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太过震撼,以至于欧尔库斯直到现在,只要一去回想就会觉得那是一场梦。燃字阁http://m.wenzigu.com
然而庭院里血肉战车在草坪上留下的车辙,被触手抽得留下了印子的脸却在提醒欧尔库斯,这就是现实。
事后欧尔库斯发现,血肉战车的代价支付非常地低。
这不合理,以他亲自上场测试血肉战车战力得出的结果来看,这就是一台彻头彻尾的杀戮机器,他身上的每个位置都有着应对不同场合的作战手段。
这样的召唤物支付的代价竟然比自己召唤“屠龙者”还要低?
越强大的召唤物需要的代价就越大,这是召唤师的共识。
以这个常识去解释血肉战车迅速中断契约消失似乎也能圆上了。
强力,代价低的召唤物往往也会有一些意外的局限性,比方说召唤时限。
勉强解释清了自行中断契约的原因,欧尔库斯又陷入迷茫当中,也正是这个问题使得欧尔库斯不断地开始新的召唤实验。
一千一百年前,魔法师汉林·洛丹提出了著名的幻想生命疑问,既,如果有人能够幻想出一个这个世界完全不存在之物,那么这个东西会以什么样的形式降临?
往后的两百年间,无数寻找不到出路的召唤师用各种方法进行尝试解答这个问题。
这混乱的两百年最终导致了召唤师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成为了人厌狗嫌的存在。
各大学派嘲笑召唤师的段子层出不穷,就连低阶魔法师都能在大街上嘲笑高阶召唤师的时代让无数为争一口气的召唤师选择了隐居,亦或是更改流派。
汉林洛丹的女儿甚至开启了狩猎召唤师的一段黑暗时代,直到事态失控,诸方调解方才让召唤师这一流派得以喘息。
然而自那之后,以梅拉大陆为中心的周围数个大陆,召唤学说彻底凋敝了。
欧尔库斯再次翻看了一眼这本从科莱大陆获得的,梅拉大陆学者所书写的学派概论。
幻想生命,这个由汉林洛丹提出的召唤学派无解的疑问,后来的各派学者也争论不休。
抛开是否有解不谈,不少学派的魔法师都十分纳闷,即便不是这个世界不存在之物,召唤似乎也无法将他们描绘的有形之物准确降临。
文学作品中的各色神怪,那些一闪而过的灵感碎片,置身于黑夜当中随着不安回荡在脑海中的不可名状。
无论是哪种,描绘形体,赋予描述,召唤仪式给予的往往也只是个没有战斗力的躯壳。
描绘越模糊,召唤来的东西越实用。
与以这个世界常见之物进行召唤获得的召唤物规则截然相反。
若是基于这些召唤学派留下的信息推测,如此强大的血肉战车难道是有谁打造出了血肉生物,并将其制造成了战车的模样?
欧尔库斯头皮发麻。
回想起血肉战车那绝非善类的造型,打造它的人…
欧尔库斯在书房中来回踱步,纠结万分。
理智告诉他,造型如此邪恶的召唤物再次召唤出来可能会有着想象不到的代价支付,但是…
欧尔库斯内心天人交战,颓丧地坐在椅子上,看着桌子上散发着昏黄光亮的照明水晶,眼神里没个焦点。
额头上汗水涔涔的他几次拿出手帕擦拭,呼吸也越来越急促。
“啪”的一声,欧尔库斯站了起来。
为了坚定自己的想法,他疾步跑到庭院当中。
身为塞列尔七杖之一,他的宅邸与封地很大,在七杖的威名之下,也不会有人误闯。
但是为了保险,欧尔库斯依旧老老实实布置好了隔绝内外的法阵。
像是即将将橱窗内的玩具拿到手中的孩子,欧尔库斯迫不及待地开始了召唤仪式。
血肉战车的轮廓被他轻松描绘,对战环节总结出来的内容则被填入了描述当中。
泛白的左眼看得很清楚,他体内的魔力源源不断地流出,涌向虚空中的某一个点,在那里,召唤仪式正在完成。
那些有脉络的魔力正在组成血肉战车的躯体。
欧尔库斯满怀欣喜地抬头等待着自己的“玩具”落下。
就像药剂师无法拒绝一种泛用性极强无副作用的药剂一样…不,这个比喻并不准确。
已经看不到召唤学派未来的召唤师们哪怕获得些许宽慰,都能开心得像个孩子。
没人能拒绝这个新玩具。
“倏。”
一声异响打断了欧尔库斯的美梦。
正在构成血肉战车的魔力纷纷溃散,站在召唤仪式下方的欧尔库斯被这些魔力冲刷着,不由自主地将他们全部吸收了回去。
与此同时,虚空中的召唤仪式在又一声沉闷的声响之后,消失了。
欧尔库斯呆滞地望着空无一物的草地,又呆呆地抬起头。
“为什么?”
欧尔库斯以为是自己的召唤有误,他很快就开启了第二次召唤。
作为一个成熟的召唤师,欧尔库斯已经习惯了召唤的不稳定性,货不对版,召唤物突然失效,召唤物实力异常波动,还有诸多乱七八糟的事故,他见得多了。
召唤师和药剂师对于失败的承受能力都很强。
“倏。”
欧尔库斯再次被召唤仪式消失时迸发的魔力冲得身子左摇右摆。
“这…”
欧尔库斯咬咬牙:“再来!”
“倏。”
“倏。”
一连失败了六七次,欧尔库斯冷静了下来,他咬着牙,不再被情绪带着走。
召唤仪式再次形成,欧尔库斯的白眼看着魔力如同人体的一根根血管在虚空中交织,为某个不存在于此处的“源头”输入能量。
欧尔库斯目不转睛地死死观察。
自己由于召唤实验爆炸受伤的白眼能够看到寻常魔法师看不到的召唤仪式“源头”。
那是一个不断旋转,被白色光环包裹了一圈的黑色洞口。
无形的魔力会被它牵引着进入其中。
白眼能够感受到一种奇怪的距离感,这种莫名的感觉让欧尔库斯怀疑,这个黑色的洞口根本不存在于自己面前,只是一个类似于投影的存在。
在召唤仪式消失的那一瞬间,欧尔库斯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
那些如同有脉络,正在输送魔力的“血管”纷纷从源头自行断裂,已经吞噬到一半的那些魔力从“源头”处全部释放,尽数归还。
欧尔库斯浑身颤抖。
下一秒,剧烈的疼痛从左眼处传来。
谷 像是有人用锋利的尖锥扎了进去,用力旋转。
欧尔库斯倒在地上,蜷缩成一团,鲜血不断地从捂住左眼的手指缝隙中流出。
颤抖不止的欧尔库斯大脑麻木了,他不断地哈气,希望缓解疼痛,但是等来的却是一波又一波的阵痛。
在长达半个多小时的刺痛之后,欧尔库斯大汗淋漓,像条快要窒息的鱼,躺在地上无力地喘息。
痛苦逐渐消减,再度清醒的欧尔库斯努力尝试着睁开左眼。
殷红一片。
竟然没有完全失明,而是依旧能看见东西。
欧尔库斯本想回到房子里为眼睛做一些治疗处理,但是他才走了几步,又再度回返。
再次开启召唤仪式的欧尔库斯没有召唤血肉战车,而是选择召唤一个非常普通的半兽人。
他用逐渐不再流出鲜血的左眼艰难地注视着召唤仪式。
“太好了,还能看到痕迹。”
欧尔库斯不顾扯动眼睛带来的剧痛,哈哈大笑。
召唤失败导致的副作用他已经品尝了不止一次了,这次不过是稍微疼一些罢了。
不过为什么总是自己的眼睛遭罪?
驱散召唤物后,返回宅邸的欧尔库斯快速地为自己的眼睛进行了治疗。
用还完好的右眼,欧尔库斯在自己的召唤书籍中不断地翻找。
于一本科莱大陆的典籍中,欧尔库斯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六百年前,科莱大陆的某位召唤师声称,自己进行召唤时,接连数次无法得到召唤物。
根据诸多召唤师实验,即便召唤仪式不会给予你正确的召唤物,但依旧会给一个与你描述类似的召唤物。
这就是交换。
你支付了代价,他给予你召唤物。
因此那位召唤师声称自己不断进行召唤物,却什么都没有获得的事,被其他召唤师认为是博出位。
经历了被汉林洛丹的女儿开启的召唤师黑暗年代之后,召唤师很清楚,自己容易引来魔法师群体内优越感爆棚人群的嘲笑。
因此这件事的最后,那位召唤师也就不了了之,改口说是自己召唤错误。
然而,科莱大陆的这位召唤师并非个案。
同样在六百年前,梅拉大陆侵染之灵灾厄事件中,有召唤师守城时就表示自己的召唤物无法降临。
而且不止一位,有记载的就存在五位。
鉴于当时战场被切割为许多地方,一些沦陷区没有任何资料保存,欧尔库斯总感觉,这个数字少了。
鉴于这些报告了异常的召唤师都在随后的保卫战中被侵染之灵污染,因此记录下这些信息的人在报告多种族联军的各大领袖之后,得到的最终结果是—侵染之灵污染了他们的思绪,致使他们出现了幻觉。
这些有年代感的记载,加上欧尔库斯刚刚的亲身经历,令他愈发困惑。
他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巨人丢进了迷宫当中,抬头望着四周高耸的墙体,不断延伸的道路,除了不知所措地在其中打转,别无他法。
假如是自己召唤失误,那召唤仪式应该给予一个货不对版的召唤物,而不是什么都不给。
接连数次,他描述描绘的都是血肉战车,而且召唤仪式也确实完成了响应,却每次都是在最后关头中止。
当年那些召唤师应该与他一样,不断尝试着召唤同一个召唤物。
也许是因为不信邪,也许是敏锐地发现了什么。
欧尔库斯不断地踱步,沉思,隐隐作痛的左眼没有打断他完全沉浸进去的思绪。
思绪在迷宫中不断的碰撞,在感觉触碰到答案时遇到高耸的壁障。
欧尔库斯烦躁得想要大喊。
他拿起笔,在纸张上把零星的思绪写下,避免他们像是划破天际的流星,转瞬即逝。
“召唤仪式有响应。”
“有响应意味着召唤仪式成功。”
“成功却没有召唤物…”
“我召唤的是血肉战车…”
欧尔库斯眉头紧皱,拿着笔的手在颤抖。
“我的确召唤到了血肉战车,但是却无法完成契约?”
欧尔库斯大惊失色。
如果这个猜测成立,那么血肉战车就该是他根本召唤不出的东西。
自己预设的召唤代价太低,因此血肉战车与自己契约不上。
如果想要完成召唤仪式,他就必须进行超额支付,将更加巨大的代价摆放上去。
那自己第一次是怎么召唤出血肉战车的?
这个问题也引出了另一个让欧尔库斯头皮发麻的疑问。
如果血肉战车能够被契约,但是现在却无法被召唤出来…那是什么在阻止它降临?
神明?
“召唤之神,真的存在吗?”欧尔库斯声音发颤,“假如真的存在,召唤学派为何会凋零,召唤为何有如此多意义不明的问题?”
欧尔库斯感觉自己的认知受到了极大的挑战。
无论哪个疑问都不是他现在就能够解答的。
他颤抖着从书桌下拿出一瓶药剂,小心地确认了效果之后,拿出量杯,按照剂量要求倒出,紧接着,猛地一口。
这种具有强效镇静作用的药剂是一些学者必备的入睡佳品。
常年在典籍中遨游的他们很容易钻到牛角尖里出不来,因为得出了错误的结论,最终在纠结中将自己逼疯。
欧尔库斯身为一个经验丰富的召唤师,很清楚这种时候一旦心神动摇,以后思考这些问题都会受到这一瞬间的影响。
为了能理性地摸索召唤的道路,他必须现在就冷静下来。
“给我一场安逸的梦境吧…我真的需要休息一会了。”
这么喃喃着,欧尔库斯拖着疲惫的身躯,翻身上床。
不一会,鼾声如雷。
寂静与安宁重新降临在了欧尔库斯的宅邸,轻柔地将他包裹,托举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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