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
李回突然感觉面颊一温,直暖到心里,化了已似寒冰得心,又将死灰燃了起来。笔神阁 www.bishenge.com
李回转头睁眼去看,却见嗢没斯已热泪盈眶。
“当啷”
尖刀掉在了地上,嗢没斯抓着李回的衣领的手也松开了。
机会!这是机会!
李回敏锐的觉察到嗢没斯的内心已然动摇,现在正是说服他的最好时机。
“将军,请您想一想,您待乌介何薄也?乌介又待您如何?您为他征战沙场,为他铤而走险,出使长安,请求大唐的招抚”
“当日,李知温倒卖军械案发的时候,皇帝杀心已起,您当日可谓九死一生!凶险异常!”
“您是回鹘的好男儿,救乌介于水火;挽大厦之将倾,可是乌介呢?不但不将您当做兄弟,甚至处处防着您,竟然派人来将您看管起来,这是大丈夫的作为吗?”
嗢没斯闭上眼睛,摇头道:“别说了,不要说了!”
“将军!阁老与您有旧,虽只有一面之缘,但已然将您当做了故交,不愿意您为乌介陪葬,所以值此危难之际派遣我前来,请您仔细考虑啊!”
“乌介虽然是可汗,但是他有什么成为可汗的资质呢?只不过是托了他血统的福而已。这样的人,不值得您这样的英雄好汉为他鞍前马后,为他战死沙场”
“我知道您是忠义之人,您不愿意舍弃乌介。但是乌介怎么看您呢?您在乌介眼里不过是一个叛徒而已,您在我们汉人眼里只是一个愚蠢的连光明大道都不在走的笨蛋而已,您不觉的委屈吗?”
这最后一句,彻底将嗢没斯的心里防线击溃了,他掩面大哭,撕心裂肺,泪水将衣服浸湿了一大片。
“将军,我知道您觉得归顺大唐、离开草原是一种背叛。但请您想一想,我们仍然让您管理您的部落,让您在阴山放牧,并不会让您舍弃部落和草原去汉地,这难道算是背叛吗?”
“让您的部落安然生活,牛羊儿有草吃,孩子有肉吃,这难道不是您的责任吗?他们当初正是为了安居乐业才决定效忠您、跟随您,您难道真的愿意辜负他们的信任,将他们亲手推进火坑吗?”
“请您务必为了您的部落思谋这件事情!”
言毕,李回不说话了,他觉得自己该说的都已经说了,再者,也留给嗢没斯一些考虑的时间,步步紧逼只会适得其反。
“呼呼······呼呼······”
外面的风声紧,回鹘人的惊叫声消失了,大火应该熄灭了吧!
“咚咚······咚咚······”
李回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宏而有力。他又觉得面耳发烫,额头上渗出一颗颗的汗珠。
如此未知又事关生死的事情,换做谁都会觉得紧张,何况李回这么一个文弱书生?
“谁在帐内!”
正在此时,帐外一声大吼,杂乱的脚步声逐渐清晰起来。
嗢没斯赶紧将李回拽起来,用短刀将帐篷割开一个大口子,将李回塞了出去:“回去告诉李公,我愿意臣服大唐”,并将自己右手上戴的一个狼首戒指递给李回,当做信物。
李回得到了准确回复之后,心当即就安下了,外面凌冽的寒风与帐内回鹘汉子的喊叫又让他内心的恐惧膨胀起来。
他愣了片刻,低头看了看手中抓着得狼首戒指,突然回过神来,连滚带爬向南方跑。
风声在他的耳边呼啸,回鹘人在他的身边跑过,帐篷燃烧的刺鼻气味往他的鼻子里钻。
他听到的回鹘人的叫喊,他觉得这是回鹘人发现了自己,觉得杂乱的脚步声是他们在追赶自己。
李回加快了脚步,他感觉自己飞起来了,像是一只低空飞翔的鸟,俯视着回鹘人的营地。回鹘人纷纷举起弓箭,瞄准自己,只要稍作停歇便是死路一条。
李回一路直向藏匿马匹的地方,以最快的速度翻身上马,在东方刚刚明朗一些的时候,绝尘而去······
日中的时候,李回策马进了朔方军营,将狼首戒指交给屈正旬之后,倒在了地上,一句话都没有说。
片刻之后,朔方军营中策出两骑,一骑往南向灵州,一骑往东向中受降城。
李德裕在得到狼首戒指之后,兴奋异常,许久之后,才问道:“昭度呢?”
“脱力了,正在军营休养,过几日屈牧公便会遣人送李郎君回来”
“那便好,那便好······”
但片刻的喜悦之后,李德裕却又现出忧色。
他握着那枚狼首戒指又开始踱步,来回走了一刻钟之后,长叹一声又坐下来,将狼首戒指放在案几上。
许久之后,李德裕一咬牙,掏出了最后一个竹筒,开封取出其中的纸条,只见上面写着两个字:示弱。
李德裕眼珠子一转,笑道:“此战胜矣!”
第二天,两骑自南而来,持白色旌节,进入西受降城,面见乌介可汗。
乌介可汗得知李德裕遣使前来,马上就召集部下,列于正堂两侧,以壮声威,自己则直接坐在案几上,将胡凳全部撤掉。
来使姓胡为昌,字繁盛,是灵州城的经学博士。
他在回鹘卫兵的引领下,持旌节进正堂,跪拜乌介可汗:“拜见可汗”
乌介可汗以为来使是一个硬骨头,根本不会行礼,自己还想着要不要遵守汉人的规矩,将胡昌驱逐回去。
但胡昌却主动行跪拜礼,这倒是让乌介可汗不知所措,愣了半天乌介才说道:“尊使不必多礼,请起”
胡昌起身,将旌节交给副使手持,自己则取出李德裕的亲笔信,双手献上:“臣此次前来,是为了代李阁老和可汗议和”
部下将信呈给乌介可汗,乌介可汗将信拆开。
臣李德裕言:
臣闻可汗勇猛,不欲与可汗交兵,但朝堂之上有小人言于陛下,力主出兵北上。臣奉帝命,不敢推辞。
今与可汗对阵与河水,臣惶恐,自知不能胜,故不敢进。思虑再三,臣决定与可汗议和,并上表皇帝,请求借兵与可汗,共伐黠戛斯,如当年先可汗借兵与大唐平叛。
另外,西受降城苦寒,帑藏微薄,臣恐太和公主有漾,每念及,无不痛哭流涕,诘责上天之不公,让公主受兵灾之祸。故臣请可汗务必照顾好公主,以慰臣寸心。
臣李德裕再拜可汗。
“哈哈哈”,乌介可汗看完信之后,哈哈大笑:“我听说这个李德裕一向强硬,现在看起来,也是一个软蛋!哈哈哈!”
胡昌堆上笑脸:“是是是,李阁老早在长安的时候,就已经听闻可汗勇猛,本不欲与北上,奈何皇命在身,不能推辞”
“哈哈哈!我看这信里的意思,还害怕我怠慢了公主?”
“这······”,胡昌面露难色:“太和公主怎么说都是李唐宗室,李阁老身为李唐臣子,安能不牵肠挂肚?”
乌介可汗冷笑一声,将信纸扔在地上:“哼!李德裕说议和就议和?有什么凭证?我凭什么相信你们?”
“李阁老已经命令朔方军、天德军后退三十里以示诚意,并命令天德军都防御副使石雄筹措粮草交给可汗使用,以示诚意”
“一派胡言!”
“可汗若是不信,还请派斥候出去探查,若是两军未退,可汗可立斩我项上人头”
乌介可汗随即召来一个回鹘汉子,正在耳语的时候,外面走进来一个卫兵,向乌介可汗禀报道:“可汗,前方探报,朔方军与天德军后退了三十里,并将斥候全部召回,紧闭营门”
胡昌微微一笑:“可汗,如此你总该信了吧!”
“李德裕真的想议和?”
“千真万确”
乌介摩挲着下巴:“那你回去告诉李德裕,让他把归顺唐朝的回鹘部落全部交出来。另外,告诉他,我会好好照顾太和公主,但他要是敢骗我,那我可就不一定能顾得上太和了”
胡昌唯唯诺诺:“是,是,我一定转告李阁老”
乌介可汗想了想,又问胡昌:“石雄什么时候能筹措好粮草?”
“大概就这几日了”
“那我明天去取!”
胡昌离开之后,乌介可汗便派使者前往中受降城,询问粮草筹集情况。
石雄倒是对使者很尊敬,告诉使者粮草已经筹措好,但是还需要李德裕的一纸军令,方能转交给乌介可汗。
使者回报给乌介之后,乌介勃然大怒,指着东方骂道:“他石雄算是个什么东西?李德裕让他给我筹措粮食转交给我,他竟然敢抗命!”
乌介可汗身边的另外一个大将趁机进言道:“可汗,我私底下听说这个石雄是个勇士,作战很勇敢。我觉得他可能是不满李德裕与我们议和,想恶意制造摩擦,逼迫李德裕开战”
乌介可汗脸阴沉下来了:“那就开战!”
“可汗,我们手里有太和公主,李德裕忌惮我们,难道石雄就不忌惮了吗?我们利用太和公主去要挟石雄,他难道还会故意刁难?”
“这······”
“可汗,这可是我们对付汉人的一张王牌啊!”
“好!就这么办!明天大军开拔,进驻五原塞(对两汉时期五原郡边塞的统称,大致在今天的内蒙古大青山西、阴山南坡一带),我们按照汉人的规矩,给石雄来一个先礼后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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