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因很简单,到底是葬在哪里,东河还是京城?
无论哪一个地方,都会有一方挖坟掘土,惊动亡人。
况且,谁都不想动自己母亲的坟墓。
早就相中的风水,一旦挪动,会给影响子孙后代。
这只是其一。
其二,白晴认为,她母亲在前,东河又是母亲故乡,父亲就应该埋在这里。
把陆霜陆涛母亲迁葬过来,已经是做了让步。
但陆霜姐弟却不同意。
京城人杰地灵,又是都城,更是诸多帝王将相的长眠之地。
这块墓地专门找风水大师看过,背靠高山,面向流水。
有山依靠,有水运财。
寓意龙椅高坐,财运绵绵。
这么好的风水宝地,舍弃不要实在可惜。
还有,姐弟两个觉得,母亲陪伴父亲二十多个春秋,感情至深。要动,也是白晴母亲迁来,不应该让他们的母亲去东河的苦寒之地。
因此在这件事上,一向对白晴唯命是从的姐弟,一反常态的固执坚持,绝不让步。
反正父亲不在了,还有谁给白晴撑腰?
厉元朗么?
他一个外姓人,资历和能量还不足以让陆家姐弟忌惮。
事情一时僵在这里,难以转圜。
从陆临松去世开始,厉元朗就忙的团团转。
各类慰问电话铺天盖地。
有宁平省各级领导、以及他曾经工作过的各地官员。
特别是东河省的电话最多。
金胜、季天侯、张全龙、常鸣等等一大群老部下纷纷致电,令他应接不暇,手机都快打冒烟了。
好在有杨自谦和徐万东在,每个电话都要经过他们之手,再转告给厉元朗。
由厉元朗自行决定,需不需要他亲自接听。
因为这段时间,厉元朗还要和治丧委员会的同志接触,确定日程安排。
尚天河在陆临松去世没多久,先行返回京城。
次日下午,冯滔一行接踵而至。
他代表京中高层前来,要敬迎陆临松的遗体去京城。
海州省委、省政府更是繁忙。
尚天河刚走,冯滔就到,他们又要绷紧神经,迎接另一位重要人物。
所在的省军区医院,已经进入一级警备状态。
方圆几公里之内,天上地下都有警卫。
外围更是做好严格控制,不相关的人员一律不得靠近。
冯滔一行一到海州,马不停蹄赶赴省军区医院,瞻仰陆临松遗容。
厉元朗作为唯一在体制内的家属,全程陪同。
陆临松遗容安详,就像睡着了一般。
冯滔面色沉重,居于中间位置,向陆临松的遗体三鞠躬。
完毕,专门会见了陆临松家属。
陆临松的长子海向军已经离世,陆涛作为陆家次子,座位靠前,然后是他妻子,白晴、厉元朗和陆霜夫妇。
冯滔首先对陆临松的不幸去世深表哀悼,并对陆临松一生给予高度评价,对其家属表示慰问。
陆涛长期从事科研工作,这种正式场合发言难免紧张。
只能照稿宣读,代表家属表达谢意。
会见结束,厉元朗和白晴又与匆匆赶来的汉岳省委、省政府领导,以及陆临松家乡代表见面。
这时,徐万东过来,趴在他耳边低声说道:“厉书记,冯滔同志要单独见您。”
“什么时候?”厉元朗问道。
“在他下榻驻地,车子已经等在门外。”
厉元朗将白晴拉到一边,把事情说了。
“你去吧,这里交给我了。”
一辆加长红旗轿车停在医院门口,厉元朗只身一人坐进后,车子迅速启动。
冯滔没有住在海州省委招待所,而是一处景色优美的地方。
十二月的海州阴雨连绵,气候阴冷潮湿。
厉元朗裹紧衣领,坐在车里闭目养神。
从陆临松去世那一刻起,到现在已超过一天,厉元朗只睡了不到三个小时。
疲惫困乏,加之心情沉重,还有陆家姊妹因为安葬地的问题争论不休,使得厉元朗身心极度劳累。
借助短暂时光,让自己的大脑处于休息状态。
还要为接下来面见冯滔,保持清醒。
一路上,红旗轿车在警车护送下,穿过几条大街,七拐八拐的行驶在盘山道上。
到达目的地附近,先后通过三道岗哨,最终停在一处二层建筑的门廊下。
有人打开车门,引领厉元朗走上铺着红地毯的二楼,敲开最里侧的一个房间的门,厉元朗迈步走进。
冯滔端坐在沙发上,摘掉眼镜,放下文件慢悠悠说:“元朗来了,坐。”
厉元朗冲冯滔微微点头致意,坐在他旁边的沙发上,也只沾了一点边。
“叫你过来,是想和你深入谈一谈。”
冯滔一席话,厉元朗神经抖擞,挺起胸膛,双目炯炯的目视冯滔。
“临松同志弥留之际,天河同志与之谈了将近三分钟。这三分钟,是临松同志对天河同志做最后交代。元朗,你要有个心理准备,不要辜负临松同志对你的栽培和期望,更要保持一颗平常心,做好你的工作,不要受其他因素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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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松同志的不幸逝世,对你也是一次巨大考验。你在宁平省的表现,我们是满意的。你要戒骄戒躁,做好你自己。”
短短几句话,却蕴藏着巨大信息。
冯滔提醒厉元朗,关注岳父临终时与尚天河的谈话内容。
可当时只有他们两人在场,厉元朗如何知晓?
只能从冯滔的只言片语中猜测。
一直以来,岳父对他的帮助很大,期许也大。
不过,厉元朗总感觉这里面缺点什么。
缺什么呢?
归根结底,是他女婿的身份。
白晴是陆临松最疼爱的女儿,晚年生活中始终陪伴在身边,就是明显例证。
陆临松曾经表示过,所有子女中,白晴和他性格最像。
可惜年轻时不在他身边,缺少对白晴的人生规划,导致她最后步入商界。
要是从小栽培,选择从政之路,哪怕是女人,照样能在体制内混得风生水起。
就因为喜爱白晴,加上厉元朗骨子里的正直正义,使得陆临松对厉元朗关心备至,处处提点,处处传授。
但是,厉元朗的女婿身份,终究成为他成功之路上的一大屏障。
尤其在陆临松去世之后,屏障变成担忧。
万一厉元朗越走越高,他和白晴的婚姻就存在最大变数。
人都有私心,谁也不例外。
回去的路上,厉元朗脑海里回味冯滔模棱两可的话,反复琢磨思考,感觉到一股巨大的阴云,正在他头顶上空盘旋。
究竟何去何从,厉元朗不得而知。
明天上午,陆临松的灵柩就要启程,飞往京城。
白天的忙碌过后,厉元朗总算有机会和白晴说说话了。
白晴强打精神问他,冯滔接见的内容。
厉元朗长叹一声,“爸爸临终前和尚天河说了三分钟的话,估计涉及到我。”
“是好是坏?”白晴又问。
厉元朗苦笑着反问:“你猜呢?”
“要我猜,好坏参半。”
“说一说你的根据。”
白晴思索片刻,说:“先说好的,你都走到这一步了,该考验的也都考验过。大的方面没有问题,只是在具体细节安排上,就要考虑我的因素。”
“你是女婿,一个女婿半个儿。一半是儿子,另一半,你就是外人了。别说爸爸,就是其他老同志,在对待子女和其配偶方面,终究会有区别对待。”
“线放太长,风筝该飞了,不好掌握。所以,要使风筝不至于脱手,最好的办法,就是收放自如,游刃有余。”
厉元朗望着妻子,点头称赞:“你这个比喻精辟。”
白晴叹息着,目光缓缓望向父亲遗像,感叹起来。
“爸爸还差一年就八十岁了,我原本想着,给他老人家风风光光操办八十大寿,可惜”
厉元朗搂着白晴的肩头,刚想安慰她。
却听到一阵敲门声过后,陆霜和陆涛冷着脸走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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