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雪强压住满心怒火,回到咸阳宫。
一进正殿,她便憋忍不住。
一面摔打起器物出气,一面暗自咒骂反省:“未料到,素来被我玩弄于股掌之上的卫轻颦,今日竟也有了这样的心机。
只怪我太过轻敌,竟被她反摆了一阵,遭此羞辱.”
正此时,淑妃又来向她讨药。
淑妃本以为凌雪今日得了晋封,心情大好。
便趁势来讨些药。
可她一进咸阳宫,便见满地狼藉,心中不由先唬了一跳,凉了半截。
可她既已来了,便不好再退回去了,便只得硬着头皮,扮了一副奴才嘴脸,走了进去。
见凌雪正斜倚在黄花梨透雕靠圈椅上,那一对圈椅,是朱棣前几日赏赐给她的。
椅子的背板上,透雕着麒麟纹样,精美无比。
淑妃施礼讨好道:“臣妾参见娴贵妃.”
见凌雪并不理睬,她便又怯怯起身。
道:“不知娴贵妃为何事如此恼火?”凌雪怒气未平,坐在圈椅上,恶狠狠的盯着她。
呵斥道:“你是眼睛瞎了,还是耳朵聋了?今日本宫在御花园里丢尽脸面,你难道未闻未见吗?”淑妃被她如此训斥,虽心下不服气,却也不敢反驳。
只强挤出笑容,走近她跟前,道:“妹妹不必动怒。
妹妹得皇上晋封,连小公主也得了封号。
在众人眼里,这是双喜临门之事,多少人羡慕还羡慕不来呢,怎会是羞辱呢!”凌雪一面思量着,一面冷哼道:“皇上将皇后之位摆到她卫轻颦面前,她都不肯要。
本宫连稍稍想一想,都要被他训斥不安分。
皇上偏心如此,让本宫丢尽脸面。
她们一个个,定都在背后耻笑本宫,笑本宫痴心妄想、觊觎后位.”
淑妃含笑谄媚道:“妹妹实在是多虑了。
妹妹身旁已有百卉公主,如今又身怀龙裔,眼下,妹妹可是这后宫里,最尊容不过之人了。
谁人胆敢耻笑妹妹呢.”
凌雪斜眼看着她,斥责道:“你既有如此俐齿伶牙,怎么只知来本宫这里,哄本宫开心?适才在御花园里时,本宫倒未听见你为本宫分辩过一句半句.”
淑妃闻言,无言以对,只羞愧的垂下头,不再言语。
凌雪厌恶的盯着她,见她那副奴才相如此不耻,不由不屑的狠狠白了她一眼。
道:“若没有本宫,只怕你女儿早已去见阎王了。
你却不知知恩图报,待用到你时,却装起了缩头乌龟!你还有脸来见本宫!”淑妃闻言,赶忙含泪跪地,拜道:“娴贵妃大恩,臣妾来世为牛作马相报。
求贵妃垂怜,再赏臣妾些药。
长宁时好时坏,臣妾实在担心.”
凌雪不屑哼道:“本宫为皇上先后孕育两个孩子,却始终不及她卫轻颦位份高。
你让本宫如何咽得下这口气!”淑妃不敢答言,只顿首跪在地上,嘴里唯唯诺诺。
凌雪又道:“你以为,上次除夕夜宴之时,你存心谋害卿贵妃,皇上会不知情吗?”淑妃闻言,猛的一惊,怔怔的望着凌雪。
凌雪嗤笑道:“皇上是何等睿智之人,怎会猜不出那件事的前因后果?你以为,勒死了一个小宫女,为你做了替死鬼,你便可以在皇上那里撇清罪责吗?”听闻她如此说,淑妃更加慌促起来。
哆嗦着喃喃道:“可皇上,并未惩治臣妾啊?”凌雪轻蔑道:“他不办你,不过是顾念着长宁公主,顾念着你是她的生母罢了.”
她又斜过眼,狠狠剜了她几眼。
咬牙愤愤斥责道:“且你笨手笨脚,使尽了浑身解数,也不过毒死了一只馋猫。
你既未伤到那卫轻颦分毫,且她也不想再深究,皇上自然也不愿再深究。
他们虽姑且饶过了你,可你如今早已是尽失君心,日后,也不必再妄想皇上会垂怜于你.”
凌雪顿了顿,又斜眼警告道:“你要清楚,如今,唯有保住长宁公主的性命,才可保住你自身的性命。
本宫费心救治你女儿,便是在费心为你周全。
你倒好,一件事都办不成!”淑妃连连拜道:“贵妃娘娘息怒,臣妾日后,定会尽心竭力为娘娘办事,再不让娘娘失望.”
凌雪蹙起眉,厌恶的瞟了她一眼。
不屑的伸手扶正了钗环,傲慢道:“本宫再重复一遍,你如今已尽失君心,唯有长宁公主,才是你这一辈子的护身符。
你若想让她好,你便要尽心为本宫办事。
如此,才可保住你们母女的一世荣华.”
淑妃一面叩头,一面一迭连声的答应着。
转眼,草木已被夏风熏染得异常浓绿。
朱棣连日忙于朝政,略显疲态。
凌雪便与众位嫔妃商议,要为圣上分忧解难。
凌雪道:“后宫既不得干政,咱们便要从圣上的衣食起居上用心.”
她见近日芙蓉池里的莲花开得精神,又道:“莲花含羞带怯、芬芳宜人,若插在瓶中供圣上观赏,必然能使圣上赏心悦目,略微解去疲乏之意.”
她既如此说,便择了个细雨初霁的晴日,邀了众位嫔妃,一道去了芙蓉池畔,为圣上采莲。
这个时节,正是莲花吐露芬芳之时。
芙蓉池的莲花又常年有人照管,便更显得生机繁茂。
接天莲叶令人神清气爽,雨后新荷更是高过人头。
轻颦由伊秋和芷青搀扶着,信步走在芙蓉池的曲径上。
每走一步,她们脚下由木条拼钉的曲径,便都会吱吱作响。
透过木条的缝隙,隐约可见脚下的鱼儿在水里自由嬉戏。
芷青轻声提示道:“娘娘,别的娘娘、小主可都采了不少的莲花了,咱们至今却还未采得一朵半朵.”
伊秋指着不远处,欣喜道:“娘娘您瞧,那朵莲花颜色多好.”
说着,她提步欲走,道:“奴婢这就去折了它来.”
轻颦摇头浅笑,止住她道:“这满池的莲花,便好似后宫里的女人。
任凭颜色如何明艳、香气如何宜人,左不过都是供人挑选、赏玩的玩意儿罢了。
莲花繁茂娇艳之时,人们便会趋之若鹜,前来围观品评、赞不绝口。
可待到霜打残荷之时,人们便都会翻脸无情,对其唾弃厌恶,恨不能将其拔尽除光,以泄心头之厌恨.”
轻颦抬眼看了看不远处,见有两个位份不高的女子正在争抢一只莲花。
轻颦感叹道:“她们只知抢夺莲花、争逐恩宠,却不知,待到花尽叶残之时,一切便都成空了.”
轻颦微微叹了口气,又道:“她们对这芙蓉池里的莲花尚且如此情薄,又何苦要苦苦祈盼皇上会对她们长情呢?”轻颦说着,便略带不屑之色背过身去,不再看她们。
轻颦只静静向前踱着,对搀扶在左右两侧的伊秋、芷青淡淡道:“咱们去摘几柄莲叶吧。
莲叶虽始终俯于低处,却能够更长久些。
总好过那些艳极一时的莲花.”
芷青闻言,含笑点头。
轻轻道:“是啊,莲叶虽平淡无奇,却能够更长久。
若咱们圣上,伏案举目时,迎头便见满眼碧绿,一样能够提神醒脑.”
不过片刻工夫,伊秋便已采得了几柄圆大的莲叶。
轻颦不愿再多在此逗留,便要先回宫。
怎料,凌雪阻拦道:“臣妾听闻,每年到了这个时节,整个芙蓉池里,最数池中央那幽悠亭四周的几株莲花开得最好.”
听闻她如此说,众嫔妃艳羡不已,便都将手里的莲花如敝履一般弃之不顾。
争抢着要乘小舟去池心为皇上采莲。
小舟不过有一叶而已,众位嫔妃几经争论后商定,由位份最高者去采。
轻颦推让回绝一番后,便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中由伊秋服侍着,乘上了那叶小舟,朝着池中央缓缓而去。
池里的莲花开得异常繁茂,不多时,划船的小太监便载着轻颦消失在了重重莲叶间。
凌雪见轻颦的小舟已淹没在了莲叶间,心中兴奋不已。
她心里清楚,轻颦乘坐的小舟与寻常小舟不同,且不说那小舟下,坠有重物。
只说寻常舟船皆用木板、木条为底,可长久漂浮于水面之上。
轻颦所乘的小舟,却是用草浆混合着糯米浓胶做的底。
那舟底断断不可在水中久浸,若长久浸于水中,舟底便会变得稀烂粘稠。
且不说已专挑了一个不会水的小太监驾舟,即便是水性极好的人,双脚被死死粘在舟底,亦只能任由重物将其拉坠向池底,根本无从逃生。
久不见小舟返回,便开始有人不耐烦起来。
芷青亦开始忧虑起来。
她几次请求凌雪派人去池中央看看,以求稳妥,却都被她厉声训斥回来。
凌雪协领众位嫔妃静静候着,面上虽强装着不动声色,实则,她的内心里始终紧张不已。
每每拖延一刻,她心中便暗暗欣喜一分。
见轻颦的小舟久不归来,她暗暗诅咒庆幸着:“卫轻颦,这次只怕你插翅难飞!”在长久的等待过后,凌雪自以为此事已十拿九稳。
正欢喜时,众人却见一叶小舟飘飘悠悠的自芙蓉池里拨叶开路而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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