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二月,冬日将去,春日即来,万物蓄势待发,以争春色。笔神阁 bishenge.com
初春的长安城,虽然阳光渐渐和煦,可寒气依旧占据主导。
一大早,太子李峤与李德裕等一众人便冒着春寒,穿着朝服侯于明春门前,向着东方翘首以盼。
寒风迎面吹来,顺着李峤的衣服领口灌进去,李峤便浑身起了鸡皮疙瘩,浑身哆嗦,嘴唇一阵阵的颤抖。
“太子殿下,根据斥候探报,他们来还得一会儿,还请殿下移步车架内暂避寒风,以免冻坏了身子”,李德裕见李峤这般模样,劝谏道。
李峤直摇头:“不行,事关礼节,我不能失礼”
十五日前,卢龙节度使张仲武奏表朝廷,称黠戛斯再遣使者注吾合素前来,客居幽州,随行人员五百,并携带大量的金银器、美玉,请求朝拜大唐皇帝陛下。
皇帝随即批复张仲武,准许黠戛斯使者往长安,并通报沿途藩镇,出兵保护。
与此同时,皇帝下诏,命李峤与李德裕出迎。
昨日,斥候来报,注吾合素已带使团到达潼关,并原地休整。李峤与李德裕得到消息之后,今日寅时便盥洗更衣,按照鸿胪寺的策划,出春明门迎接。
日中,东边的地平线上出现了一个黑点,而后慢慢扩大。
“郎君,他们来了!”,内侍兴奋的向李峤禀报道。
李峤急忙命内侍将自己的衣冠再整理一番,而后将身边的炭盆移走。
一个时辰之后,注吾合素等人才牵马步行到春明门前,见李峤急忙跪拜道:“拜见大唐太子殿下”
李峤亦拱手还礼:“见过尊使”
相互寒暄之后,李峤奉酒,注吾合素连引三杯以示去风尘,而后众人上马,李峤与注吾合素为首,李德裕与副使为次,浩浩荡荡进春明门,向丹凤门进发。
行至含元殿前,鸿胪寺九宾已等候多时,待注吾合素与副使前来,便以九宾礼引导两人进含元殿。
(PS:古代关于九宾礼的说法不一样,《史记》中记载的是以公、侯、伯、子、男、孤、卿、大夫、士九人引导使者进殿。但是按照《后汉书》记载,是以王、侯、公、卿、二千石、六百石下及郎、吏、匈奴侍子九人引导使者进殿。而按照《汉书》的记载,则是在鸿胪设有专门接待的九宾。)
(我在这里以《汉书》为准,各位读者有兴趣,可以自己查阅资料。这个礼节在《史记·廉颇蔺相如列传》、《史记·刺客列传》中的《荆轲刺秦王》中都有记载)
含元殿内,皇帝百官皆着朝服,气氛肃穆。
注吾合素虽然穿胡服,但却说汉话,行汉礼:“拜见尊贵的大唐皇帝陛下”
“爱卿平身”
注吾合素起身,从副使手中接过礼单,双手奉献:“吾王虽居北方,但日夜思念南方的大唐。往年有回鹘阻挡,我们不能通使,吾王每提及,痛哭流涕,呼号对不起天可汗陛下”
“如今回鹘逆贼畏惧,苟藏阴山,吾王随即遣臣南下,拜谒大唐皇帝陛下,以瞻天颜,并献礼物”
马元贽下台来,接过礼单,呈现给皇帝。
皇帝打开礼单,粗略的扫了一遍:“爱卿辛苦了黠戛斯酋长有如此希冀,朕甚慰之”
注吾合素又从副使的手中接过一个匣子,双手捧之:“先王李陵,因冤而居坚昆,饮雪吞毡,饱受苦寒,常南望而叹”
“臣等不孝,决定奉先王魂而归汉地。先王已终胡地,坟墓不能动,故臣奉先王头盔而来,以安汉地,以慰先王心”,说着,注吾合素低头啜泣,不能抬头看皇帝。
马元贽将匣子奉献给皇帝,皇帝望着已经烂的差不多的头盔,忽然流泪:“终归是我陇西李氏啊!”
注吾合素闻言,哭的更加厉害了,副使亦跟着哭嚎起来,在含元殿外的千牛卫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注吾合素说:“尊敬的大唐皇帝陛下,历代吾王都自称为大唐臣子,每至元日,都向南而拜。当年安史动乱,回纥偷袭大唐,先王不遗余力,举族以攻之,策应大唐,不料被回纥击败”
“吾王卧薪尝胆,励精图治,终于在去年找准机会,突袭回鹘,将其击败之,如此,臣等方能朝见皇帝陛下!”
“如今,回鹘贼首乌介贼心不死,意图蒙骗皇帝陛下,挟唐军北上而驱赶臣等,不许我们通使。幸而皇帝陛下明察,并未上当”
“乌介,狼子野心!竟反攻大唐,尽夺丰州,可见其野蛮!”
“臣不忍大唐被如此宵小侵扰,故以军十万陈阴山,若大唐出兵,愿以大唐从属,共击乌介,斩其首以祭天地,救太和公主于水火,礼送而还!望皇帝陛下思虑之!”
皇帝点头:“乌介这个贼子,之前欺骗朕借给他粮食和草场,现在又侵占大唐的土地,简直罪无可恕!朕早就想收拾他了!”
“皇帝陛下英明!”
“李德裕”
“臣在”
“朕封你为关内道行军大总管,领夏绥、朔方、振武三地军士,与黠戛斯合兵,共同击破乌介逆贼!”
“臣领旨!”
“另外,朕欲册封黠戛斯酋长裴罗·骨咄禄·亚尔为英武诚明可汗,赐印信,遣国书,以彰两国亲善”
注吾合素含着眼泪:“皇帝陛下英明,臣不知所言!”
三日后,皇帝设宴款待注吾合素之后,注吾合素带着皇帝赏赐的财物离开了长安,按照原路返回北方。
当晚,马元贽便到辅兴坊李府,宣读了皇帝的圣旨,正式任命李德裕为关内道行军大总管,都督北方军事,并令李德裕明日一早出发,前往朔方。
李德裕兴奋之极,捧着圣旨不知所言,疾步走进西厢房:“先生!我们成功了!”
但谭泽露却波澜不惊:“阁老,我们只成功了一半,只拿到了军队的指挥权。如何击败乌介,还需细细谋划”
李德裕面色轻松:“回鹘孱弱,一击便溃。再者,注吾合素亲言北方有十万大军枕戈待旦,随时准备南下夹击回鹘!乌介怎么赢?”
谭泽露闻言,反问李德裕:“回鹘之前是孱弱,但如今已得丰州,得粮草、军械无数,又休整了这么长时间,阁老真的有把握战胜乌介吗?乌介可是有十万大军啊!”
“再者,阁老真的相信注吾合素的话?真的相信北境有十万大军?黠戛斯自乾元元年以来从未通使唐朝,阁老就真的保证他们一直愿意臣服大唐?要知道他们现在可是漠北霸主”
“这······,请先生教我······”
“阁老可还记得嗢没斯?”
“记得”
“关键点,就在此人身上!”,说着,谭泽露掏出三个竹筒给李德裕:“阁老,这其中有三策,若是你拿不定主意,就打开一个,依策行事便可。这三策足够阁老安定北疆了”
千里之外的中受降城,刘沔与石雄等人在中军大帐中商议接下来的计划,双方争执颇为激烈。
刘沔认为,太原是大唐的龙兴之地,也是重要的粮食产地,事关大唐的命脉,所以,应当撤军,将主力集结在太原附近,防止乌介南下攻击太原。
为了证明自己的想法是正确的,刘沔甚至举例当年匈奴入侵汉朝时,曾经多次入侵三晋。
但是石雄却认为,回鹘轻易夺取丰州,得到大量的粮食与军械,慢慢生出傲慢的情绪来,他们的防备一定很松懈。
只要集结军队,突然对乌介发起袭击,回鹘军队一定会溃散,此战可胜,北疆可定!
双方各自有理,谁也说服不了谁,于是便同时上书给在灵州城的李德裕,请求裁决。
面对两人的说辞,李德裕一时也难以裁决,权衡之间,便想起了谭泽露授予的三策,便赶紧取出第一个竹筒,开封取出其中的纸条,却见上面写着:石与刘之言,皆准。
李德裕稍加思索,便马上命随行的李回手书将令,命令刘沔带振武军五万往太原北驻扎,拱卫龙兴之地,又命令刘沔将剩余振武军两万交与石雄指挥,屯扎中受降城。
李德裕想了想,又将驻扎在河水南的朔方军三万交给石雄指挥,方才安心。
另外一边,乌介可汗竟还在喝酒淫乐,望着衣着暴露的歌伎跳舞,心里的欲望又被勾了起来,一旁炭盆上架着的烤羊肉香气四溢,油脂一滴滴的落尽盆里,刺啦作响。
而当嗢没斯来禀报注吾合素出使长安的时候,乌介甚至丝毫不感到惊讶,反而哈哈大笑:“让勇士们吃饱喝足,我们总要打回去的!到时候一定砍下亚尔的脑袋祭奠长生天!”
嗢没斯叹了一口气,退出去都防御使府邸,回到了自己部落的驻扎地,一路上长吁短叹:“是天要亡我回鹘吗?”
刚进营门,一名回鹘汉子便急匆匆迎上来:“可汗,亚浦带着他的部众和牛羊逃跑了!”
“什么!”,嗢没斯一把抓住那汉子的衣领:“逃到哪里去了!”
“看痕迹是往南边投靠大唐去了!”
“集合勇士,马上跟我去追!”
亚浦部落是属于嗢没斯管辖的部落之一,因为不喜欢战争,一直逃避嗢没斯的征召,所以人畜兴旺。因此嗢没斯一直认为他们是懦夫,也不屑于征召他们打仗。
但是去年与黠戛斯的战争中,嗢没斯实在没有办法,便派出大队骑兵去亚浦部落强制征兵,将十五岁以上,六十岁以下的男性全部抓走,这个部落一下子就衰败了,再历经辗转流离,仅仅只剩下了老弱病残。
这让这个部落厌战厌到了极点,酋长召集大家商议之后,决定向大唐投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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