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剧 第二章地府

    第三幕

    死神环视周围空荡荡的大地。

    事物的失去往往最遗憾的是没能好好告别。他喃喃自语。

    穷极世界，没有实在的东西能塞进我的心。

    人群散尽，还原这本来就空无一物的模样。

    星光无法抵达这里，大地不会铺满鲜花。

    我的痛苦乐园，我的恐惧港湾。

    他们摒弃这里，他们痛恨这里。

    但我给他们痛苦予永恒，我给他们恐惧予安息。

    为了渺小而狂欢，为了虚无而欢笑。

    这场乐事，结束了。

    他蓦然远眺，瞄向远方通天的光柱。

    通道直达大地，结实的大地，真正的大地。林新踩在地上，光雾并未散去。脑门上亮着菱形的绿光，由管理者最后在他的脑门上点亮。抬头对通往虚空的通道最后一瞥，林新踏出光雾进入新的世界。

    乌黑的浓烟熏染着墨绿的雾云，天空不见一丝亮光。大地反射出金属的光泽，皱裂的土壤伸立起无数坚硬的石刺。一群无精打采的人们围着他，他们拖拉拉拽着步子，行到光雾里消失。漫长的走进光雾的队伍，浩浩荡荡蜿蜒到天边。

    这是一行沉默的队伍，这是一行愤怒的队伍，这是一行**的队伍。

    年轻人扶着老人，老人牵着孩子。男子牵着女子，女子怀抱着婴儿。人们对林新视若无睹，只是一步一个脚印，行着家庭、朋友、爱人、仇人之间协调的步伐走

    进光雾。他们自动躲着林新，擦过他的肩膀，连衣边都不粘一下。这群面容灰暗的人们，这数以亿万计的人们，竟在这毫无声息的天地间走得无声无息。

    可怜的人们，不知哪怕牵着手，走进光雾里便生死永隔。

    无需推开，林新顺着人们自动让开的路向前走，向地平线那里的城堡走去。

    你可听到人们失声，失落在深夜黑暗之中。

    这沉默来自于人民，守持着向着黑暗涌进。

    世间悲惨无数，灰烬后又有什么保存。

    最亮的光也会熄灭，黑夜终将到来。

    死神的苦惧乐园之中，我们已被牺牲。

    我们已疲惫腐朽，再不也与幸福相亲。

    灵魂已被消逝，所有人背负禁锢。

    还会有人加入我们，是否有力量再互相安抚。

    脚步之外，是否有你期盼的世界。

    你可听到人们失声，可听到远处死亡隆隆。

    我们惨负沉痛过去，只等明日到来。

    队伍边上，一位极美的女精灵哼唱着，身着白裙，站立在岩石上望着远方，不看人伍一眼。

    林新一边走着一边盯着她，直到她被甩到后面很远。

    明日到来...那幽幽的歌声最后剩下这一句远去，虽然听不懂，却久久环绕停留在林新的脑海里。

    第四幕

    林新很快行到城堡之下，一个个头矮小的人袭一身黑衣站在城堡门口。手里拿着一只杖。那杖面光泛蓝，暗部泛绿。

    他走上前去，那人动了动。

    但愿我的法术没有让你头脑发晕。他是指施加给林新的一步千里的魔法。

    还好，之后就习惯了。听到林新不在意，那人抬起头对林新亮起一个善意的微笑。

    他皮肤白皙干净像个年轻人，下巴宽大腮却比较瘦。鼻子很尖很长，眼睛却深窝周围布满皱纹。神父样子的衣服，很宽的黑绒领子显得高贵，领口露出白色纺纱料子的衬衫，腰部一圈皱褶围住腰部，在衣服里应该有缠腰用的丝带。

    他伛偻的姿势让新来乍到的林新一旁感到不自在，他尽量弓腰表示尊敬。那人滋啦一声拉开城堡的小木门，跟着他走了进去。

    一间地球欧洲中世纪样子的书房。两人坐下，烛台上的火苗开始摇曳。

    我做了六千年的死神，那人说道。此时我的激动不亚于你。

    林新想了想，还是问了路上纠结的问题。

    重新进入轮回，你愿意吗？

    是的，死神笑了笑。这里我已经待够了。

    由你所见，死神无法涉足世间。这能待在这里，连个仆人都没有。

    林新顾虑的心终于放下了，死神摆摆手。

    你不用顾虑，这种交接已经进行了数不尽的岁月，多长时间没有死神知道，除了交接的人你也不会遇见其他任何死神。

    林新点点头。

    而且你在外面也看到了，世界如此无数而就如此渺小，对于掌管的人来说，随便找一个像你或者我的人，都是大不了的事情。

    我给你找了一个房间住，三天后我就该离去了，跟上前面的队伍。说着他的眼睛看向窗外。

    到时我将把权杖交给你。

    林新的注意力集中到死神手里的权杖上。

    杖体蓝绿之间的颜色，通透如玉，两头压扁成尖角边线向里弯曲的菱形，中间是压扁的两个同样的菱形，中间裁空一个椭圆，空出来安装一个用来持杖的棍柱把手。中间两菱形中间分别有凹坑镶嵌绿色宝石，然而下面的凹坑上没有宝石。

    死神将权杖给林新看。

    死神的力量都来自于这柄权杖，然而它的力量不是具象化的，每个人获得的能力略有不同。当然，没有被管理者打上指定死神印记的人无法使用它。

    神奇。林新看着绿宝石里的绿光莹转，称奇道。

    你先休息吧，经历了漫长的旅途，相必你还要梳理下思绪。

    林新站起身微微弯腰点了点头。

    第五幕

    一件事让林新明白又有些疑惑，他现在是存在肉体的。

    深夜他站起身，去找厕所。他怀疑这个亡灵遍地的世界，是否会为肉体提供方便的地方。死后肉体怎么还能带着，那原先地球上人死后的遗体都是怎么回事，自

    己死后的记忆首先就是身在光雾中，完全没有像这个世界这样停留某地，还要排队进入管道的，还是在地球地府的记忆被抹除了？良心作为人入世出生后，为什么记

    忆空白？难道光雾中漫长的旅行最终让人的意识泯灭？自己难道在醒来之前就经历了漫长的旅途？又是什么让自己恢复意识？他突然有了太多的问题。

    突然他发觉这条长廊这么久都没有走尽。他决定回头，走了三十几步一拐弯，却立刻看到自己房间的门。

    奇怪。他想，更加奇怪的是发现房间隔壁就有一所卫生间。

    卫生间内白炽灯很明亮，镶花叶图案瓷砖的墙壁，陶瓷坐便和脸池，大理石台子。他洗完手看了看镜子中的自己，然后拿起边上的毛巾擦脸。

    他不认为死神见过地球的卫生间。

    第二天，林新其实没法知道第二天什么时候到，而是死神叫醒了他。

    亲爱的朋友，随我一起游览下地府如何。

    即使死神告诉他这是白天，地府依旧一副黑蒙蒙的样子。坐上一辆造型哥特的马车，城堡的位置在地府的北方尽头，在向北是无尽的崇山峻岭，即使是死神也只是在边缘探索过。

    权杖唯一不能做到的，就是飞翔，我的朋友。死神说。

    也应该熟悉下了，虽然两天后便永无再见。我叫歌达。死神回头说。

    我叫林新。

    哦？你的名字不像是什么声音。我的名字来自一种生灵的叫声，在我的家乡时。

    你还记得你家乡的样子吗？

    忘记了，林新。不只是家乡，在这里我忘记了溪水汨汨，两岸铺满鲜嫩的野草还有招引蝴蝶的花朵。牧童坐在水牛背上看到水面倒映的牛脸哈哈大笑，远处磨坊水车隆隆作响，有村妇在不远处洗衣服。一片碧水蓝天。

    死神顿了顿，现在这些对我来说就是书卷上的符号。

    这个世界的人们也放牛？也用磨坊？

    是的，看来这对你来说并不新鲜。当我被选为死神时，家乡的人刚刚学会要穿衣服蔽体。

    不，歌达。在我的家乡这些也很少见了。

    是吗？歌达用了一个随应的语气说。

    他们行上魂灵们赶往通道的道路，漫长的队伍不见踪影。经过一方林新熟悉的岩石，他想起那个歌唱的女精灵。

    对了，这个世界有精灵？

    是的。

    矮人呢？

    这个没有，整个世界只有精灵和人类。

    林新断定这个世界的精灵不过也是人类的一种，变种体现在耳朵上。

    行车到这里，一路上是无尽枯燥的平原，地皮皱裂出许多石刺，徒步跨越会十分艰难。

    地府在这个世界天空与大地之间的虚空存在，林新。如果你尝试远行，大地将无限辽阔。当你放弃回头时，会发现身后就是刚刚出发的地点。歌达解释说。

    而城堡后的群山，则是险峻得无法攀爬。他又补充。

    这是谁的杰作呢？林新问。

    这么多年，我的初步判断是这个。歌达抚摸手中的杖。

    此处空间来自于它。魂灵们向远方行走时，越加感到烘烤，够远会被焚灭。而北方群山的尖石，能够刺伤刺杀魂灵。而死神畅通无阻，所以铺在死神前的平原无边无尽，横在死神前的山岭陡峭得无法攀爬。

    歌达，那些魂灵都是带着肉体的吗？

    是啊，在这里饥饿、寒冷、疲惫等等比在世要弱三倍。但有权杖能彻底避免这些，这里的魂灵忍受着无穷尽的折磨。

    歌达的声音变得走调，似乎在努力压着他越来越高亢的音调。让人难辨是因为兴奋还是悲切。

    我亲爱的朋友，所以我定在你到来三天后交接，那样正好。基于尊重，我必须带你巡视地府。但由你所见，不过是一马平川的平原。你要跟我回去吗？或许你自己游览一会儿？

    我再游览一会儿。

    死神点点头，挥了挥权杖。

    当你想要回来，在心里默念我的名字七遍，然后你几步就可以到城堡。

    好的。

    死神的马车绝尘而去，很快消失在林新的视线中。然后他往回走，走到了那女精灵歌唱的地方。

    人流经过，一群灰蒙蒙的躯体。她却唯独将脸庞仰向天空，在无声的世界里轻声倾诉。裙裾下露出的脚掌踩在昏黑的岩石上，黑瀑流泻，唱着挽歌，似乎祭奠英雄时代荒凉的亡故。

    林新踩上岩石，回忆并沉浸在那歌声里。他脱掉鞋子放在一旁，轻轻唱起那首...无名的歌。

    这是哪儿？他看到幻想。身在海船上，硝烟弥漫，两只船队在海面上激战。似乎自己是身在攻击方的船队上，因为对面船队的背后是一个半岛地形的港口城市。对方船舷装备着大炮，在海面上传荡着连声轰响。而这边船队的人...是精灵，用巨大的弓弩还击。

    男子：陛下，即使我秘密赶来，对北方防线来说依旧是冒险。希望陛下将码头所有战船派出，一举消灭他们。

    男子：我知道，任何动用你的能力都是冒险的行为。

    谁的声音？林新找不到任何声音来源，然而视觉的本人开口了。

    他来了...副官。

    在！旁边的男精灵军官应答。

    撤离先锋舰船，远离人类的船队和港口，防御阵型后撤！

    是...是！军官的迟疑只是一小会儿，之后立刻转身下去了。

    这声音...林新突然恍然大悟。这是那个女精灵的声音！

    女精灵的视线远眺到海对面的城市，林新看的更清晰一些了。似乎是三角形的半岛，有河流从城市地下流出来灌入大海。半岛中央地势高耸，所有房子都是高高

    的塔楼，这些塔楼被空中回廊所连接。中央巍峨的宫殿，看起来像被周围高低的塔楼托举起来的领袖。看起来它们竟像是木质的。

    林新眼前的城市渐渐模糊，最后他回到自己的意识中。他还站在那岩石上。

    啊！他痛呼出声。似乎下面有什么刺伤了脚掌。抬脚看是一个绿色尖利的东西钻出来岩石，锋利不规则的边缘似乎说明它是什么东西的碎片。后半截还插在岩石里。

    林新把它拔出来，只有小指指甲那么大。观察来看像是某种晶石的碎片。

    林新将它放进口袋，穿上鞋子，心里默念了七声歌达。

    第六幕

    林新躺在床上，毫无睡意。

    自从来到这里他已经两天没有喝水，他早已感到口渴，但只要等待三天就可以消除。而早晨与歌达驾车出行后，不知什么时候不知不觉口渴的感觉消失了。走那么多路虽使饥肠辘辘的他四肢无力，但遇见女精灵幻像的事情使他亢奋异常。

    是那个精灵的记忆吗？他想。

    这个碎片是储存她记忆的容器吗？

    他坐起来，眼睛盯着房门看。那暗红色的的门外通向一个永远走不完的行廊，它足够远，但似乎**也就于之大。它如此神秘，神秘到尽头一定埋藏着一个天大的秘密。冥冥中他感觉门后的东西与女精灵有关。艳红的照明火把，黑暗在行廊中漫延，如同底下暗河，浪潮蠢蠢欲动。

    林新侧耳去听四周，整个城堡静寂无声，他拿起桌上的烛火，吱嘎...火光洒出门外，微微能清楚拐角墙壁上的女人雕像。一股压迫感扑面而来，从前俯视地质工程大坑的记忆被提起。

    他擦了擦发凉的鼻尖，缓缓前行。

    如前次探行，出门后尽头会向有转，大约走二十步会有一个t字廊，右边通往一个空挡的储藏室，左边继续不远会再向左转，然后就是一个永无尽头的长廊。

    林新左转后，清楚记得的无尽长廊没有出现。

    一个楼顶露天花园，让人厌恶的天空洒下病怏怏的绿色荧光照亮花园中的空地，回字廊下，花园四角分别有一个拱门通往城堡的深处。林新穿过花园，走进对角的拱门，爬起一个高塔内的旋转楼梯来。

    楼梯尽头是一扇极为古老朽腐的铁门，雕刻的花纹也已经辨明不清。开门后豁然开阔，一处极为广阔的露天广场展现在林新的眼前。

    当我与她结合时，她的腹部被按住，这让我知道我们是如此的紧密相连。这样似乎我们一起死过，我们也注定如此一起活...

    恩？林新听到飘忽的喃喃。但四周空无一人。

    质地，穷苦人的皮肤粗糙、油腻。富人的皮肤多屑、潮湿。那老人坚韧多皱的脸啊，那孩子柔净的脚丫。当抚摸起自己的脸时，那些质地与我缠成剪不断的漩涡，**在慈悲的世界里。

    我要将我的头发保存下来，以此来保证我的美丽长存。头发与我一同所发生的故事，是我的美丽必然经由的事故。我的美丽终究长存，超脱了这一切成全它自我。

    ......

    一声、两声、三声。仿佛不断有人迎面而来，对着林新的耳朵倾吐心声。人声渐渐嘈杂，耳语充斥了空间，而在实则静寂无人的广场，每一个倾诉吐字都无比清晰，可又喧嚣混杂又如此模糊。林新大舒一口气，用理智安抚不安的心头，去追索每一个词句的意义。

    血腥味。突然他闻到，抽了抽被熏到的鼻子。睁开双眼。

    原本广阔的广场，边缘隐没在看不见的黑暗里。而此时一个看不见的波纹从林新当荡漾开来，周遭一些新的事物被掀掉伪装，呈现出来真相。

    堆，一个个巨大如山的堆。

    残胳断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