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蜡烛已经燃完,处于黎明之前的这个时段,还稍显昏暗的房间中,气氛稍显压抑。
“你等很久了。”
夜一没有说多余的话,脸上的秀眉皱成一团,像是在强调着某个事实。
“不用勉强,时间还早我还可以再等等。”
我用一种又可气又可笑的无奈表情看着夜一。
“抱歉。”夜一简短地道歉了。
“为什么道歉。”我轻声回应着。
“事关天赐兵家的荣耀,穿上这身于此处已经是极限了...我无法接受以这幅模样现身人前。”夜一这样说着,双手握成拳头,脸上并不存在所谓的天人交战。
换句话说,她打从一开始就没准备离开这个房间。
夜一无法移动,脚下像是打了钉子一样,动也不动。
真是难以置信,以天为被地为床,生活简直邋遢到发指的夜一,也会因为一件布衣而辗转难眠,举步维艰。
拳西的这个事件,并不是非夜一不可,换做其它刑军也未尝不可,她在这次的行动力并没有扮演任何重要的角色。
之所以带上夜一,只是单纯的义务。
我很清楚,我从夜一手中接过总司令这个位置开始,夜一就绑上了我这架战车。
我的目的是利用她的力量,而她也有自己的目的。
在那之前,她也会严格的监视我,究竟利用这个职位做出什么事情。
我要是在接到刑军的密报后,独自一人出来接触拳西,那么用不了多久夜一也会随我而来。
与其偷偷摸摸的制造不愉快,我索性也就带着夜一,让她亲眼看着我的一举一动。
唯一出乎我意料的我小看了她莫须有的荣誉心。
“是我考虑不周,来,抹上这个就好了。”对夜一这股奇怪的荣誉心我也是无能为力了,对着旁边的黑碳指了指。
那大概是之前居住在这里的人烧火取暖用的把,里面散落着一地的火炭。
夜一看着我,眉头皱的我都头疼了,她凝重的看了我一下后,眼睛忽的一亮,迈起了脚步走了过去。
她直接给自己摸了一脸灰后,回过头来看着我,其干净利落的姿态让我不由得为之一愣。
我只不过报着开开玩笑的心态说出了这句话罢了,谁知道她还真的就这么干了!
她丝毫没有因为被抹了一身的黑灰而有半点不爽,相反,大概是觉得这副样子没人可以认得出来,她脸上倒是一脸的如释重负。
怎么说好,这没心没肺的程度倒是跟那边如出一辙。
“走吧,先去看一下四周的地形。”还真是个合格的刑军,一脱离纠结的心理就准备勘察地形。
夜一说做就做,推开门走了出去,我只能耸耸肩膀跟了上去,不过有些出乎意料,现在还不到黎明的时间,四周已经有不少人出门开始穿行。
天连些微光亮都没有,这明显不正常。
我看着四周三三两两的人流,不禁微微一呆,紧接着看着前方那些集聚的流魂。
“那儿。”夜一双眼微微一眯,嘴里轻声说道。
就在人群扎堆的那儿,有一颗枝叶茂密的大树,有人被吊在那上头。
被吊着的尸体就像是破掉的水袋一样,血液滴答滴答的从身体流出来,关节部分也朝着根本想像不到的方向弯曲着。
被吊着的流魂明显受到了某种暴力对待,而且距离施暴的时间不算太久。
我不发一言,双眉却微微凝结,注意力投射于前方。
那里,被粗绳绑住双手掉在树上的,足足有四个,没有一个活口。
“这个六车拳西也算是心狠手辣之辈。”
夜一看着站在树下,不断张嘴说话的六车拳西给出了这样的评价。
这里距离吊着尸体的地方毕竟有一段距离,而且那边人声嘈杂,夜一也只能隐约的听出事情的大概。
这四个人害怕被静灵庭追杀想跑去告密,结果不知怎么的被人发现了。
他们就这样成为了六车拳西杀鸡儆猴的牺牲品,夜一得出了结论。
“——怎么了?”等了半天没有回应,夜一不由得把目标转向了身旁的男人。
他像是发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一样,眼睛直直的看着前方,夜一随之移动视线,她发现这个男人与其说是在看着六车拳西,倒不如说是在看着跟六车拳西说话的那个女孩。
这女孩长得相当清秀,可惜的是她似乎身体有问题,整个人只能无力的倚在一张破旧的椅子上,脖子歪到了一边,整个人看上去像是瘫痪了,除了能看到她面无表情,且缓慢的一字一顿的张嘴说话之外,她像是连眨眼,都难以自如控制。
与表情相反的是,这个女孩的眼睛中是无法掩饰的攻击欲望,毁灭一切的疯狂,那眼神,如同失去了一切理智的虚。
夜一不喜欢那种眼神,皱了皱眉头就移开了来。
“只是发现了一个意外的惊喜。”
一切都联系起来了。
我一直都没想通的东西,在看见那个女孩的瞬间就全部贯通了。
拳西的行为模式相当奇怪,我曾经看过刑军的报告,在报告中,一开始的拳西持续了几年的偷窃。
直到近来却变成了需要养活数十人的大规模掠夺,如果说他突然野心开窍,想发展自己的势力也说不通,因为拳西的地盘,一直都固定在这个地方。
当时我就隐隐约约感觉到了不对劲,他看上去并不害怕有静灵庭来的追兵对他进行追讨。
我想要得到足以撬动静灵庭的助力,为此不断地寻求帮手。
可惜这个世界的日世里明显被废掉了,不是摸得着的肉体,而是碰不到的心。
我不清楚这是单纯的巧合,又或者是崩玉的一种诅咒,我最终只能奢望,接下来回到我身边的战友,不会是接二连三的废人。
正因如此,我得到拳西的消息后,并不是让刑军来抓捕他们,而是决定亲自上场。
最终,我的决定得到了丰厚的回报。
久南白——我看着那个女孩,在心里轻声念着这个名字。
她的眼睛让我想起了虚。
里面满怀着疯狂跟欲望,倘若不是没有面具与灵压,而且她也没什么异动的话,我根本不怀疑她已经彻底的成为了‘虚’。
毫无疑问,白像日世里一样,不正常的开始了虚化,可是出人意料,她在不凭借外力的情况下,居然以这种惨烈的方式阻止自己成为虚,其毅力的确让人发指。
她扭断了自己的脖子,包过里面的脊椎与控制灵体的中枢。
这让她在没有斩魄刀的情况下,得以侥幸脱离内力虚的侵扰,那内力虚似乎并不想以一个瘫痪的姿态出现,老实的缩回了内心世界。
虽然很不好意思,但得到了答案的我,也知道该采取行动了。
“我想我们的行程可以缩短一半了。”我嘴角不受控制的勾勒出笑意,难以掩饰的喜悦涌上面容。
为什么一开始的拳西好几年都是小偷小摸,直到近来却变成了需要养活数十人的大规模掠夺?
因为一开始的他不需要照顾白,但后来他需要别人来照顾白了,因为白脖子以下的部位全都瘫痪了。
我做过很多义骸,对流魂的身体构造非常了解,她这幅模样是脊椎碎了,控制整个灵体的中枢也随之中断。
看这情况,她大概在某个时间被人掰断了脖子。
而且幸运的是她最后没有死,不幸的是脊椎与神经线受到了永久性的创伤,这种伤在静灵庭中都难以说治的好,何况是在流魂街?
所以拳西没有办法,他没法子带着这样的白去行窃抢劫,而且流魂街混乱无比,什么情况都可能发生,在必须有人留下照顾白的状况下,拳西也不得不从小偷小摸的过去,发展到了形成小村落,而且壮年行动力足有数十人的现在,只要想让白继续活下去,他就只能这样做。
而且他必须在他建立起的这个地方扎根,他没得选择。
他无法独自带着白逃亡,而已经形成了村落,而且开始有条理的进行劫掠的所有流魂也不会放弃现有的一切选择跟着他逃亡。
就像是慢性毒药一样,拳西也知道,总有一天自己也会因此而被死神讨伐。
只要一天不脱离名为久南白的锁链,他就无法真正的离开这个地方。
而白也不会选择所谓的自我了断,让拳西一个人自由的想法.
这是肤浅且愚蠢的,拳西愿意为了她而身陷险境,她如果选择一个人先去死寻求解脱就太过卑鄙了。
所以哪怕身体完全无法动弹,哪怕连完整的话也说不出,哪怕每分每秒都感觉到痛苦,但是白还是选择活着。
六车拳西,久南白,简直是难以想象。
明知总有一天一定会因此而死,却选择绝不放弃为了让白多活一分一秒的拳西,还有明知此生无望,只能如同布偶般无法动弹,却依旧选择顽强活着,成为拳西心灵支柱的白。
“每个人都有不可复制的愚蠢,但却极度辉煌。”
虽然很多地方还没有解释通,但是简单的理清了前因后果后,我也只能这么说了。
喃喃着,我看着身旁的夜一,眼神示意她跟上,绕开了白与拳西聚集的地方。
快了,很快了,拳西,白,带着这份愚蠢来吧,回来我的身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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