,赶紧站起来,对旁边的云堂说:“别听他的,就要两杯清茶。”
这个女孩进退有度,也很识大体,何寂深看着她与云堂站在一块,并不比珍妮差,心里越发有了一个想法,如果儿子真的喜欢她,就不妨抛开那些门第之见,成全他的心愿,也算是自己最后送给儿子的礼物。
“道芝,不用客气。就把这里当做自己家一样。”何寂深突然开了口,他的这番话让道芝有些受宠若惊了。上次和父亲来的时候,这个何老爷虽然也是盛情款待了,但总隐隐感觉他说话做事并未发自真心,只是台面上的礼貌客气,骨子里并未看的起曾家,可是今天他总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反倒有了几分真诚和慈祥了。
“这…怎么好意思了?”
“我们两家本来就是旧识,你跟云堂小时候不也常在一块儿玩。后来我们搬来了上海,云堂总是嚷着要回去,在家里还跟我闹别扭。”
何寂深说完便哈哈笑了起来,云堂面上有了些尴尬,他不知道父亲怎么突然提起了这些往事,这可不是他一贯的风格,他像是故意说给道芝听的。难道父亲看出了自己的心思?
“云堂,原来你只挂念道芝姐,就没想过我吗?”道觉在一旁故意添油加醋着,而这位何公子被他么这样一来二去的嘲弄,脸上竟然跟大姑娘似的有些发红了。
这些话入了道芝的耳,就像一条条小鱼在她心底的清浅池塘中游弋着,搅得有些心神不宁了。先前,她对云堂一往情深之时,这周遭的形势是处处让她自惭形秽,慢慢的也快死了这份心。
只是现在突然所有人所有事都努力地把自己往云堂身边推,不光是弟弟从旁帮衬,云堂也莫名其妙的酒后表白,甚至是一向未曾高看过他们的何老爷也开始示好。
曾经可望不可得的,现在唾手可得,只是心底再也涌不起当初那种兴奋与快乐,她渐渐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越是越远离便越清楚那份思念。有时候,道芝恨自己那份理智,那份骄傲,成了她与陈仲锡之间很难逾越的鸿沟。xh2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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