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轻车简从惯了的李贤头一次知道皇子亲王正正经趟居然有那么多的规矩那么多的仪仗外加那么多的人!前头的导引足足有好几十押后的阵仗起码也有好几十再加上担任扈从的羽林军浩浩荡荡几百号人他就是想到了郑州溜出去看看风景都办不到。
若全都是真正的随员也就罢了但这次硬是挤进随员名单中的无关人等竟是不在少数——小丫头和大姊头就不说了美其名曰大唐尊崇道教所以两个女冠自然应该随行。然而新罗公主金明嘉居然也走通了武后的路子乔装打扮混进了他这队伍当中就让他觉得分外头痛了。
不但如此此时此刻他身边还有一对粉状玉琢的侍童两人正兴奋地攀着车旁边的栏杆朝着那些军士和围观的百姓指指点点哪里有半分下人的架势?
乱简直是一团乱!想不到他临走前老妈忽然来这么一招他老爹居然还就答应了就连老上官那么个古板的人儿居然也放纵小孙女这么乱来。还有这韦玄贞居然也这么胆大包天放任这么个女儿四处乱跑。
洛阳离郑州不过数百里地然而由于从人太多度太慢这一行人愣是浩浩荡荡地走了三天。等李贤率众来到郑州却听说快马加鞭的泉献诚不出两日就要到了。
然而自郑州刺史以下人人的心思都不在那泉献诚身上反倒围着李贤打转衣食住行样样着手。若不是屈突申若和贺兰烟两个绝世美人也在随行行列之中又有新罗公主金明嘉这个难解的因素只怕刺史就会亲自把精心挑选的美貌女子送到李贤床上。
这还不算他正鸡飞狗跳安顿地时候上官婉儿偏偏拿着一卷诗经在他旁边好奇地问道:“贤哥哥什么叫做窈窕淑女君子好?”
这才五岁的小女娃子谁教给她这著名情诗的!李贤的第一反应就是揪来那个教导上官婉儿念书的老师暴打一顿。然而这时候始作俑者却大大方方地走了出来。
“殿下这是我前几天听到爹对娘悄悄念的一时好奇就背了下来这是不是说女人只要长得漂亮就必定会有人追求?”
说这话的时候韦容的眼睛睁得老大亮闪闪地出异样的光芒。这让李贤不得不怀疑韦玄贞这个当老爹地究竟都带了什么样的坏头。他正准备好好找一个例子敲打一下这两个小的。外头忽然传来了一阵笑声。
“人家淑女的行止端敬优雅你们两个小家伙真有兴趣么!”
说话间只见三个衣着各异的女子笑吟吟地走了进来。屈突申若照例是红袍金冠举止大大咧咧这话带讥嘲的就是她了。弯腰一把抱起上官婉儿转了一圈她便将人放下地笑呵呵地对两个小家伙说:“婉儿我问你你是想和申若姐姐一样成天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还是想整天闷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做一个规规矩矩的女孩儿?”
听到屈突申若这个问题别说贺兰烟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就连金明嘉也忍不住偷偷笑了——按照上官婉儿和韦容如今这种性子答案基本上只有一个。
果然两小几乎异口同声地嚷嚷道:“当然是和申若姐姐一样!”
这年头连新生代的都知道有样学样真是没得救了!李贤趁屈突申若没看到自己这边直截了当翻了一个白眼。暗自下决心。日后一定让上官婉儿和韦容少跟大姊头厮混。免得又出来两个彪悍的。看看人家太子良媛阿斐又贞静又温顺。哪像这些带刺的玫瑰?
正这么想着他忽然感到肩背上多了一双手紧接着一股难以名状地感觉便从那双手的部位逐渐往下甚至传到了某个禁忌部位。不用回头他就知道那是贺兰烟——小丫头的按摩手艺原本不怎么样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就学到了某些禁用技法那功力端的是无比强悍就拿现在的情形来说与其讲那是松乏筋骨不如说那是**裸的撩拨!
就在他心猿意马的时候外间终于传来了一个解围的声音:“高句丽泉献诚公子就要到了!”
所谓的亲迎不过是做做样子虽说如同魔咒似的谁打高句丽谁倒霉但高句丽毕竟相较中原不过弹丸小国因此李贤这个亲王非但不用出城反而上头有伞盖遮蔽日头下头有交椅供他端坐。有“侍童”剥葡萄伺候有侍婢斟茶送水那惬意劲头就和郊游似地。
屈突申若和贺兰烟都找了借口没来两人跟着李贤本就不是为了看热闹再说高句丽人又不是三头六臂
没什么好看的。所以此时此刻在李贤后站着的嘉和几个礼部官员。前者却没有看那越来越近地烟尘只是盯着李贤的后脑勺看仿佛那上头有什么花样一般。
马蹄声在不远的地方嘎然而止紧接着一行步履匆匆的人便出现在众人面前。为的是一个少年看年纪不过十五六岁面色苍白形容单薄一双眼睛却异常有神。在此之外尚有几个族酋模样的汉子相随看服饰却并不像高句丽打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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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句丽中里小兄泉献诚谨代父高句丽大莫离支泉男生拜见大唐沛王殿下!”
就在看到人地时候李贤就示意左右退避当然两个当侍童当得起劲地小家伙依旧杵在那里。见泉献诚率众翻身下拜李贤连忙半起身答礼伸手虚扶了一下然后开始侧耳细听那群从人地报名。不听还好一听之后他心中登时一惊原来这都是追随泉男生的契丹靺等
官面话说了一趟下头就是礼部官员地事。包括收官方文书验官凭给恩赏诸如此类一堆名堂。而李贤此次头一回担当这种事当然不是为了听这些冠冕堂皇套话的觑了个空子他便笑嘻嘻地对泉献诚表示了自己的善意邀人家晚上来赴私宴。
这一夜正是六月初五天上只有一小弯新月没有一丝乌云。所谓的酒宴就摆在庭院里头大家一律席地而坐除了假充侍童的上官婉儿和韦容之外就别无其他侍者。主人只有李贤一个客人却有两个坐在泉献诚斜对面的就是新罗公主金明嘉了。
这两位白天就打过照面但晚上正式介绍过后李贤就只见两人的目光激烈碰撞要多少火星就有多少火星他只当作没看见。果然冲场面的废话一过完泉献诚就当先站起来向李贤躬了躬身。
“家中不幸故有二叔夺权父亲原本准备出奔我却告曰‘今使朝汉具陈诚款。国家闻大人之来必欣然启纳。因请兵马合而讨之。此万全决胜计也’。大唐前时遥拜吾父特进太大兄平壤道行军大总管兼使持节安抚大使吾父不胜感激但求天兵早至可平家国之乱。”
这文绉绉的语气李贤怎么听怎么心里痒得难受正琢磨着该怎么用更华丽的言辞把人堵回去忽然感到放在下头的左手被人塞了一个纸团。想想背后不是上官婉儿就是韦容他不禁暗笑两个小家伙弄鬼。
他不动声色地拿上前趁人不备摊开来一看上头竟都是密密麻麻的字迹可不是一张骈文小抄?看那熟悉的字迹他顿时露出了笑容。然而还没等他准备运用老上官精心准备的言辞说上话另一边就响起了金明嘉的声音。
“我在新罗便曾经听说高丽太大对卢泉盖苏文公嫡长孙泉大公子自幼聪明绝顶今日一见果然是识时务。如今见势不妙则归大唐试想当初大唐天兵压境的时候怎么不知道顺应大势降服?现如今乃父困于故都国内城哪里来的兵马平乱?借大唐兵马解决你们自己的私仇果然是好算计!”
金明嘉的巧舌如簧李贤不是第一次领教然而这一回领教的却是她的刻薄。见身材单薄的泉献诚额头上青筋暴起捏着酒盏似乎准备劈头砸过去他就坚定了坐山观虎斗的意思把那小抄直截了当往袖子里一揣旋即淡定地看起了好戏。
“善城公主还真是伶牙俐齿……哦不对这公主你们新罗自己封的放在大唐大约连一个县君都未必及得上吧?你说我好算计怎么不想想当初新罗一个弹丸小国若不是靠的大唐怎么会有如今的势头?大唐对你新罗恩重如山你们还对百济故地虎视眈眈这要是说无耻大概没有人会比你们新罗更无耻了!”
很快这唇枪舌剑就从冷嘲热讽升格到了互相揭短金明嘉往日的公主风度也没了泉献诚那瘦弱的身躯中一下子迸出无穷活力。两人从坐着斗嘴升格到了站着吵架到了最后两人中间的距离不足一尺若是目光能够杀人只怕他们早就把对方杀了无数次。
而上官婉儿和韦容也渐渐觉得乏味了起来后者甚至大大打了个呵欠没好气地低声嘟囓道:“这和外头那些泼妇骂街有什么两样!”
这时候李贤竟是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甭管是多大的人物骂人骂到最后什么风度仪表都会滚一边去的。这不就是海东两国最高层次的骂架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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