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程公子约见,说欠条要亲手交与你。”朱奶娘俯在夏绯耳边道。
“那便见吧!”夏绯想了一想道。
“小姐无意相托终身,何必再见他?”朱奶娘道:“若被人瞧见,传出风言风语,倒是不好。”
“嬷嬷,我有我的道理。”夏绯淡淡道。
“小姐,程公子虽落泊,到底是读书人,助一把就助一把,若没意思,不必相惹。”朱奶娘又劝道。
夏绯咬唇,程玉景前世负她,毒杀她,她今世岂能轻易放过他?她要见程玉景,要吊着他,要让他也尝尝被辜负,被下狠手的滋味。
黄昏,程玉景依约,到了牡丹亭。
待看见两个人影往这边来了,程玉景站了起来,有些按捺不住的激动。
夏绯先是请名医救治他,接着答应见面,虽则见面时索要欠条,但焉知不是借此再见自己一面呢?而且,有了欠条,便有了牵扯,自己与她的债务未清前,便有借口接触她。
看,今儿相约,她又赴约了。
至于欠条么?自己短期内还不清债务,大可以问她要如何?她要如何的话,自己顺从了就是。
夏绯戴着维帽,款款到了牡丹亭前,如上次一样,示意朱奶娘候在亭外,自己上了台阶,步上亭内。
“夏小姐请坐下说话!”程玉景在石凳上铺了手帕子,殷勤劝夏绯坐下。
夏绯虽遮了面容,程玉景却在心中一点一点描摹上次见过的模样,恨不得掀开她面纱,再瞧个仔细。
夏绯情绪复杂,前世数次和程玉景相见,他态度虽不错,未见如此殷勤。
程玉景待夏绯坐下,又拿手中扇子给她拨风,一边道:“此间花多,夜间常有小昆虫,小心虫子飞近。”
也太殷勤了,仇恨好像消了一点点。夏绯诧异自己竟然不厌恶程玉景的讨好。
“夏小姐,我这次约见,其实是另有一件要事,想劝劝夏小姐。”程玉景斟酌语气道。
“你说!”夏绯开口,声音婉转动听。
人美,声也甜。程玉景有些迷醉。
“听闻,陈将军向夏小姐提亲?”程玉景停一下看夏绯的反应,接着道:“我觉着,以夏小姐的相貌家世,不必当别人的继室。”
“人在屋檐下,焉能不低头?”夏绯叹息一声,站起道:“欠条呢?”
话题转变太快,程玉景有些懵。
“欠条!”夏绯再次相催。
程玉景从袖袋里拿出欠条,递了过去。
夏绯伸手接过,展开看一眼,见签了名字,却没有按手印,便喊一声道:“嬷嬷,印泥。”
朱奶娘应声上台阶,掏出一盒印泥,揭开朝程玉景道:“请程公子在欠条上按上指印!”
程玉景有些狼狈,挽起袖子,伸手指醮了印泥,按下手印。
“嬷嬷,走!”夏绯收起欠条,再不看程玉景一眼,款步下台阶。
看着主仆两人走远,程玉景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欠条的事,以为就是说说而已,不会真收自己的,却不料……
回去路上,夏绯脚步沉重。
前世,她拒绝陈长春的婚事后,罗夫人又想把她许给侄儿。
那时,夏绯已和程玉景私定了终身,一咬牙,便把此事和盘托出,并把程玉景给的信物交给沈老夫人和罗夫人验看。
沈老夫人和罗夫人权衡利弊,便暂时按下她的婚事。
程玉景若能高中,谋得官职,那时娶了夏绯,对于宋家,更是有利。
若不中呢,宋家自会对程玉景施压,让他放弃夏绯。
说起来,夏绯又不是美人,想那程玉景,也不会太过留恋。
只是在程玉景高中之前,他们的事儿,还得遮严实些。
因有此心思,沈老夫人和罗夫人且对夏绯私会程玉景一事,睁一眼闭一眼。在罗夫人安排下,整两年,夏绯和程玉景私会的事,才没有被撞破。
至程玉景对夏绯起杀心时,还以为他们的事,他人并不知。
夏绯一边走,一边回顾前事,突然脚步一停。
朱奶娘跟着停下,顺着夏绯的视线瞧去,这才看见远处花圃中,有一人在种花。
“小姐,瞧着是花匠,没相干的,咱们走罢!”朱奶娘催夏绯。
夏绯凝神听了听道:“不是花匠,那人拿了小铲子在挖花呢!”
朱奶娘吓一跳道:“这么远,小姐能瞧见?”
夏绯道:“瞧不真切的,我是听见了。”
夏绯抚抚自己耳朵。重生后,她便发现自己耳力异常,只要凝神去听,一百米内的声音,多数能听个清楚。
朱奶娘拉着夏绯急走,走到花圃前,喝道:“这几株花是老爷托人从海外移来的,价值千金,你若毁坏了,可赔得起?”
正挖花的男人听得声音,抬眼看一下朱奶娘和戴着维帽的夏绯,双手却不停,继续往花下挖。
他抬头时,月色照在他脸上身上,夏绯瞧清楚了他的面容,不由愣一愣。
这人叫魏瓖,跟程玉景一样,是新来的门客。
程玉景是家道中落,没有门路才进宋家当门客。
魏瓖,是因为抚养他长大的顾奶娘生了一种怪病,四处求医无门,听闻宋家有一个偏方可医此病,便求入宋家当了门客,讨要偏方。
他要了偏方后,顾奶娘的病依然没有好转。
现下他这是?
夏绯回想前世,想了起来,魏瓖前世时,是听闻某名花的花下,有一种虫子能入药救治顾奶娘,便不顾一切,在花圃中挖那种虫子,以至毁坏了宋老爷心爱的花。
此事过后,魏瓖便被宋老爷赶出了宋家。
但两年后,在程玉景高中时,传来魏瓖的消息,说他是流落在民间的皇子,已得皇家承认,皇帝正拟旨,要封他为王爷。
夏绯心念急转,上前道:“魏公子,别挖了,花下的虫子,并不能治病。告诉你这偏方的人,是一个骗子。”
魏瓖愕然抬头,沙着嗓音道:“你如何知道我的事?”
“我不单知道你这件事,我还知道,谁人才能救你奶娘。”夏绯道。
魏瓖一把丢下手中的小铲子,出了花圃,走到夏绯跟前,弯身行个礼道:“还请小姐告诉我,谁能救我的奶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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