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魂：十年之后 死亡

    进藤光，24岁，是一名职业棋手，近年来棋坛内崛起的天才“塔矢亮”唯一认可的年轻对手，原本是备受瞩目的闪耀之星，但是此刻，他整躺在湿淋淋的马路上，周围的车喇叭尖啸声络绎不绝。

    估计是泪水或者是雨水的东西打在脸上，他张口发声，不过只发出一声没出嗓的“……”。

    “进藤……？那不是进藤光吗？！”恍惚中听到路边上有小孩子的声音张皇地叫道。

    苍太对着神龛拍了拍手，双手合十。例行公事过后，拿着那把蓝色的古伞，一边跑一边对着神社内大喊：“我出门了！”

    里面传出一个苍老但明显还中气足得可以去公园打拳的老声音：“一路顺风。”

    “爷爷真是的，这种天气还要我去给他买《围棋周刊》，可恶！”

    跑到庭院的樱花树边，他对着树下被淋得乱窜的没有脚的白色生物吼了一句：“你根本淋不到雨啦！不要装了！”

    那个灵体吐了吐舌头：“啊，暴露了？人家正玩得开心呢。”

    羽多野苍太，是神社的嫡子，今年10岁。似乎是遗传的关系，他从小就能看见灵体。当然他爷爷也时常喝着酒就逮住他吹嘘自己年轻时是如何如何厉害的神主，不过经常以捉住孙子提到棋盘边强迫他下棋为结束。

    “比起这麻烦的能看到灵体的体质，我更宁愿和围棋一起度过。”同样在爷爷的熏陶下，苍太厌恶通灵，但是却热爱围棋。每次这两件事情需要择出先后总是围棋获胜，爷爷一边摇头一边说我怎么生出你怎么个孙子，将来神社的未来可要怎么办……一边把他拉到棋盘边，虐得孙子喊爷爷。

    打开伞心想赶紧走到书店的他，在人行道却看见被围堵得水泄不通。

    远处似乎有救护车的声音响起来，一堆大人围在路中央，红色的停车灯铺满整个街道。

    有人死了。有声音艰难地穿过雨声到达这里。

    接着从人群中间，一个灵体飘到了高处——那是人死时离开身体的21克，能够被苍太捕捉到的物质。他看清那个人的脸以后不由得大喊出声。

    “进藤……？那不是进藤光吗？！”

    如果要说《围棋周刊》最乐意写、最乐意让给版面的话题，无外乎两个人，一个叫塔矢亮，一个叫进藤光。

    什么？你说《围棋周刊》是一本正经的围棋杂志？应该踏踏实实报道围棋赛事？那就实在是太落后了。凡是杂志谁不是以销量为第一的？为了销量，我们不惜变成新闻杂志。

    比如说上周“塔矢亮和进藤光在公寓吵架，隔壁大妈怒砸门”上上周“因看不起进藤光，韩国棋士惨遭塔矢亮下马威”。只要写上这些标题，好像据说就会有小姑娘也来买我们的杂志。不管了，销量是最重要的。另外，我们当然有好好报道每期的职业围棋！

    不仅棋艺精湛，外貌也出众，连死气沉沉的围棋界也活力了起来。

    不过似乎，下周的封面得用黑白色了……

    “小光……？小光？你睁开眼看看妈妈啊？呜呜呜……”

    他是一路追着进藤光的鬼魂来到医院的，当然进藤光一直在追自己的尸体所以没有注意到他。

    别人看不见进藤，但是医院大门却不得不把小学生拦下来。苍太尴尬一笑，对护士姐姐一个卖萌，谎称自己是来看望自己病重的爷爷，并坚称自己记不住病房号，顺利混进了医院中。

    在一片混乱的喊叫中，他从后面差点被撞飞出去，不过他在看到这人是谁的时候还是闭上了嘴。

    “阿光……不，进藤他……？”

    “进藤还活着。但是……”

    嗯？还活着？苍太稳了稳身形，努力思考着究竟是自己看见的站在他们身边的“进藤光的鬼魂”是自己看错了，还是他真的没死。

    不过塔矢亮没给他思考结论的时间，掀开房门就冲了进去。

    “小亮……”

    进藤光幽幽在身后叫了一声，可塔矢亮并未听见。

    “那个……”

    大约是看够了房内的惨状，苍太对着伫立在走廊的进藤喊了一声，但是会错意的护士却转头了过来。

    “小朋友？你怎么在这里？你的监护人呢？”

    “进藤，是进藤光先生吗？”

    “快离开这里！这里可不适合小孩子。”

    苍太在被护士邀走的时候努力地望向进藤，企图传达“我看得到你啊我在跟你搭话啊！”的意念，最终被推入了拐角，埋没了视线。

    “欢迎回来少爷！您的脸色怎么这么差？”

    回到神社，苍太被樱花鬼这么说。

    “不，比起你至少要好一些吧。”瞧你那个吊死鬼的脸色，竟然敢说我。但是自认脸色的确不好的苍太，心虚地进了大屋。

    “你上哪儿玩去了！这么大的雨竟然还乱跑？”

    “等等爷爷！在你骂我之前，我有件非常严重的事情要告诉你！”

    苍太举双手投降，接着一字一句说出了明天的报纸及下周《围棋周刊》都会报道的大头条——

    直到老头子的烟头掉到地上，苍太慌张地大叫这榻榻米又被烫出洞了，爷孙俩似乎才回了神。

    “你说……进藤光死了？”

    “我的确看到了他的魂魄。”

    “你确定你没有看错？那可是进藤光？！虽然比起桑原那只老猴子差了些火候……但是可是我最看好的年轻职业棋士啊？！”

    两人就“我的确看到了进藤光不管你信不信”“我喜爱的棋士怎么可能英年早逝”大吵了十分钟后，爷爷提起苍太的衣领，作出了一个惊人的决定。

    没错，爷爷认为为了避免要确认自己孙子是不是近视，应该让他少看一点《围棋周刊》，免得不光近视，看错的画面还都是棋士，就差做梦都在和本因坊秀策下棋了。

    雨已经停了，他们到达医院时，刚走上那层楼，一声炸裂般的大喊就几乎把他们震下楼梯去。

    “你要是想赢我的话就起来和我下棋啊！”

    这声音在围棋迷一听就能认出来，近年来出镜率最高的围棋贵公子——或许现在他的音量和贵公子有相当大的差距，但这是可以理解的，失去了最大的对手和友人，塔矢亮的歇斯底里可以震碎门窗，却唤不回躺在床上那个人。

    “本因坊头衔战的封手……是我啊。我还等着你的下一步呢……”

    “你不是说这个头衔对你来说有特殊的意义，所以无论如何也要赢过我吗？”

    “给我起来……用你对我宣战的那个样子再跟我说一次啊？！”

    苍太担心地看了看爷爷，老头子显然收到了冲击，不知道他能不能接受进藤光真的死了的事实。

    “啊！是进藤先生。爷爷！”苍太扯着爷爷的衣角小声提醒道。

    “我就在这里啊，”进藤对着根本听不到的满脸泪水的塔矢亮说道，“我就在这里啊！来下棋吧！亮！”

    不过他预料中地没收到回应。

    塔矢亮说道：“我还想……和你一起下棋啊。”

    说完，他扭头咬着牙，含着泪水离开了病房。脚步坚定沉重，反而像是不努力昭示自己不留恋的决心就没法离开似的。

    “我也，想再跟你下棋。”进藤喃喃道。

    “那家伙也是……这样痛苦地度过了千年吗？”

    他转过头，看到一脸僵硬的一对爷孙，对他扯出两个僵硬的笑容。

    “你们……能看到我吗？”

    那一刻他才明白，那个人当初的这股感谢从何而来。

    “神社……是吗？”

    “神主，少爷～欢迎回来——呜哇！有客人？！”

    数天后，医院已经渐渐平息，探望的人逐渐减少。进藤光随着爷孙两来到羽多野神社。他见识到了会躲在樱花树后面的灵体，似乎接受了自己是个死人的事实，但是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竟然会被鬼魂安慰说“以后我们就是前后辈了”……

    两人一鬼正坐在客厅里，一言不发地互相瞪着。

    “那个……其实我对现在的情况并不是很清楚……总之我是死了吗？”

    “不不……说是死了也是死了，但是也可以说是没死……总之，这是个很少见的状况。医院的诊断应该是‘不知何时会醒来’吧？”

    “是的……也就是说，我灵魂出窍了？”

    “这种情况今后会如何就要根据你的肉体来决定了，如果医院里的进藤光死去的话，你也会升天成佛，但是也会有醒来的可能。”

    “这样啊……”进藤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问道：“有没有可能，身体，但灵魂一直留在世间呢？”

    “唔嗯…………”爷爷陷入了长久的沉默，摸着下巴道：“我倒是没有见过这样的特例……不过如果有力量支持着鬼魂，同时又找到凭依的东西的话，应该是有可能的。比如说刀之类的。”

    接着他又说了一些两人都听不懂的阴阳师言论，最后说道：“像你这种鬼魂在世间漂泊不定，其实是有害无利的。过会我稍微帮你做点法事，让你的精神稳定一些，也许会增加回到身体的概率。至于现在……总之，先来下一局吧！”

    苍太一杯水差点没泼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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