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榆非晚 第38章对峙

    万籁俱寂。

    虽然并非荒无人烟。

    山腰间，黑夜如墨深重，只一处灯火通明，仿佛夜出的兽，正蠢蠢欲动地睁着眼睛，齿间的唾液粘稠着贪婪的气息。

    而那通明的灯火中间，十几人在偌大的屋内作肃然状立着，领头的男人灰发高束，虽微微欠身，嘴角却带着几分桀骜。

    正对面，一男子正坐相对，五官清秀，身形削瘦，脸色苍白得不像是真人。

    从微皱的眉头与额角细密的汗滴可以看出，他正拼命压抑着身体的不适；而绷紧的下颌和拳背暴起的青筋，却又透露他无意压制的愤怒。

    这两人，一人是忍者护卫军的指挥使山下千禹，而另一人，正是玄焱城的三公子——未田青谷。

    万籁俱寂。

    时间仿佛一根随时会崩断的弦。

    良久，一阵嘈杂打破了诡异的静谧，那声音由远及近，直到一阵门响，榻上正坐的男子双眼如同嗜血的兽，死死盯着山下千禹正缓缓抬起的头。而后者脸上的表情似恭敬又似讥讽，“公子，武藏小姐到了。”

    “是么。”未田青谷冷冷一笑，站起身来，“山下指挥使接回来的人，我可得好好迎接一下呢。指挥使，你说是么？”

    “公子言重了。”山下千禹再次微微欠身。未田青谷从他面前面无表情地掠过，径直向门口走去。

    院中，几人正将身着华服的少女迎下轿，扶着少女的嬷嬷见到门口立着的未田青谷，身形似是一愣，欲言什么，却又似是旋即意识到什么而慌忙止住了声音，只是引导着行动不便的少女行了大礼，“青谷大人。”

    青谷？面具下，少女神色显然有些吃惊。赶忙欠身，“小女武藏梵音，见过三公子。”

    “武藏小姐不必多礼。”未田青谷面无表情，顿了顿，继续说道，“怎么，武藏小姐一点也不吃惊为什么我会出现在鸾舎么。还是，”嘴角噙着一丝冷冷的笑意，“武藏小姐早就知道，我会在这里等你。”

    “怎么会。”嬷嬷慌忙抬起头来，这才问道，“青谷大人怎么会在鸾舎，是专门来接小姐的么？”

    “不错，我当然希望我未来的妻子能够平安抵达内城，所以亲自来了。这已经是我能所做到的最好……”未田青谷英俊的面孔透露着几分隐忍，走到戴着面具的少女身前，蹲下身去，用手缓缓扳起少女的头，手指似是无意，却又带了些许力度，摩挲着雕花面具，“只是不知……我能否得偿所愿。”

    一声清脆的骤响，面具猝然碎裂，却又恰到好处地散落。碎瓷片锋利的棱角，没有毫厘划在少女正瞪大了双眼的，惊讶的脸庞上。

    那女孩，黛色羽玉眉间，一朵绀青勾勒的睡莲花钿细细绽放，碧色如洗的双眸，带着一抹惊色，完全倒映在未田青谷的眼里。

    他细细打量着眼前这张美丽的脸，却没有半分欣喜。指尖颤抖着，摩挲着少女的脖子。笑容诡异，又似是带着几分凄怆。冰凉的嘴唇凑近她的耳廓，“你们还真是……连样貌都懒得应付一下么。”那声音细弱游丝，拂过耳廓微暖的气息，话语却浸着如同寒冰的冷意，“不过，正好。”

    语毕，未田青谷骤然起身，拂袖而去，恰从山下千禹眼前擦过的一瞬，杀意不加掩饰地直直逼进后者的眼里。只见他双眼通红，似就要渗出血来，将那本就病态的肤色，衬得愈加苍白。

    “明日公子就要接武藏小姐进城了，今晚还请好好歇息。”山下千禹对那轰然阖上的门微微欠身。

    这个人，就是江上那个船夫。

    轿夫的队伍中，领头的人不露声色地低着头，目光却如同鹰般，死死锁在那个躬着身的背影上。

    他就是忍者护卫军的指挥使，山下千禹么。

    “阿九，”山下千禹转过身来。

    “是，大人有何吩咐。”身着华服的少女伏下身去。

    “你做的很好。”山下千禹说道，“不过计划有变。城主大人病重，未田青谷坚持要求不再入宫城行大礼。因此明天的迎亲队伍会直接将你送至三公子的府邸。”

    “是，大人。”

    “合房之日算起，三日内，你寻时机下手。事成之后，以武藏家名义认罪即可，我自会寻得尸身替你。”

    “谢大人。”

    “你回房去歇息吧。”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