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子,你怎么选?”
面对神色严峻的续继祖,宋喜陷入了沉默,目光游移,最终实在避不开,才诺诺开口:“大哥,这件事情,我们能不能不管?”
宋喜的回答,让续继祖无话可说,同时,宋喜的选择也让续继祖意识到赵君用在红巾军中的影响依然根深蒂固。
也难怪……
毛贵跨海攻入山东至今,也不过年余而已,但在此之前,红巾军毛贵部却是在赵君用的旗下与蒙元厮杀——
困难时,大家同喝一壶水;
高兴时,大家同饮一壶酒;
而且在当时,不管是他续继祖还是宋喜等人,在红巾军中地位更低,而赵君用虽然刚愎自用,但在军中向以亲民而著称——
在没有切身利益冲突时,让他们反抗赵君用,难度太大了。
“赵大帅并不适合统兵一方,”续继祖打算摸黑赵君用,当然,这也不算摸黑赵君用,只是实话实说而已,“而且,现在山东的情形与以前并不一样。”
“大哥,这是朝廷之间的事情,我不关心,”宋喜为难地看着续继祖,“而且我也没法关系,所以,还请大哥见谅,这件事情我真的只能两不相帮。”
可是,两不相帮就是背叛啊……
这句话,最终还是被续继祖咽下腹中,因为红巾军经不起内讧,而赵君用正是内讧的一把好手——
赵君用、彭大(另一红巾军元老领袖)被元兵击败,转战濠州,而濠州内的红巾军分成了两派,这两派分别拥立赵君用和彭大为首领,然后濠州内讧,两年后又发生了火并,赵君用干掉了彭大,独揽大权。
虽然赵君用的确也有显赫战绩,曾斩杀蒙元的镇南王,但是。赵君用的权力欲很强,而毛贵曾是赵君用的部下,现在赵君用来山东,是经过还是长驻。届时山东红巾军谁来当家,这些问题解决不了……
刘福通丞相,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难道你怀疑毛大帅在北伐中没有尽力?
续继祖陷入了深深的忧虑之中,这一刻,他无比殷切地希望毛贵、赵君用能够以大局为重。以红巾军大业为重。
只是……
自从在山东连战连捷之后,毛贵的心性也发生了变化,已经不再是一个纯粹的将领,开始向一个合格的统帅转变,山东已经成为毛贵心中的自留地……
摘桃子……
单这三个字就表明了毛贵对来者的怨愤之情。
……
三炷狼烟在魏家庄上空冉冉升起,直冲云霄。
这一刻,不仅赵天伦看到了,刘延庆、祁万山也看到了,赵君用同样看到了,至于续继祖自然也不例外……
元兵有行动!
魏家庄北面、西面、南面同时响起了刺耳的警讯声。宋喜转向续继祖:“大哥,魏老狗的援兵来了,小弟就不在这里枯守了,这里就交给大哥你来驻守吧。”
续继祖沉默片刻,点点头:“喜子,多多保重。”
“大哥,”宋喜犹豫了片刻,还是开口,“你别想那么多,如果赵大帅要回来。谁都挡不住,毕竟我们还是红巾军。”
续继祖嘴角抽了抽,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来:“为兄明白,喜子你不用担心。大局为重。”
宋喜不再多言,调集麾下红巾军,开始驰援镇守南面的姜苦。
与其说是驰援,还不如说宋喜是逃避,逃避红巾军山东集团内部的这次艰难抉择——
毛贵。
赵君用。
他们该选择谁?
都曾经在一个瓢里面喝过水,都曾在一个坑里面摸爬滚打。都是他们的上司,他们能选择谁?
既然无法选择,莫如不作选择!
这一刻,在宋喜的心中,竟然生出了对来袭的元兵的一丝感激之情。
“将军,我们该怎么做?”
眼见宋喜仓惶离开,续继祖脸色阴沉,回望大营方向,久久不发一声。
续继祖不做声,他带来的手下也不好大动干戈,但大家总不能在这里干耗吧,最终还是一个续继祖的亲信硬着头皮上前询问。
“怎么做?”
续继祖反问了一句,摇摇头:“我们的战场不在这里,我们的战场在那里。”
抬臂,续继祖指向前方。
“魏老狗?”
“将军,早该让我们上了。”
“是啊,如果让我们上的话,也不会拖延到现在了。”
……
听着手下的七嘴八舌,续继祖心中苦笑,一抹脸,厉声厉色:“我问你们,如果有人要对毛大帅不利,你们会怎么做?”
众人异口同声:“杀了他!”
“如果这个人是红巾军的首领呢?”
续继祖的话顿时让众人冷场,片刻之后,才有人诺诺开口:“将军,你不会是说赵大帅吧?”
“我只问你们会怎么做?”续继祖瞪了此人一眼,“身为战士,不问目标是谁,只问任务是什么,你们会怎么做?”
“将军,我们唯你马首是瞻。”
“将军,只要你下令,天王老子我们都敢杀!”
“想对将军不利,就是我们不共戴天的仇敌!”
……
“既然如此,”续继祖用力挥手,“回去大营!”
“喏!”
★★★★★
魏家庄上空升腾而起的三烛狼烟让赵天伦有种不详的预感,因为这意味着魏家庄有援兵出现,不然,他们跟谁联络?
甚至,魏家庄的元兵将进行突围!
赵天伦想到了这一点,刘延庆、祁万山自然也不例外,这两人当即冒险在马背上站起,四下环视了一眼,重新坐下,面面相觑,脸色难看。
“怎么回事,魏老狗竟然有援兵,这不科学啊。”刘延庆挠着头,一脸不解。“难道真有人在元兵那边,而且还说动了蒙元朝廷?”
“现在看到的是,北面和南面攻城大军陷入了混乱,进退两难。是继续进攻魏家庄还是撤退迎战魏家庄的援兵,拿不定主意。”
祁万山叹口气,不无侥幸:“幸好我们这边没有魏家庄的援兵,不然我们这边也会乱套的。”
“我们这边已经乱套了,”刘延庆板着脸。怒气哼哼,“魏家庄竟然趁着我们与下一个万人队交接的时候发动反扑,果然是阴险狡诈。”
就在魏家庄燃起三烛狼烟之际,从魏家庄内冲出了四支队伍,分别向进攻的红巾军发起了绝命反扑。
魏家庄的元兵数量并不多,但他们紧辍在正在撤退的红巾军身后,贴身追杀,除非红巾军能够集体原地驻守……
不,这种可能性是不存在的!
撤退的红巾军恨不得比同伴多生了一双腿,让他们转身英雄奋战。用自己的生命给同伴争取一线生机,这个要求太高了。
至于与刘延庆轮换战场的万人队,遇到的情况则更为复杂——
他们一步一停,时刻都在注意大营内的反应,因为在敌情有变的情况下,他们随时有可能被投入到新的战场。
可是,大营内迟迟未能传来新的命令,反而传来了阵阵的欢呼声。
这是怎么回事?
“不能退了,”刘延庆皱起眉头,“再退我们就有崩盘的危险。到时候,毛贵饶不了我们的。”
“你们,上!”
刘延庆当机立断,指挥亲卫队顶上去:“做督战队。再有后退者,杀无赦!”
百名亲卫队当即挥刀向前,毫不留情地斩杀后退者的同时,厉声疾呼:
“将军有令,只准向前,不准向后。后退者杀无赦!”
“将军有令,只准向前,不准向后,后退者杀无赦!”
“将军有令,只准向前,不准向后,后退者杀无赦!”
……
刘延庆的断然措施,挽救了东面战场的局势,出击的魏家庄元兵被红巾军群殴,最终力竭而亡。
只是,现在东面战场出现了一个颇为诡异的场景,或者说两个场景——
一部红巾军逼向了魏家庄,与元兵沥血拼杀;
一部红巾军则是步履蹒跚,一步三晃在犹豫。
红巾军,出了什么变故?
这一现象,被魏家庄的魏氏兄弟第一时间掌握,两人心思各异。
……
“赵大大帅来了。”
“赵大帅来看我们了。”
“赵大帅怎么来了,难道朝廷有新的命令了?”
“这就是杀了蒙古镇南王的赵大帅,果然英武不凡啊。”
在红巾军战士的议论声中,赵君用长驱直入红巾军大营,没有遭到任何阻拦,因为负责守卫的大营的红巾军战士纵然没有见过赵君用,也听说过赵君用阵斩蒙元镇南王的光辉战例。
更何况,在赵君用之前,赵君用的护卫就快马一步闯入大营进行通传,而大营内也传来了开门迎客的指令。
魏家庄升起的三烛狼烟,让毛贵皱起了眉头,但也仅仅是让他皱眉而已,但赵君用的出现却让毛贵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
按道理,这是不应该的,因为赵君用是他的老上司,纵然此次赵君用为夺权而来,也不应该让他心惊肉跳啊……
安排好应变措施后,毛贵率领大营内的佐吏出迎赵君用——
赵君用代表大宋朝廷而来,这是官方身份;
赵君用曾是山东红巾军直属领导,这是私人身份;
不管是哪一个身份,毛贵都不能对赵君用有丝毫怠慢!
“参加大帅。”
遥遥地,毛贵就带着手下向赵君用一行躬身行礼。
“啊呀呀,这不是我们战无不胜、纵横山东的毛帅嘛,如此大礼,你这样做可是要折杀我吗?”
赵君用紧赶两步,跳下马,两手扶起毛贵,又扶起毛贵身后其他人,顺便和相熟的人开几句不痛不痒的玩笑,不熟的人拍几下肩膀以示亲热。
陪着笑,毛贵在一旁心情沉重,赵君用的气场太重了,在赵君用面前,毛贵总有一种抬不起头的感觉——
一方面,赵君用是红巾军的首义元老重臣,资历太高;
另一方面,赵君用的战绩太强,阵斩蒙元镇南王,这战绩真的给人很大的压力。
自家人知自家事。
毛贵知道,他之所以能纵横山东,那是因为山东蒙元兵力空虚,蒙元的注意力都被刘福通、赵君用等人吸引过去了,所以他才能在山东纵横一方,可一旦……
一旦蒙元认真起来,他第一次北伐就戛然而止,因为如果不回援的话,山东就保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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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性格上讲,赵君用属于比较刚愎自用的那种,或者说,属于那种自信心特强的那种,故旧相逢,无形之中,他在心理上就以主人自居。
眼见赵君用大步如飞,直奔向前,毛贵心中苦笑,只好跟在后面。
“毛帅,在下有一事相询?”
毛贵突然被赵君用的一名亲卫给扯了一下,心中诧异,毛贵转身,剑这名亲卫眉清目秀,皮肤白皙,不似穷苦人出身,心中纳闷:“不知这位兄弟有何事?”
“至正十七年,将军破海州,”这名亲卫年纪并不大,但他的眼神却让人很不舒服,冷冰冰的没有丝毫感情,“然后从海州跨海攻击山东,可是如此?”
“不错,的确如此。”毛贵点点头,诧异地看看这名亲卫,又看看正大步向前的赵君用,“可是大帅相询?”
“不是,是钱某对这件事比较感兴趣,”钱护卫摇摇头,“这事与大帅无关。”
赵君用注意到身后这件事,停步回首:“阿贵,这个钱鸿出身书香门第,难得深知民族大义,执笔从戎,也是一段佳话。”
难怪这厮一看就不是穷苦人出身……
毛贵笑了笑:“不知道钱护卫对哪方面感兴趣?”
“钱某想知道,”钱鸿死死盯着毛贵,“当日毛帅是怎么解决海船问题的,跨海远征山东,需要的海船不在少数。”
“海州有许多走海的商人,”毛贵没有隐瞒,“当时事情紧急,就强征海州所有的海船,才让我军能够从海州脱离,然后北上山东。”
“强征?”钱鸿瞪大了眼睛,“毛帅,我们是仁义之师,怎么能做这种强夺民财的事情呢?”
“若不能及时跳离海州,我们就会被元兵困死在海州,”毛贵感觉这个钱鸿真的是书生呆气,“钱护卫,事关数千人生死,事关抗元大业,由不得我们慈悲为怀啊。”
“原来是这样,”钱鸿向毛贵拱拱手,“毛帅,我听说当时在海州征收海船时,有一家东海船行不从将军命令,造成了很坏的影响。”
“不错,”毛贵脸色也阴沉下来,“当时这家东海船行带头不尊军令,还想沉船抗命,这是蒙元奸细,对奸细我们自然要诛杀九族,以除后患。”
钱鸿眼角抽搐,长叹一声,向毛贵再次一拜:“毛帅,对不起了。”
毛贵急忙探手将钱护卫托起,诧异想问:“钱护卫,你这是为何?”
“毛帅,时至今日,周斌才知父母因何而死……”
什么?
毛贵大惊,抽身欲退,但他与周斌的距离太近,在他退步的瞬间,周斌抢步上前,双手一错,从左右护臂中拔出两柄匕首,刺入了毛贵的胸膛:
“家仇不报,不为人子,毛帅,对不起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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