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卯时三刻出夜晚酉时停歇逢州必停天气不着不动随行还带着几个刺史推荐的名医随时给李绩诊脉可以说李贤这么一队人走得那叫一个慢足足半个月他们才抵达了冀州苏毓和卢三娘便先行回乡准备。而等到三天后她们追上来的时候车队竟是还没抵达相州。
卢三娘倒还罢了苏毓低头跳上李绩座车的第一句话便是埋怨:“英国公这行进度也未免太慢了照这样的度就是再过一个月也未必能到长安!”
李绩还没答话这几天一直窝在李绩的车里的李贤就抢着接过了话头:“这车队中还有高句丽王公贵族那些人背井离乡跑到中原要是路上赶得急人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岂不是白费功夫?再说了路途颠簸谁知道师傅是否能禁得住?”
“少拿我当借口就是现在让我快马加鞭赶往长安我也能撑到地方!”
说这话的时候李绩声若洪钟那种当初纵横战场睥睨天下的豪情分毫未减哪里像病人?而李贤虽说被抢白了却也没什么不高兴而是嘿嘿笑道:“知道师傅您老当益壮不过是我自个白操心那总行了吧?对了冀州的事情小苏你全都安排好了?”
“嗯。”苏点了点头将自己清理了祖父坟茔而一群苏氏族人也答应会照应的事情说了随即才看了看四周“敬业大哥他们怎的不在?”
“谁能像六郎这么懒?他们都是好动坐不住的人先行赶到相州去打点了。”李绩一面说一面瞪了李贤一眼现人家这时候忽然在那里聚精会神地看书他知道说了也白说。索性岔转话题道“小苏你在冀州可听到过什么消息?”
说到消息苏毓便歪着头细细思量了一会最后摇了摇头:“都是些本地的闲话朝堂上的事情倒是没什么人说不过英国公这班师献俘地事情大家却都在议论都说不愧是英公此番功劳再无人能及……”
“罢了罢了我可不耐烦听那些阿谀奉承!”
李绩连忙摆手。此时外头的李家侍仆便送进了各样的瓜果点心都是从冀州采办的三人便在车中边吃边谈这到了兴头上就忘了什么路上颠簸疲劳。而李绩毕竟年纪大了说着说着便歪头拥被睡着了等李贤和苏毓察觉到的时候他已经是出了阵阵鼾声。
这若是仅仅两人独处李贤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不自在可问题旁边还有一个睡着的李绩。这情形就有些诡异了谁知道老狐狸是装睡还是真睡?然而谈话对象少了一个很多调侃就有些不合时宜了。他正琢磨着接下来该说些什么却不料苏毓忽然叹了一口气。
“虽说高句丽大胜民间也是颇感振奋但陛下即位之后两次征伐。亦是耗费河北道河东道钱粮无数尤其是我看到河北道不少百姓都是生活困窘乡间更有不少人衣不蔽体食不能饱。打了胜仗固然是好。但这么下去。只怕……”
李贤没料想苏毓会把问题上升到民生的高度。听着听着也觉得心情沉重。大唐的商业自然是已经颇具规模但主要的消费者却是达官显贵和富商本身。百姓是绝对不富裕的。
虽说长安洛阳一片繁华昌盛气象但那是因为长安洛阳住地都是有钱人又设有对外贸易的东西南北市。而大唐奉行的国策就是令庶民温饱却不让他们手中有余钱这遇上赋税高的情形民众自是苦不堪言。
“暂时东西都不会再打大仗趁机休养生息吧。”
李贤叹了一口气想到了赫赫有名的贞观之治和开元盛世这两段时间大唐都是不曾征民力打什么大仗从中可见休养生息的重要。然而一想到如今老爹突失明长安城情况还不知道怎么样了他顿时又头痛了起来。
然而苏毓这话匣子打开就一下子止不住了道了民众困窘紧跟着又提起了豪门的奢侈甚至连苏家族人仗着苏定方的荫庇在乡间横行的劣迹也没有放过言谈间脸上便露出了鄙夷不屑的表情:“甚至还有族中不识相地老人想干涉我的婚事被三娘和我三两句赶跑了要不是我拦着三娘指不定就要使鞭子了!”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这本是世间至理。李贤才在心里感慨了一句就听见最后那句话顿时满头大汗暗想谁这么不长眼睛居然以为这位小姑奶奶好欺负?再一想这年头宗族势力空前强大他连忙追问了两句待知道那不过是个空有辈分没什么话事权的长辈而卢三娘给苏氏族长留下了重金顿时暗叹人家是恩
手段高明轮不到他操心。
这马车一路走两人一路说闲话兴许是因为路上急急忙忙赶路苏渐渐打起了呵欠最后竟是靠在车厢壁上睡着了。看到车厢中这一老一少睡得香李绩还独占了一条锦被没奈何的李贤只得上前把自己地一件外袍轻轻盖在苏毓身上一猫腰出了马车。
他一出来就听到耳边传来了一个声音:“殿下你看相州城就要到了!”
转头瞧见是意气风的霍怀恩李贤便露出了笑容。这一位和盛允文不同盛允文是满心想着光耀门楣重振家门所以在军中力争上游不断往上爬。而霍怀恩却没什么大志向此次受了勋级之后甚至主动表示不愿意跑到十六卫里头去镀金也不想留在辽东愿意继续当这个亲兵头子这自然让他喜出望外。
保卫安全的事情就得交给专家这样的话他就全无后顾之忧了!
翻身上了马背举目眺望就只见相州城已经远远矗立在视线中虽不及长安洛阳这种繁华都城但相州也算是河北大城看上去颇有那么一番繁华景象。远远望见似乎有人正在城门口迎接他便吩咐加快行进度。
等到了前头一看他就只见除了李敬业等人之外从刺史到长史到各司参军事林林总总来了一大群人参礼地时候一大拨人齐齐下拜那场面煞是壮观。而他端着一张笑脸一个个打招呼道辛苦人家拍马屁他照单全收顺便回赠几分颜色自然是皆大欢喜的格局。
由于李绩尚在病中这刺史的宴请他便代李绩回绝了自个却爽快地答应了下来——这一路上他逢宴必吃自然不好厚此薄彼。为了讨一个不扰民地名声愣是驳人家地面子着实没有必要。人家都把酒宴备好了你不去也是浪费何必呢?再说就是省下了钱那也绝对到不了国库或是百姓地腰包。
酒宴上觥筹交错之间上至刺史下至属吏人人都对此次征东大加奉承李绩不在自不用说一多半都是冲着李贤什么少年得志、天纵英明、不世名将等等赞语不管不顾地直接拍了上来李贤谦逊到最后也有些不耐烦了索性端着笑脸全都认了一场宴会下来酒菜倒不过是半饱脸上的肌肉却已经笑得僵硬。当然一同在席地李敬业等人也好不到哪里去出来之后个个是脸色抽搐就差没骂娘了。
于是回到宿处一瞧见苏毓李贤便赶紧可怜兮兮地上前问道:“小苏有吃的没有?这一晚上的奉承听的我耳朵上老茧都出来了倒是肚子没吃饱!”
他这话一说李敬业三人赶紧跟着附和全都带着讨好的笑意。而苏满脸古怪地瞅了他们一阵忽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我熬好的那锅粥都给英国公吃了……”
话没说完李贤这四个人顿时大失所望就连李敬业甚至也在那里悄声嘀咕自个的爷爷好运气。岂料苏毓紧跟着又笑道:“只不过刚刚来了客人所以我又去做了些点心还有玉米羹你们既然饿着就一起来吃吧!”
客人?那是谁?李贤还有工夫考虑这突然冒出来的客人是谁李敬业程伯虎可就耐不住性子了立刻喜出望外满口答应拉上薛丁山就顺着苏手指的方向往里头走根本没考虑到他们去和客人抢食有什么不对。然而等李敬业第一个推开房门的一刹那这三个心急火燎的人猛地都僵在了那里。看到这一幕李贤不禁停下了步子疑惑地看着苏。
“六郎你若想知道是谁进去看看不好么?”
李贤正想回答却只听一声惊呼扭头再看时只见薛丁山一下子冲了进去紧跟着那边门口的李敬业和程伯虎就出了贼兮兮的笑声。这时候他就是笨蛋也想到了这当口来的人是谁连忙疾步赶上前去。
在房门口他就看到了精彩的一幕——一向木讷的薛丁山不但抱起了阿梨甚至还抱着她在那里转***兴奋的颜色溢于言表。相较之下倒是一向热情奔放的阿梨露出了满脸红晕一双粉拳在薛丁山肩膀上嗔怒地锤着可瞧着却显然是花拳绣腿没用多大力气。
好容易等到这小俩口分开李贤便上去笑嘻嘻地问了一声好。结果阿梨才落地脸上的红晕尚未退去就急不可待地说道:“是申若姐姐让我来的!太子也忽然病了!”
一瞬间刚刚那喜气洋洋的明快气氛一下子消失得干干净净屋子里一群人全都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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