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榆非晚 第30章尾声

    这一刻，只有让时间停滞，将画面一帧一帧呈现，把所有人的表情和动作一一捕捉记录，才足以绘制，这短短三秒内整件事的全景。

    数千根钢针从四面八方瞬时齐发，如同横行的雨针密集尖利，朝着黑发少女的方向刺去。

    而这一刻，春野樱几乎未让震惊停滞住动。她快速扔掉左手中已然空掉的针管，攥紧右手中的树枝飞速疾驰向前，扔下一圈带着起爆符的苦无，然后一把将愣在原地的武藏梵音紧紧护在怀里，用身体将少女压在身底，左手把其脑袋死死扣在自己的颈窝处。

    毒针转瞬便蜂拥而至，所有起爆符几近同时爆炸，红色的火光将中央的两人瞬间包裹，带起的气流将钢针几乎悉数卷去。

    厚厚钢板上贴浮的最后一层薄沙，在此刻统统高扬起，遮住了所有人的视线。

    全部的钢针都已落定，爆炸的余韵还未息止。缓落的扬尘，包裹住瞪大双眼震惊还未完全驱散的武藏梵音，以及将她护在怀里的那个，面色苍白，被刘海遮住碧色眸子的少女。只见后者背部和四肢被爆炸火光灼伤的黑色伤痕清晰可见，而左肩，从一根钢针扎入的缝隙中，缓缓淌出浓黑的血液。

    “是你输了。”其中一人嘴角一斜，勾起一个温润恬淡的笑容。

    几乎是同时，深坑外的几人还未淡去上一秒震惊的神色，便匆匆跳进沙坑，朝着仍看不清状况的中央赶去，一路避开那些牵扯着钢线的机关。

    而此时仍在几人视线外的春野樱和武藏梵音，保持着一上一下的暧昧姿势。上者用仅剩些许知觉的左臂缓缓撑起身，右手攥紧短枝高高举起。

    “怎么可能？你明明……”

    “因为凝血剂。”

    低沉果决的语调，飞速落下的树枝，耳廓下紧握着树枝的右手，气流带起的黑色发丝，树枝折断在耳边的声响……随后便是，颈部传来的刺痛。

    “若是我这树枝再向左一分……”

    伏在身上的粉发少女沉重而温热的气息轻呼在梵音的脸颊上，微微侧眼，无法看清隐在她粉色长发下的表情。只能从那带着些微颤抖的声音中，读出她的疼痛和吃力。

    春野樱颤抖着撑起身，正对上武藏梵音那因震惊而放大的红色瞳孔，还有她颈部右侧，被树枝擦破，已经开始泛红的皮肤。

    “你便没命了。”

    语毕，春野樱用扔掉树枝的右手使劲捂住心口，疼痛的神色再无法掩饰。

    “所以，是我赢了……”

    随着话音落下的，还有最后那抹带着释然的恬淡笑容，如同美丽的八重樱，绽放在武藏梵音的视线里。这份耀眼的光彩，使得随之而来的，那倒在自己身上的身体上突而袭来的重量，都没能驱散她这短短几秒内的深深震撼。

    “为什么……”身下少女红色的眸子终于潋滟起柔和的色彩，视线逐渐模糊，湿意弥漫而起，“要为我做到这种地步……”

    那个快速奔跑向自己的身影，那个将自己按在怀里的身影，那紧紧包裹在身上的暖意，以及透过衣衫感受到的，她逐渐冰冷的体温。

    一切的一切，自开始起，便让自己彻底的失神。

    一切的一切，仿佛是命运的轮回对无知自己的嘲笑。

    时光碎片中，那女人深蓝色的，如海水般将自己包裹起来的身影，那骤然袭来让人猝不及防的温暖……那女人惨白的面容与注视着自己的温柔目光，以及渐渐，她冰冷在自己身上的身体……

    将女孩紧紧保护在怀中的母亲，强撑着跌倒的身体，两腿间淌出的鲜红，染红了雪白的里衬。

    “梵音，没事吧？”

    耳鸣骤起，掩去所有动静声响。只留这一句带着颤意的话，伴着初夏草丛中恼人的虫声，在每个午夜愈加喧嚣的梦靥中，不停地重复着，拼命折磨着那根名为愧疚的神经。

    害死母亲的，其实是自己。

    害死弟弟的，也是自己。

    为什么自己懦弱无力到总要别人保护？

    为什么每一次保护就要意味着彻底的失去？

    为什么长政哥哥要背井离乡？

    为什么父亲甘愿背着违背神祗的罪孽？

    为什么这个忍者，要背负起直面死亡的觉悟……

    分明不想，再有任何人，为我而死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