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柳大人已经在外面候着了。”御前大太监低声禀告道。
“让他进来吧。”
已是板上钉钉继任皇位的王泗衡捋了捋衣衫,自知一会儿这顿骂是免不了的。
不多时,身穿藏青长衫的中年儒生出现在御花园,正是依旧在朝中挂名“首宰”的吏部尚书柳木青。
柳木青并没因王泗衡谋反死在战场上,甚至自始至终都未离开过京城,他的份量比其余将领家眷加在一起都重,也不知王移旌是怎么想的。
乌王入城第一件事就是向狼卫打听柳木青的事,得知他被关在刑部大牢后,一时犯了难。
犹豫半天,终是没与这位昔日老友见面,仅是派人将他送回家看管。
乌王年轻时英俊,上了岁数渐渐胖脱了相,柳首宰则刚好相反,年轻时相貌平平,而立年岁蓄起胡须,颇有几分中年男子独具的成熟和稳重。
也难怪满京城的媒婆都往柳府跑,介绍的还都是大户人家从及笄到桃李年华的年轻小姐。
见到王泗衡,柳木青并未像预想中那样摆脸色或破口大骂,而是极为守规矩行了个臣子礼。
“臣柳木青,参见皇帝陛下。”
这一出反而把王泗衡整不会了,他摆摆手道:
“你我无需多礼。”
柳木青重新起身,躬身垂手,微微低头,好似准备聆听教诲。
王泗衡见他这模样,忍不住笑骂道:
“你小子,该不会是在故意奚落我吧?”
“臣不敢,不知陛下唤臣来,有何要事?”
儒生回答依旧生硬。
王泗衡知道文人的臭脾气,懒得与他一般见识,直言道:
“客套的话我也就不多讲了,可愿意在新朝继续做你的首辅?”
“回陛下,臣年事已高,恐心有余而力不足,今日想趁此机会归隐,还望陛下恩准。”
乌王闻言终于忍不住起身,指着对方鼻子骂道:
“你他娘的,去年刚纳了二房,如花似玉的年纪,今年就生了一对大胖小子,怎么看也不像心有余而力不足。”
柳木青闻言再度跪倒在地,伏着身子,头也不抬。
王泗衡独自生了会闷气,最后无奈叹息一声,摆摆手道:
“罢了,本也没指望你,赐你良田千倾,仆役三十,回乡安心歇着吧。”
“谢陛下开恩。”
后者恭敬一礼,起身准备离去,王泗衡再度叫住他,犹豫一下道:
“你走之前,总归要跟木槿道声别,她是你亲妹妹,到时别再整这死出了。”
“草民知道。”
……
儒生走后,王泗衡闭目揉起太阳穴,片刻后,睁开眼道:
“将王诏祺请来吧。”
曾经的天子一身布衣出现在当今天子面前,仅存的尊严使他既未行礼也不下跪。
王泗衡挥手屏退四周,开门见山道:
“为何独独留下柳木青?”
“皇叔觉得呢?”
“肯定不是让他来气我的,之前说你不适合当皇帝,多少有些言过其实了,能忍受那家伙这么多年,确实了不起。”
年轻人对这不知是调侃还是玩笑的话没有多大感觉,目视前方道:
“侄儿说过要给皇叔留份大礼。”
“是烫手了些,却也称不上大礼,难道你的能耐只有这些?”
“皇叔尽管看着就好,侄儿败了个彻底,却也悟出个道理,一个人除非问心无愧,否则做过的事迟早会找上他。”
王泗衡闻言皱起眉头,他确实做过不少亏心事,但不知对方说的是哪件,问也不会有什么结果,他索性就不去想这些,直言道:
“几日后的早朝,你会如约昭告天下吗?”
年轻人看向男人胸口五爪金龙,面色平静道:
“侄儿既然答应了,便会说到做到,就算我闭口不言,也不会影响皇叔坐上龙椅,听从皇叔安排,至少还能保存我们母子的性命。”
“真没看出来,你还是个孝子。”
“皇叔若是没别的事,侄儿就先行离去了。”
王诏祺跟柳木青一样,始终冷着脸,王泗衡看着堵得慌,摆了摆手。
对方走后,乌王脸色阴沉了好一阵,最后吩咐道:
“传伐北将军过来。”
……
时间一晃三日。
早朝大殿,文武群臣分列两侧,一向被压一头的武将今天个个趾高气扬,前头几位更是披甲配刀,将气氛衬托得格外紧张。
“陛下驾到!”
一声尖锐嗓音响起,身着龙袍的年轻人出现在阶上,文臣齐齐跪伏在地,刚喊了声“吾皇万岁”,当中几人就抑制不住掉下眼泪。
反观武将一方,非但没人跪,反而好些个都面露讥讽,若非今天日子要紧,说不准还要发出“惺惺作态”这类刺耳的言语。
气氛愈发怪异,尖锐声音再次响起:
“乌王到!”
一身紫红蟒袍的王泗衡出现在大殿上,这回武将们毫不迟疑跪下,盔甲撞击地面的声音连成一线,凛冽森严气息令其余人心中一颤。
“臣,拜见吾皇万岁!”
武将们毫不避讳跪拜他们真正的王,喊声高出文官几个度,似是一种示威,又似乎故意做给龙椅上的年轻人看。
王诏祺神色平静,缓声道:
“朕自登基以来,勤于朝政,夜不敢寐,怎奈能力有限,使我王朝国土屡遭异族侵扰,朕身心俱疲,决定择贤良以禅位。
乌王王泗衡,能征善战,为我朝立下汗马功劳,为人又宽厚仁德,深受百姓爱戴。朕再三思索,决定效仿尧舜,让位于皇叔,在此昭告天下。”
年轻天子说完,起身将准备好的圣旨放在乌王手中,殿内群臣见状再次齐声高呼万岁。
新皇褪去蟒袍换成龙袍,端坐于龙椅之上,望着下方众人,一股从未有过的成就感油然而生。
颁发圣旨只算是一个过场,明日才是真正的登基大典。
亲手“送”出皇位的王诏祺一步步走下台阶,路过王移旌身旁时,停住了脚步。
“没想到,还真让你翻了身。”
“这全都要拜陛下所赐……哦不好意思,差点忘了,你已经不是皇帝了。”
王移旌笑容灿烂。
王诏祺深深望了他一眼,终究什么都没说,抬布离开了这座再也容不下他的大殿。
王移旌保持着笑意目送对方离去,而后抬头看向龙椅上的男人,后者无奈摇摇头。
昨天王泗衡特意嘱咐过对方,不论王诏祺如何言语相激,都不能冲动行事,本以为他年轻气盛,未必能听,不想如此镇定。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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