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喜堂中,圣德帝和邹太后一左一右,端坐在正座上,笑容满面地看着向自己缓缓走来的一对璧人。
小七紧紧拉住若水的手,步伐坚定,一步一步走上前,身边是潮水般涌上来的祝福和恭喜,一波又一波。
在赞礼官高声的唱礼中,两人交拜天地,再拜过圣德帝和邹太后,然后在众人的簇拥中,被送进了洞房。
圣德帝和邹太后对视一眼,脸上都露出了欣慰之极的笑容,又一起转头,满眼含笑的目送着二人的背影。
君天翔站在人群中,目光炽热滚烫,他的目光几乎没有片刻离开过若水,他眼睁睁的看着身穿红裳的她和别人交拜天地,心里就像是被什么噬咬一般的疼痛。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不见,他才意识到,她和自己的七弟,被人送入了洞房。
他被那条妒忌的毒蛇驱赶着,身不由己的也跟了进去。
若水坐在铺满了莲子花生栗子等干果的喜床上,正悄悄松了口气,心想这繁复冗长的婚礼仪式终于结束了,她的脖子被头上那顶沉甸甸的feg冠压得都直不起来了。
只听得周围满满全是喧嚣祝福的话语声,一根缠着红绸的金丝木秤杆突然伸进了盖头里,一下子挑下了她遮面的红绣巾。
若水只觉得眼前一亮,呼吸一下子变得顺畅了,这红盖头着实让人气闷,她抬起头,看向身前站着的那个挑下自己红巾的男人,只见他一双乌黑澄澈的双眸一眨不眨的瞅着自己,目光温柔得几乎要滴出水来,眼中满满的全是醉意。
她忍不住嫣然一笑,未着脂粉的水透肌肤盈出一抹淡淡的娇红,然后缓缓低下头去,那一低头的妩媚风情,看得他怦然心动。
只听得周围响起了一片啧啧赞叹之声,人人都知柳大小姐貌美,可今天亲眼见到,才知道那些夸赞她的话半点不虚,她这么盈盈一笑间,就像是融融暖阳,照得满室都变得明亮起来。
若水心里有些忐忑不安,不知道接下来还会举行怎样的仪式。
小七被众人推坐在若水的身边,喜娘笑嘻嘻的上前,一边说着吉利话,一边把两个人的发梢结在一起,然后剪断,分成两小绺,用红绳束起,装进荷包里交在二人手中,意寓夫妻结发,永不分离。
接下来就是喝合卺酒,一对系着红绳的玉釉小瓷杯,盛着红艳艳的胭脂酒,放在大红漆木制托盘里,送到了两人面前。
“交杯酒交杯酒”人群中突然响起了一个清越响亮的声音,闹洞房的宾客们发出一阵哄闹声,紧跟着也纷纷叫嚷起来,非让新郎新娘交杯而饮。
若水脸一红,悄悄抬眼一瞥,正对上老清亮的眼睛,他对她眨眨眼,眸光里满是捉弄的笑意。
小七的脸也忍不住红了起来,让他在这么多双火辣辣眼睛的注视下和她做出这样亲热的举动,他也会害羞的好不好
他略带愠怒的瞪了那个挑头闹房的老一眼,然后深深吸气,端起两只酒杯,将其中一只交在若水的手中。
红绳极短,两人必须靠得极近,才能喝到杯中的酒。
倾身靠近她时,小七的心再一次不受控制的狂跳起来,她柔腻温暖的脸庞几乎贴在了他的下巴上,他鼻中闻到的全是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沁骨幽香。
他迷迷糊糊的不知道自己是怎样把那杯酒喝下去的,只听得周围一片喝彩叫好声,小七忽然觉得异常烦躁,他真想起身大声咆哮一声,然后把屋里所有这些碍眼的人通通赶出去
他现在谁都不想见,只想和她在一起
但是该进行的还是要进行,他再不情愿,也只能在喝过交杯酒后,被众人簇拥出洞房,陪贺客们饮酒去了。
满屋子的喧嚣终于消失了,屋里一下子变得安静异常,只留下了二十余名喜娘和喜婆婆。
小怜取出喜包,分给众人,便把喜娘和喜婆婆们也都打发了出去。
若水这才真的松了口气,她扶着快要被压断了的脖子,叫道:“小桃,小怜,快帮我把这个feg冠摘下来,哎哟,压死我了。”
小怜抿唇一笑,和小桃两人轻手轻脚的替她除下feg冠,然后收进妆盒中。
屋里只剩下了主仆三人,三个人都没有成亲的经验,不由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小怜转转眼珠,忽然问道:“姑娘,你饿不饿?我去弄点吃的来?”
被她一言提醒,若水和小桃果然觉得肚中饥饿,小桃已经咽了下口水,叫了起来:“好啊,我都快饿死了,我和你一起去找吃的。”
若水笑着点点头,小怜和小桃正准备出门,突然听见房门上起了轻轻的敲啄之声,有人在门外说道:“奴婢等奉王爷之命,给王妃送吃食来了。”
紧接着,一股酒菜的香气直飘进房中。
小怜小桃忙打开房门,让门外的人进来。
只见十余个丫环婆子提着食盒,悄步进房,恭恭敬敬的对着若水行下礼去,然后把食盒打开,取出酒菜和各式点心,一样样摆放在桌上,然后又对着若水行了个礼,放轻了脚步退了下去,行止之间都是有礼有度,显然是受过了良好的调教。
若水忍不住微笑起来,她想起第一次来到小七府邸的时候,找他要一套女子的衣衫都没有,因为他说,他府里从来就没有过女子,现在这些丫头婆子肯定是他这段时间买回来的,而且应该是找宫里的嬷嬷们专门的教过了礼仪规矩。
她心中掠过一抹暖意,虽然早知他对自己情深不移,但是像他这么个大男人,能够做到这般的细心体贴,实在是难得。
三个人用过了酒饭。小桃和小怜忙着收拾妆奁箱笼,将若水的衣物用品一件件归拢妥帖,若水则趴在桌上,逗着小鹦鹉说话。
说也奇怪,这小鹦鹉自打跟了若水之后,只开过说过两次话,一次是学着若水叫爹,一次就是今天叫了两句好看,然后就和哑嘴葫芦似的,怎么逗也不肯开口,只是睁着圆溜溜的小黑眼睛看着若水。
不知不觉天色就黑了下来,桌上的两枝龙feg大红花烛点燃了起来,橙黄明亮的烛光映红了一室。
门外突然响起了脚步声,紧跟着有人叫道:“王爷回房了。”
若水的心刚刚一跳,就听到“砰”地一声,房门被重重推开,老搀扶着小七,踉踉跄跄地走进屋来,紧跟着飘进来一股浓郁的酒气,若水抬头瞧去,只见两个人的脸都喝得通红,尤其是小七,脸色红得简直比他身上的红衫更鲜艳。
老显然还保持着几分清醒,他不好意思的看着若水,挠挠头,“七哥,嘿嘿,七哥好像喝醉了,不不是我灌的,是他自己抢着要喝的,任谁来敬酒,他都是一口喝干。嘿嘿,可能是七哥想起要和你洞房花烛,太高兴了罢。”
他结结巴巴的说着,见若水看向自己的目光很是不善,越发的心虚,连忙把小七扶到床上,然后看了若水一眼,飞快的溜出门去,像是生怕若水找他麻烦一般。
若水对着老的背影狠狠瞪了一眼,就知道这老没干好事,小七怎么会无缘无故醉成这般模样,他可从来不是嗜酒之人,那次在太白楼,自己要了十斤太白醉,他可是滴酒没沾。
她回过身,只见小七仰面朝天躺在喜床上,已经醉得人事不知,她轻轻叹了口气,提了半天的心倒落回了肚子里,醉成了这般模样的人,想必定是不会再那啥了吧?
若水的脸一红,不敢再想下去,吩咐小桃去准备热水毛巾,想了想,又让小怜去吩咐下人,在净房中备好浴桶热水,折磨了这一天,她浑身酸痛,很想洗个热水澡再睡觉。
等到东西都准备齐了,若水便叫小怜和小桃早点下去休息,小怜看着若水,张了张嘴,欲言又止,低下头跟着小桃退出房去,带上了房门。
若水拧了块热毛巾,走到床前,见小七闭着双眼,睡得正香,她温柔一笑,轻轻替他擦脸。
这是一张完美无瑕的脸庞,他眼帘合起,遮住了他那双慑人心魄的黑亮双眸,睫毛又长又密,原本像白瓷般的肌肤泛着胭脂般的红,呼吸间带着浓浓的酒气,显然醉得不轻。
若水细心的替他擦净了手脸,然后把毛巾丢在一边,想替他脱下那件大红的喜袍,但他的身子实在太重,她想拉他起身,却一个用力不稳,一下子摔倒在他的身上。
这一下倒把沉醉不醒的小七压醒了,他只觉得一个温香馥软的身体倒在了自己身上,一股熟悉的幽香绕鼻而来,他下意识的紧紧搂住,然后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一眼就看到趴伏在自己身上的那个一身新娘打扮的姑娘,她正睁着一对秋波潋滟的双眸,对着自己痴痴而视。
他的心突然不受控制的狂跳起来,被酒迷醉的头脑一下子变得清醒,他想了起来,怀里的新娘,正是他心爱的姑娘。
而现在,就是他的洞房花烛
“小七,你醒了?”若水一抬眼,就看到小七睁到了双眼,乌亮的眸子像是映在水潭中的寒星,幽然闪亮,让她简直怀疑他刚才的醉酒是装出来的了。
“嗯。”小七打鼻腔中应了一声,不知道是因为酒的原因还是身上姑娘沁人的芳香,让他有一种醺醺然的感觉,这真像是梦里的一切,可怀中娇软温暖的身躯却在提醒着他,这不是梦。
他心中一荡,抱着她一个翻身,已经把她压在了身下,床上的栗子干果早已经被小怜收起,床铺得整整齐齐,一床湘丝缎绣的大红锦被铺得厚厚软软的,一点也没弄痛了她。
床的正中央是一方洁白的缎帕,看到那方帕子,小七只觉得全身的血都往脑子里涌去。他知道那是做什么的
他只觉得心跳得像打鼓,一下比一下急,他相信她一定听到了自己急促狂乱的心跳声,因为她白嫩如脂的脸突然飘上了红晕,眼帘低垂,像一朵柔婉娇美的芙蓉花,正在他的身下一点点绽放着动人的风情。
等待了这么久,期盼了这么久,为的都是这一刻。
现在的她,终于属于他的了
小七深深凝望着她的眼睛,她却因为不好意思而别开了脸,烛光如火,他的眸光也像是燃烧了两簇火。
“看着我。”他的喉音沙哑,手指划过她弧度优美的下巴,把她的脸轻轻的转了过来。
若水扬了扬睫毛,抬起盈盈水雾般的双眸,看得他的心都要化了。
他全身都像火一样燃烧起来,烧得他发烫,他知道接下来应该做些什么,却在她剪水双瞳的注视下,忽然变得有些手足无措起来,不知道该从哪一步开始进行。
他咽了下口水,心想,要不,先亲亲她?
若水忽然轻轻笑了起来,眼前的小七简直太可爱了,他明明没有经验,却故作镇定老成,却又掩不住眼中的一抹羞涩,脸色酡红,那分明不是醉酒,而是害羞。
小七正在不知所措,被她一笑,忽然变得恼羞成怒起来。
这个鬼丫头,想都不用想,肯定又在笑话自己没经验
想起第一次亲她的时候,因为自己不会亲亲被她笑话的那件事,小七心中满是不忿。所以为了今天的洞房花烛,他可以做足了准备功夫。
哼,鬼丫头,你要笑就笑吧,等一会儿,我要你哭都哭不出来。
若水被他那双冒火的双眼盯得身上也发起热来,她知道他在想什么,她也知道马上要发生什么,她脸红着,心跳着,嫣然一笑,闭上了双眼。
小七终于松了口气,她要是再用这样的眼神这样看着他,他肯定什么也干不成。他没办法在她这双清澈如水的眸光下做出那种事来。
他温柔的吻上她的唇,由浅及深,细腻而缠绵,他感到她的身体在他身下轻轻颤动,让他越来越是觉得饥渴难耐,他拼命攫取她唇齿间的甜蜜,却总觉得不够,还不够……
下一步该做什么?
小七神智迷乱的想着老给自己普及的洞房知识,他带来的那些画册他明明看过,可是该死的他现在居然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他气喘吁吁的抬起头来,凝望着身下的她,让自己迷醉的头脑稍微清醒一下。
在艳红如火的喜服映衬下,她的肌肤显得格外的白。自从识得她以来,她总是喜欢穿素色的衣衫,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她穿这么浓烈的红色。
他从不知道,她穿起红色的嫁裳会是这么的好看,好看得让他都移不开眼,她就像天边那抹最亮丽的红霞,映红了他的眼,更映红了他的心。
“若水,水儿……”他心醉神迷的瞅着她,忽然觉得刚才还让他赞美不己的大红嫁裳现在变得格外的碍眼。
他脱去了沉稳冷静的面具,近乎急切的去解她的红嫁衣,却怎么也找不到衣带钮扣,他急得额上都冒汗了。
该死的老你拿来的那些画册上,怎么就没有教如何给女人脱衣服啊
既然脱不下,他就去扯,只扯得若水一声轻笑,睁开眼,抬手抓住他的手,幽幽的道。
“别乱扯,这嫁衣可是孟姐姐一针一线绣的,你扯坏了,她会心疼,我也会舍不得。”
小七很是挫败的吐出口气,不能扯,又不会脱,这是要闹哪样啊?
难不能让她穿着嫁衣和自己洞房啊?可那画册上明明都是不穿衣服的啊?
小七瞪着若水,看到她笑得眼都弯了,忽然醒悟过来,他就知道这鬼丫头又在捉弄自己这都什么时候了,她还忘不了这个
他真想不顾一切的把她身上的衣服通通扯光,可是一看到她那可爱的表情,他的心一下子又软了,轻轻凑到她耳边,他低语着:“你教我,好不好?”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耳根子都羞红了。
这话要是让别人听去了,他这个王爷的面子彻底是丢光了。
堂堂的楚王殿下,长到这么大,居然不会给女人脱衣服
若水也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只笑得小七呼吸变粗,眉毛直竖,又要炸毛了,不敢再逗他,仰起头来,在他烧得通红的耳垂上轻轻一吻,柔声道:“我教你。”
小七这才松了口气,只觉得她落在自己耳朵上的嘴唇温热而柔软,却让他的身子一下子变得僵硬起来。
若水拉着他的大手,放在自己的衣带上,感觉他青涩却生硬的手指在柔软的衣料上滑动,终于解开了第一件外裳。
绣着锦绣龙feg的大红嫁衣轻轻飘坠,落地无声。
喜床上帷幕垂落,遮住了满床旖旎风光,只有床前桌上,一对龙feg喜烛高高的燃烧着,爆出一室星光。
不知道过了多久,若水从睡梦中幽幽醒转,一侧头,只见床前的一对红烛兀自燃烧,窗外夜色沉沉。
在她的身后,小七的呼吸平稳而轻缓,他的双臂正紧紧搂在她的腰间,把她牢牢抱在怀中,他的身上散发着一种清新温暖的气息,让人迷醉。
若水想轻轻移动一下身体,不想他就是在睡梦中也感觉到了,双臂一紧,在她的耳边喃喃低语:“别走。”
他的呼吸热热的喷在她的耳际,惹得她身上不由自主起了层小疙瘩,她缩了下脖子,真希望自己的耳朵别这么敏感。
方才,就是自己这个该死的耳朵,害得她完全没有一点抵抗的能力,他像是察觉了她的这个弱点,一直都紧紧的含着她的耳垂,轻轻吸吮,害得她全身无力,像一朵只为他盛放的芙蕖百合,任他采撷。
他的身体再次变得火烫起来,若水心头一跳,知道他醒了,吓得心头一跳。
“别别来了,我,我不要了……”她软语呢喃,低声央求,却不知道她这样的嗓音在他听起来有多诱人,听在他的耳中,这不像是拒绝,更像是邀请。
小七确实醒了,在她身子一动的时候,他就惊醒过来。
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清甜香气,是他无法抵挡的诱惑,尤其她还不着寸缕的在他怀中轻颤,他要是还能忍住没反应,那他就不是个男人了
他略带薄茧的手指在她软腻细滑的肌肤上游走,惹得她轻吟娇喘,有了经验,他的动作明显娴熟多了,也知道怎么样会使她感到更加舒适。
“再来一次,好不好?”他伸出舌尖,轻轻触碰她的耳垂,果然,她的身子一抖,全身变得温软如棉。
“小七,别……”若水的话没说完,就被他堵在了口中。
现在才说不要?晚了
他可没忘记她方才是怎么笑话他的鬼丫头,你要是不求我,我绝不放过你
不对,就算求我,也绝不放过
桌上的两枝龙feg喜烛突然“噗噗”两声,爆了两下烛花,然后照得室内越发的明亮。
与此同时,姚皇后的feg仪宫中,也是红烛缭绕。
“你说,毒手蛊王已经到了帝都?”姚皇后脸上露出惊喜之色。
“是,娘娘请看,这是刚刚收到的消息。”碧荷小心翼翼的递上了一张纸条。
姚皇后接过来看了一眼,脸上终于露出了久违的舒心笑容。
“很好,蛊王他老人家来得真是及时。本宫正想到了一个好计划,蛊王这一来,正好助本宫一臂之力。”姚皇后一扫多日来的沉郁之气,眉梢一扬,目中露出精光。
“娘娘,你又想出对付那柳若水的法子?”碧荷轻声问道。
她可是看在眼里,皇后娘娘这段时间可谓是意气消沉,自打三殿下在宫里做下那等丑事,丢尽了颜面之后,皇后娘娘的心情就一直没好过,虽然那桩事情阴差阳错,表面上看和柳若水没有半点关系,可姚皇后还是不打算放过她。
“不错,碧荷,过来。”姚皇后抬抬下巴,碧荷凑上前去,姚皇后在她耳边低语几句,然后道:“快把这消息传给蛊王,让他马上去办。”
碧荷的脸色一变,犹豫道:“娘娘,这这……”
“本宫的话,你也不听了吗?”姚皇后眉梢一竖,冷冷的道。
“是,娘娘。”碧荷闭上了嘴巴,皇后娘娘的话,就是天,她不敢违背。
若水再次醒来的时候,天光已经大亮。
她骤然一惊,正要坐起,突然腰间一紧,身子又落回一个火热的怀抱中,若水吓得心都颤了,这该死的小七,他要是还要,还让不让人活了啊
“小七……”若水的声音发颤。
只听到小七的胸膛中发出一阵闷笑,他把下巴埋在她的颈间,轻轻摩擦,低声笑道:“别怕,我就是想抱抱你。”
若水咬了下牙,抱抱?抱抱也很容易擦枪走火的好不好?她已经感觉到他又在蠢蠢欲动了。
而且天都亮了,按照仪俗,他要带她进宫去拜见圣德帝和邹太后,如果去得晚了,说不定又要被人笑话。
小七心里又何尝不知道该早点起身,只是他实在舍不得这种把她抱在怀里的满足感,他恋恋不舍的在她脸上亲了几口,这才松开双臂,放她起身。
若水终于舒了口气,回头嗔怪的瞪他一眼,小七口角含笑,突然从床上一跃而起,吓了若水一跳。
若水的脸一下子红了,现在可是大白天,他就这么不穿衣服跳下地来,要是让小怜小桃她们进来瞧见……
小七显然压根没想到这点,这是他的府邸,他的地盘,有谁敢不经过他的允许就擅自进他的房间,谅这些人也没这个胆子。
他大手一伸,扯掉了她遮在胸前的锦被,若水一声惊叫,又羞又恼,他这是要做什么
“小七”她气得拿眼直瞪他,就算是他的人了,也不能在光天化日之下,这么坦诚相见啊,多羞人
小七也有些不好意思,他其实只是想抱她进去洗个澡,他知道她是极爱干净的,昨夜,要不是见她实在累了,他不忍打扰她,早就抱她进净房沐浴了。
可是当他的视线一落在她身上的时候,他就移不开了,呼吸变得粗重起来,若水一看到他的模样,就知道坏事了。
果然,下一刻,小七就像个猎豹般把她扑倒在床上,四肢紧紧压住她。
“再来一次,就一次。”小七口干舌燥,一股热火从小腹直窜上来。
“小七,真的不要了……”若水欲哭无泪,她现在身上已经软得一点力气也没有了,就连想推开他都做不到,不过就算她有力气,又怎么能推得动他。
小七不想听她拒绝的话,尽管她的嗓音很是诱人,但是再听下去,他就真的控制不住自己了。
尽管他的全身的血液都在叫嚣着,奔腾着熊熊烈火,但他还是努力控制住了,他知道她有多累,他不能由着自己的性子胡来,让自己心爱的姑娘在新婚头一天就下不了床。
他闭上眼睛,轻轻在她唇上亲了亲,他不敢深吻,过了好一会呼吸才变得平缓下来。
若水一动也不敢动,唯恐一不小心又惹得他上火,吃苦的就是自己。
小七睁开眼,对着她灿然一笑,他又跳下床,自己穿好了衣衫,却用被子把她裹得严严的。
若水不解的看着他,小七对着门口低沉着嗓子说了一声:“来人,送热水”
门外立马就有人答应,过了没多久,便有丫头婆子提着一桶桶热水送进了净房,小桃和小怜早就守在门外,想进来服侍若水,可是小七一瞪眼,二人又全缩了回来。
小桃低下脑袋,看也不敢看小七那张冷沉沉的脸。
当他是护卫小七的时候,她就有点怕他,现在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后,更是怕得连话也不敢和他说了。
等众人全都退出房后,小七松了松绷紧的脸皮,走回床边,双臂一伸,连人带被把若水抱了起来,“走,我帮你洗澡。”
“放我下来,我自己会洗。”若水红了脸,在他怀里挣扎了一下。
“你还有力气洗澡么?要不,咱们再来一次?”小七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忽然邪气的一笑,作势把她往床上一抛。
“别别”若水吓得赶紧揽住他的脖子,又气又恼,她现在还真拿他没法子。
幸好小七只是想吓吓她,他才舍不得累坏了自己的新娘,见她乖乖的伏在自己怀里不再乱动,他心满意足的抱着她,进了净房,然后像放置一件易碎的珍贵宝贝般,小心翼翼的把她放进浴桶。
若水刚开始有些不好意思,虽然两人之间再亲密的事也做过了,可当真要他帮着自己洗澡,她还是不习惯。
可当她全身一浸入那温热的水中,忍不住舒服的叹了口长气,闭上眼睛,脑袋往后一靠,她都想就这么睡过去了。
小七果然没有骚扰她,只是取过一旁的皂角香胰,替她洗净长发,他头一次做这种事,不免有些笨手笨脚,不但弄湿了自己的衣衫,还泼了一地的水。
若水心中好笑,故意不去理他,任由他折腾。
小七帮她洗完了发,取过一条干布包好,再一瞧,只见若水呼吸沉沉,竟然已经睡着了,脸颊被热水的水汽蒸得红扑扑的,格外动人,他又有些心猿意马,想了想,还是没忍心动她,只是轻轻把她抱出浴桶,替她擦干身体。
他不敢向她身上多瞧,便抱着她出了净房,轻轻放在大床上,拉过被子盖好,然后出了房间,嘱咐下人谁也不得进去打扰王妃休息。
若水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红日满窗,她大吃一惊,暗叫糟糕,居然时间已经将近午时。
她再一环视周围,发现房中只有自己一个人,小七却己不见,想起他昨夜可着劲的折腾自己,才害得自己睡过了时辰,气得咬牙咒骂了一会儿,这才取过小衣中衣穿好,然后迈下床来。
“小桃,小怜”若水扬着声音唤道,心中觉得奇怪,都这个时辰了,这两丫头也不来叫醒自己。
小桃和小怜早就侯在门外,只等她招唤,一听马上推门而入,小桃一下子冲到若水面前,叫道:“小姐,你还好吧?那个小七,哦不,楚王殿下没欺负你吧?”
小怜忍不住白了小桃一眼。
若水也有点啼笑皆非,她确实是被小七欺负了,可是这欺负的方式么……
她似笑非笑的瞅着小桃,“小桃,等你哪天和青影洞房花烛,他也会这么欺负欺负你的,到时候你就知道啦。”
小桃一听就急了,叫道:“他要是欺负我,小姐你难道不帮我出气么?”
小怜忍不住再翻了她一个白眼,这丫头要不要这么直接啊,一下子就让若水套出了心里的话,真是蠢到了极点。
若水也是扑哧一笑,伸指在小桃额头上点了一指,笑骂道:“笨丫头你这么想嫁他,今儿我就和小七说,明天就给你们办喜事”
小桃这才反应过来,脸一红,跺了跺脚,叫道:“你们又欺负我”
若水笑了笑,不再逗她,心想这事儿确实也该抓紧时间帮他们办一下了,等见到了小七,就和他提,想来他也一定乐意玉成这桩亲事。
等办了小桃的事,就该为小怜的终身打算一下了,只不过小怜来历神秘,又一身高明之极的毒术,恐怕没有哪个男子有这个胆量娶一个毒女吧?毕竟像小七这样的男人,实在是太少了。
“小怜,你昨夜睡得不好么?”若水看小怜眼底两个大大的黑眼圈,忍不住问道。
小怜头一低,看着自己的脚尖,却不说话。
小桃却快口快舌的说道:“是啊,府里的管家给我们安排了一间很舒适的房间,可是小怜一晚上都没进来睡觉,今儿早上,我看到她站在院子里发呆呢。”
若水奇道:“小怜,你怎么了?是换了地方不习惯么?还是认床?”
小怜却抬起头来摇了摇。
“要不今晚我帮你开一剂安眠的药,你睡前喝了,肯定会睡个好觉。”若水想了想,说道。
小怜却脸上微红,神色有些扭捏,吞吞吐吐的看着若水,道:“姑娘,我只是有些不大舒服,姑娘你医术这么好,能帮我瞧瞧么?”
若水道:“你哪儿不舒服?”
“嗯,”小怜欲言又止的看了小桃一眼,小桃气呼呼的道:“有什么可保密的啊,不就是让小姐帮你瞧个病吗?哼,不让我知道,我还不稀罕呢。”说完扁了下嘴巴,走了出去。
小怜这才松口气,瞅着若水,脸上微红,声音更是低若蚊蝇:“姑娘,我最近两日总是觉得这这里涨得难受……”
若水心中已经料到三分,心中得意,笑嘻嘻的道:“哪里难受啊?”
“就是这儿。”小怜指了指自己的胸部,然后用力揉了揉,“老是涨鼓鼓的很是难受,一按下去还有点儿疼。”
若水被小怜毫无羞意的举动吓了一跳,哪有大姑娘家自己摸自己的,这小怜也真是个奇葩。
“那如果你不按的话会疼吗?胸口感觉到憋闷吗?有没有呼吸不顺的感觉?”若水收起了笑容,关切的看着小怜,这药茶毕竟是她第一次泡制,她很担心会有副作用。
小怜摇头道:“没有,姑娘说的这些通通都没有。”
若水放下心来,一本正经的说道:“小怜你放心,你这不是病,这些是喝了药茶后的正常反应,你再继续饮用,喝上一个月效果会更好。”
小怜脸上全是烦恼之色,苦着脸道:“姑娘,这药茶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反应啊?我我可不可以不喝了?”
“这药茶是我花了好几个晚上才想出来的配方,对你的身体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既然你不想喝,那就不喝了罢。”若水瞅着小怜,忽然转开头叹了口气,幽幽的道:“小怜,你跟了我这么久,你觉得我会害你吗?”
小怜脸一红,说道:“姑娘,我不是怀疑你……”她看了看若水的脸色,咬了下嘴唇,她相信若水不会害她,如果那药茶里有古怪,她早就发现了。
只不过最让她烦恼的事她还是没好意思和若水说,她的胸原本一马平川,昨晚她沐浴的时候,竟然发现左右两边各鼓起了两个小山包,虽然不大,仍是把她吓了一跳,难道她这是要彻底变成姑娘的节奏么?
她怀疑是最近喝的药茶才产生了这种效果,这才出言试探若水,可现在听若水这么一说,她登时觉得好生惭愧。
和若水待自己的坦荡胸怀相比,她觉得自己真是给若水提鞋子也不配。她一身毒术,来历不明,可若水待她一如既往,从来不因为她的神秘身份而待她和小桃有半点不同,反而处处关怀备至,还特意为她做出了调整身体的药茶,可她居然还怀疑若水,实在是太愧对人家待自己的一片心意了。
“姑娘,我喝,我喝,姑娘对我的好,小怜都知道。”小怜一脸羞愧的道。
“嗯,你知道就好。”若水走到妆台前坐下,回眸笑道,“小怜,来帮我梳妆吧,我今天要进宫面圣,可万万不能马虎了。”
小怜刚刚答应了一声,就听到外间有人说道:“王妃,奴婢等奉王爷之命,前来为王妃送膳。”
若水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这声王妃称呼的是自己,她微微一笑,对小怜点了下头,小怜便过去打开房门,丫头婆子们低眉顺目的走了进来,将饭菜摆放在桌上,然后又恭恭敬敬的退了下去。
小怜正准备关上房门,只听得脚步声响起,她抬眼一看,马上福身行礼,“小怜见过王爷。”
小七大步走进房间,对小怜一眼也没瞧,只是摆了下手道:“你下去罢。”
小怜犹豫的看了若水一眼,小声道:“奴婢想伺候姑娘用膳。”
小七略一皱眉,冷声斥道:“下去”他冷起脸来的时候,威严立显,更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强大气场,压得小怜透不过气来,她低下头不敢再说,悄悄退了出去,带好了房门。
若水咬着嘴唇,斜眼瞅着他,肚中暗暗好笑,果然小怜刚一出房门,他板起来的脸马上就松了下来,几步走过来,双臂一伸,又把她横抱了起来,走到桌前,坐了下来,却并不放她下地,而是让她坐在自己腿上。
“小七,你要干什么?”若水瞪着他,他拿自己当三岁的婴儿了吗?老是这么抱来抱去的。
“喂你吃饭。”小七眨了下眼,伸筷子夹了一个炸得金黄酥脆的玉米松球,送到她的唇边。
若水好笑的看着他,他还真把自己当孩子哄了,不过,被他抱在怀里喂饭的这种感觉,还真好。
不管是在现代还是穿越过来,她从来没有被人捧在掌心里像这样宠爱过,让她的心里暖暖的,看着小七一脸认真的表情,她索性放软了身子,偎在他怀里。他的胸脯坚硬厚实,像一堵温暖的墙,她真想这样靠在他怀里,一辈子。
“我不吃,太腻。”若水瞟了一眼送到口边的小松球,故意摇了摇头。
小七的眉头一皱,嫌弃的把小松球扔在了一边,哼了一声道:“这该死的厨子,居然做这么油腻的东西出来,回头定当重重责罚”
扫了一眼桌上,放下筷子,取过汤匙,舀了一勺碧梗燕窝粥,轻轻吹凉,送到若水唇边,微笑道:“喝粥吧,这个是我特意吩咐他们为你做的,里面放了红枣,燕窝,阿胶,可以补气补血……”说完,目光对着床榻旁那块染了血迹的白缎轻轻一瞟,脸上微微一红。
若水刚刚把粥喝进嘴里,看到他脸红,奇怪的顺着他的目光一看,她的脸也腾地红了,差点把嘴里的粥喷出来。
该死的小七,有没有点常识啊她就流了这么点血,就给她的粥里放了这么多补血的食材,也不怕把她补得流鼻血
不过这粥的味道着实不错,而且空腹喝粥养胃,若水舔了下唇,赞道:“味道不错。”
小七见她爱喝,双眼一亮,又连喂了她好几勺,这下若水不乐意了,桌上还这么多好吃的呢,光给她喝粥?
“小七,我要吃那个”若水对着一道红绿相间的凉拌菜努了下嘴,她自己都没意识到,她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撒娇意味,听得小七心头一荡,登时有些把持不住起来。
若水马上察觉出他身体的异样,吓了一跳,就要从他怀中跳下地来,小七双臂用力,把她紧紧搂住,轻笑一声:“怕什么,你放心,我不会动你。咱们继续吃饭,来,吃这个。”伸筷子挟了她看中的那道凉拌红麻菜,喂她吃了。
虽然承诺了不会动她,但是这样软玉温香抱满怀的喂她吃饭,对小七而言还真是一种巨大的折磨,看得到抱得到却偏偏不能吃,他不知道用了多大的毅力才控制住自己的手没伸进她的衣襟里乱摸,一只手规规矩矩的揽在她的腰间,一只手挟菜喂她吃饭。
虽然煎熬但也是种难得的甜蜜享受,这一顿饭两人吃得一个提心吊胆,一个受尽煎熬。
好不容易用完了膳,小七还有些舍不得放开她,抱着她低声道:“还难受吗?要不,咱们今儿就不进宫了,你在家里好好休息一天,父皇和皇祖母一定会体谅的。”
若水瞪他一眼,不进宫?岂不是让所有人都笑话他们吗?更何况她也没那么娇弱好不好?
“我没事,你叫小怜小桃进来帮我梳妆,还有,你也快去换件衣裳,这件都皱成这般模样了,穿出去一定让人笑话。”小七的身上有着淡淡沐浴后的清香,神清气爽,显然是刚刚洗过澡换的衣服,因为抱着她用饭,一袭新衣被揉了一身的褶皱。
小七浑不在意的一笑,但还是听了她的话,唤了小桃和小怜进来服侍她梳洗妆扮,自己则去旁边的房间更衣。
若水这才松口气,她现在真是怕他控制不住的乱来,小桃取出早就准备好的王妃礼服,帮她穿好,小怜则替她梳了一个丹feg朝阳髻,再取过珠冠,小心翼翼的替她戴在发间。
这顶珠冠是用了一百零颗浑圆无瑕的珍珠制成,散发着莹润柔亮的光泽,既不像金冠那般沉重,又显出一派雍容华贵的气度,是小七特意找了高手匠人为她订制的,若水凝视着镜中的自己,很是满意。
她忽然想起一事,转头对小怜道:“小怜,小英儿在房里闷了一夜了,你带它去院子里透透气吧。”
小英儿是若水给小鹦鹉取的小名,小怜对这只可爱的小鹦鹉爱不释手,比若水还要喜欢得紧,听若水一说,开开心心的提着小鹦鹉的笼子去院子里逗鸟去了。
“好了么?”小七的声音在房门口响了起来,若水回头瞧去,只见小七果然换得涣然一新,正站在房门前,一瞬不瞬的凝望着自己,显然是瞧得呆了。
若水忍不住抿唇微笑,小七啊小七,你自己想必很少照镜子吧,你穿成这样出去,是想虏获所有帝都少女们的芳心吗?
小七很少穿红,昨儿一身鲜红如火的新郎礼服已经衬得他眉目如画,夺人眼球,今天他穿的却是一袭品红色的直裰长袍,衣领和袖口用银色的丝线绣着精美的祥云纹样,黑发束起,戴了顶翡翠镶珠偃月冠,腰间束着金丝蟒纹玉带,显得他身姿格外挺拔修长。
一缕暖阳罩在他的身后,只衬得他一张俊颜清逸脱俗,身上更带着种与生俱来的高贵,让人一见之下,只觉高不可攀。
小桃的嘴巴张得大大的,她的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这这还是当初那个一脸木木呆呆的冷面护卫吗?老天啊,要是他早穿成这样,她敢哪在他面前说出半个不字啊
若水看着小桃这没出息的样,气得在她后脑勺拍了一记巴掌,这才把小桃从那痴迷的状态中打醒了。
“小小姐,我我去帮小怜喂小英儿。”小桃的脸像块红布,头一低,看也不看看小七一眼,飞快地溜出门去。
这丫头还算识趣,小七满意的轻哼了一声,走到若水身前,从镜中欣赏的看着她,然后突然把她拦腰抱起,大步往门外走去。
“小七,我自己能走。你这样抱着我出去,会被人笑话的。”若水知道他想做什么,但是这一走出房门,当着所有下人和他属下的面前这样亲密,真的好吗?
小七在她唇上轻轻亲了亲,眼睛一眯,傲然道:“放心,这是我的府邸,谁敢笑话咱们,准是不想活了”
若水轻轻一笑,想不到他这个看起来冷清无比的人,成了亲之后会变得这样多情体贴,她满足的靠在他怀里,任由他抱着自己,走出房门,走进院中。
刚进了院中,若水就感觉出不大对劲,只见周围所有的下人,还有小七的护卫们,一个个变得都很不正常,神情古怪得很。
若水觉得心虚,是不是自己和小七这样,看在众人眼里觉得很不正常?她挣扎了一下,低语道:“小七,放我下来。”
小七冷哼一声,目光冷冰冰的对着周围一扫,所有人都低下头,虽然都是一脸的敬畏之色,但若水分明看到每个人眼中带着隐隐的笑意。
若水只觉得好生奇怪,转头问在廊下站着的小怜道:“小怜,发生什么事了?”
小怜的脸涨得通红,指了指廊下架子上的小鹦鹉,期期艾艾的道:“姑娘,它它……”
“小英儿怎么了?它病了么?”若水奇道。
“不是不是,是它……”小怜红了脸,却说不下去。
小鹦鹉显然刚刚喂过水,吃饱喝足,神情显得很是惬意,振了下翅膀,在笼子里转了两圈,伸嘴梳理了下翅膀上的羽毛,忽然动了动口:“再来一次,好不好?”声音低哑,还带着点祈求的意味,和小七昨夜说的话几乎一模一样。
若水和小七的身子同时一抖,若水的脸瞬间红了,小七的脸一下子绿了。
“小七,别别来了……我我不要了……”小鹦鹉又张了张嘴巴。
语音娇柔婉转,有一股化不开的甜腻,正是若水在小七怀里低低哀求的声音。
“啊”若水一声惊呼,猛地往头往小七怀里一钻,打死也不敢让众人瞧见自己的脸,简直是羞死人了
这该死的小鹦鹉
平时怎么教都不肯说话,谁知道它竟然把两人的闺房蜜语当着所有人的面,一句一句学得这么惟妙惟肖
小七脸色铁青,目光死死地瞪着那廊下的小鹦鹉,恨不得立马把这小扁毛畜牲一把掐死。
完了,他这个堂堂王爷的脸全叫这畜牲给丢尽了
“赶紧把这小东西弄走关到房里去”小七冷着眼,近乎气急败坏的叫道,如果不是因为它是若水的心爱之物,他早就下令,将这畜牲炖成一锅鹦鹉汤了。
满院子的人憋笑憋得差点内伤了,可是谁也没有那个胆子,敢当着自家王爷的面前露出半点笑意,一个个把头垂得都快低到地面上了。
小怜也强忍住不停抽搐的唇角,伸手把小鹦鹉笼从廊下摘下来,飞快地往屋里跑去。
小鹦鹉好死不死的还在继续学舌:“再来一次,就一次……”
“小七,真的不要了……”
若水只觉得这辈子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尴尬场面,她简直恨不得让地上裂开一个大洞,她马上会毫不犹豫的钻进去躲羞。
现在她唯有把头死死埋在小七怀里,脸上烫得有如火烧一般,这种闺房之事竟然叫所有人听在耳朵里,她真的没脸见人了。
小七的脸部肌肉不停地抽动着,显然比她更为尴尬恼怒,他紧紧揽住了若水,声音冷厉如刀锋般尖锐:“那只死鸟的话,你们都听到了?”
虽然他一个字也没指你们是谁,院子里所有的人却齐齐打着哆嗦,没人敢吭声。
“你们都聋了?”小七又是一声冷叱。
有人马上反应过来了,连连点头,神色惶然,大着胆子道:“王爷,小人年纪大了,耳朵背,刚才什么也没听到啊。”
“是啊,小人耳朵也聋了,什么也没听到。”
然后所有人一齐跪下,异口同声道:“王爷,小人们耳朵全都聋了。”
若水瞠目结舌的看着眼前这一幕,简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这就是王爷的气场权势和威风么?小七,你简直太霸道了有没有?
不过,似乎没有比这种处理办法更好的法子了呢。
小七却一个字不再多说,目光对跪在院中的众人一眼不瞧,紧抱着若水,大步而出。
院子里的人一个个缩着脖子,心中惴惴,不知道自己脖子上的这颗脑袋,究竟是保住了呢,还是没保住呢?
不过看王爷抱着王妃那副心满意足的模样,想必只要管好了自己的这张嘴巴,王爷对自己这颗脑袋应该不会太感兴趣吧。
小七抱着若水,径直出了府门,他早就吩咐人备好了马车,正准备登车,突然斜下里冲出一人,直奔二人而来,被带刀护卫拦下。
“柳柳大小姐柳大小姐”那人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一脸惶急,服饰打扮像是个小厮,若水一见,登时认了出来。
“你是回春堂的伙计?”
“是啊,小人正是,柳……哦,不,楚王妃,是掌柜的让小人前来求见,可是小人进不去王府,一直守在这里,王妃,掌柜的请您前去救命啊”小伙计看着楚王殿下冷冷扫来的眼神,吓得连忙改口,把周青教他的话说了出来。
“回春堂发生什么事了?我义父出了什么事?”若水见他神情惶急,心中突的一跳,隐隐感觉到不妙。
“死死死了好多人不过,掌柜的他老人家没事。”小伙计咽了下口水,结结巴巴的道,同时缩了下脖子,神情显得极是可怕。
死人了?
若水听到这里,再不迟疑,叫道:“小七,咱们去回春堂。”
小七深深凝视她一眼,把她抱进车中,自己也上了马车,咐咐道:“回春堂。”
若水感激的看他一眼,他是这世上最了解她心意的人。事有轻重缓急,在她的心里,确实什么事也及不上人命重要。
至于进宫一事,可以暂缓。
马车还没驶到回春堂大门前,远远的若水就听到前方哭声一片,她眉头一皱,掀开车帘向外瞧去,只见回春堂的门前,再一次聚满了帝都的百姓,有的脸容悲戚,有的愤怒中带着惧意。
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若水刚一露面,已经有眼尖的百姓一眼瞧见,马上跑过来跪在马车前面,连连磕头,哭道:“神医仙子,求您大发慈悲,救救我娘子吧,她马上就要不行了。”
他这一哭一叫,一下子引起了更多人的注意,百姓们看到若水,就像是看到了黑暗中的一线光明,全都呼啦啦一下聚拢了过来,把马车围得水泄不通,都是纷纷哀求若水救自己的亲人。
若水见众人神情悲痛焦急,显然都是亲人患了极严重的病症,心中疑惑,怎么好端端的会这许多人一起患上急症?
她神情严肃,问离自己身前最近的一个男子:“你家娘子得了什么急病?是何症状?”
那男子哭得鼻子眼睛全红肿了,见若水相询,抽泣道:“她她说肚子痛,说痛得连肠子都要断了,在地上直打滚,我们好几个人都抱不住她,她说肚子里有蛇,有蛇在咬她,她她还逼着我拿刀剖开她的肚子,神医仙子,我家娘子是不是疯了啊,人的肚子里怎么会有蛇呢?求您想法子救救她吧。”
男子话音刚落,旁边众人一起附和,都说自家的亲人也是这般,腹痛不止,在地上哀嚎打滚。
若水越听越觉得心惊,她跳下马车,径直向前走去,人们全都不由自主的给她让出一条通道。
她身上穿的是进宫觐见的王妃品制正装,雍容华美,百姓们一见,脸上情不自禁露出敬畏之色,只觉得眼前的少女高不可攀,心中少了几分亲切,多了几分畏惧。
若水一路走来,果然见如众人所说,得病的患者全都抱住肚子,在地上翻滚,叫声极是凄厉痛楚,而且一个个力大无比,需要三四名壮年男子才能按得住。
小七紧紧跟在若水身后,目光四下扫视,同时心中提高警戒,唯恐人群中混有心怀叵测之人,出手加害若水。
若水在一名患者身前停下了脚步,那是一名七岁大的男童,正被三个大人强行按住,那男童的身子蜷缩得像个虾米,眼中却冒出血红之色,大声呼号,忽地身子一扭,从三人手中挣脱出来,把衣服一掀,露出腹部,五指成爪,对着肚脐狠狠的抓去。
那男童的三名家人吓得呆了,这时冲过去阻止已经不及,忽见旁边伸过一只红裳素手,将那男童的手牢牢抓住。
“三位,劳驾按住他的身体,别让他乱动,我帮他把下脉。”
若水一抓住那男童的手,被他猛力挣扎下差点脱手,力气之大,不逊于成人,暗暗心惊,这般奇怪的病症,她还从所未见。
三名男子乃是这男童的父亲兄长,听了若水的话,眼前一亮,忙把那男童牢牢按住,不让他移动半分。
那男童身不能动,口中仍是胡胡惨叫,声音凄厉之极。
若水三指搭在那男童脉搏之上,潜心细辨,越来越觉得古怪,眉头紧紧锁起。
小七对周围的人毫不驻目,只是目不转睛的看着她的脸色,见她神情凝重,显然遇到了一个棘手的大难题,自从识得她以来,还从来没看到过她这般神情。
她忽然放开那男童的手腕,取出左手食指上盘绕的金针,对着那男童的腹部扎了下去。
男童的父兄只觉得那男童挣扎之力突然猛增,忙加力按住。
若水这一针刺入肌肤足有三寸之深,她拔出金针,只见针尖处血迹殷然,同时散发出一股奇怪的味道。
若水还没来得及细看,就听得身后一个声音急切的叫道:“水儿,你来了?快来快来这里有一个病人不行了”
正是义父周青的声音。
若水一抬头,只见周青神色焦急的从内堂大步而出,见了若水,就像见了救星一样,一把抓住若水的手腕,忽然看到若水身边的小七,愣了一下,连忙跪倒磕头:“草民拜见楚王殿下。”
周围的百姓闻言,尽皆愕然,然后一齐倒头下拜。
小七眉头一皱,道:“不必多礼,救人要紧。”
周青暗赞义女果然没有选错人,事情紧急,他来不及多言,起身拉着若水直奔内堂。
一进内堂,若水见了眼前的情景,只觉心中一紧。
偌大的厅堂里,横七竖的躺着数十人,哭声四起,有抱着肚子在地上打滚的病人,也有没了呼吸的尸体,一眼看去,触目惊心。
周青带着若水直奔一名患者而去,那患者是名二十出头的孕妇,腹部高高隆起,若水一见,便知她怀胎己接近七个月,她却并不像其他人那样抱着肚子呼痛,而是躺在地上,两眼翻白,出气多,入气少,显见已经到了弥留之际。
若水更不迟疑,搭上她的脉搏,那孕妇微微睁眼,见到若水,像是凝聚出身上的最后一份力气,终于勉强说出话来,“求你,救我孩儿……”
只说了这几个模糊不清的字,她就嘴唇翕动,再也说不出话来,眸光涣散,显然是不行了。
若水缓缓放下搭脉的手,目光凄然的看向周青,摇了摇头。
晚了,太晚了
若水心中突然浮起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两条人命在自己眼前消失,而自己却无能为力,这样的滋味,就像有一把刀在她心头绞剜一般。
“不不能救了吗?水儿,你上次曾经剖腹取胎,这次便不行了吗?”周青脸色苍白,他和这患者虽然非亲非故,但看到一尸两命的惨状在自己眼前发生,还是无法接受。
“没用了,她腹中的胎儿已经没了胎息,变成了死胎。”若水咬了咬牙,忽然下了决心,就算只有一线希望,她也要试上一试。
虽然胎儿无救,但是这孕妇还一息尚存,她不再犹豫,取出金针,在那孕妇的几处大穴上连施数针,帮她先吊住一口气,抬头看向周青,“义父,请帮我准备一间静室,我想尽力一试,看能不能救她一命。”
周青点了点头,他记得若水上次提出的要求,马上吩咐人去准备。
若水回头对小七道:“小七,有刀子吗?”时间紧急,她的手术用具都在王府,已经来不及回去取。
小七从怀中摸出一把匕首,交在她的手中,同时深深看她一眼,若水一怔,见手中的匕首正是自己当时和小怜用来捉弄他的那一把,没想到他一直藏在身边。
现在不是表述柔情的时候,若水吸了口气,按下匕首柄上的按钮,刀锋一下子弹了出来,刀芒如雪,极是锋利。
若水把刀尖放在火上消毒,同时吩咐回春堂的伙计取白芍甘草和延胡索等几味药材煎了一碗浓浓的止痛麻醉药,正准备喂孕妇服下,旁边突然伸过来一只大手,将药碗往旁边一推。
“你这是什么药?就这般喂我娘子服下,万一要了她的性命怎办?”说话的是一名身材高壮,满脸浓须的汉子,正一脸怒气冲冲的瞪着若水。
那汉子显然刚接到消息,匆匆赶来,并不知若水是谁。
若水已经来不及解释,那孕妇已经危在旦夕,迟一刻开刀,恐怕就已经救不活她的性命。
“我是在救她,不是害她。”若水头也不抬的说道,“小七,拦住他。”
说完,扶起那孕妇,将手中的药一点点喂进她嘴里,那孕妇已经不会吞咽,若水用金针在她喉部连扎数针,她才勉强喝下了小半碗药汁。
那大汉还要阻止,已经被小七一抬手扣在他的喉间。
“再敢阻拦她救人,要你的命”小七冷冷的道。
那大汗不敢再动,但仍是对着若水横眉竖目,咬牙切齿的说道:“如果我娘子有个三长两短,我一定要你为我娘子偿命”
若水不去理他的威胁,让人将孕妇抬到静室之中,并把所有人都赶了出去,甚至连周青也不例外,周青不解问道:“水儿,连义父也不能在场吗?义父虽然年老不中用,但总归行医多年,在旁边总会有个照应。”
若水沉吟了一下,神色郑重的看向周青:“义父,女儿不让你在场,是怕一会看到的是你不能接受的情形,怕义父受到惊扰,如果义父愿意在场助女儿一臂之力,我自是求之不得。但有一点,请义父务必答应,不管看到什么,请义父守口如瓶,千万不得外传。”
周青连连点头,一口答允,心想自己年轻时走南闯北,不知道遇到奇事怪事,这些年来更是见过不少稀奇古怪的病症,这个小丫头居然把自己当成了胆小鬼,实在是忒瞧不起人了。
“好”若水转头对小七道:“小七,你一定要守好门口,不管是谁,都不能让他踏进这里一步。”
小七目光凝重,点了点头。
若水深吸一口气,她虽然对这孕妇患了什么病有了大概的了解,但是否能救她活命,实是没有半分把握。
总之,尽人事,听天命,让她袖手不理,她绝对做不到。
周青见若水这次施刀的手法和上次几乎一模一样,不到一柱香的功夫,已经露出了胎衣,那胎儿果然如若水事先所判断,已经没有了生机。
若水取出死胎,不像上次那样马上为孕妇缝合伤处,而是将手探进其中,仿佛在寻找什么物事一般,忽然转头对周青道:“义父,请帮我准备醋,温水,三七和当归粉,急用”
周青正对着取出来的死胎发愣,听到若水一说,忙走到门前,大声吩咐,伙计很快就准备好送到了门口,周青听到若水说道:“三分醋,七分水,三七六钱,当归粉五钱。”
周青依言将配好的温水端到若水面前,若水取过一块白布,蘸了水,仔细的帮孕妇清理了一遍腹腔,然后像是松了口气,迅速取过针线,帮孕妇缝合好伤口。
周青先前听若水说得郑重,又说什么惊扰的情形,眼见这次的剖腹和上次并无太多的异样,暗想这丫头真是危言耸听,害得自己以为会出什么大变故。
他见若水正在全神贯注的帮孕妇缝合伤口,那孕妇气息虽弱,但已经比先前多了一线生机,知道她这条命有五成是保住了。
周青的目光扫过那胎儿的尸身,取过一块白布,准备将之包裹起来,突然双眼一睁,像是看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事物一般,“啊”的发出一声惊呼。
“发生了何事?”小七听到周青的呼声,心中一紧,转身向屋中瞧去。
周青的手都哆嗦了,指着那胎儿,颤声道:“这这这……”舌头直打颤,竟是连话都说不完整了。
小七顺着周青手指的方向瞧去,登时觉得背上寒毛直竖,也像是见到了什么诡异之极的东西般,愣在当地说不出话来。
若水已经被周青先前的呼声惊动,她只抬头瞧了一眼,像是早有所料一般,说道:“义父,千万别碰。”手中飞针走线,速度极快的帮孕妇缝合完毕。
但她就算是不说,周青也没那个胆子去碰,一双老眼像是看着这世上最可怖的物事般,直愣愣的看着那团小小的东西,心中一百个想移开视线不去瞧,偏偏像是中了蛊般,竟然转不动眼珠。
若水处理好孕妇的伤口,又帮她把了下脉,感觉她的呼吸稍微粗了一些,显然这条命是救过来了,但是,她一心想保住的孩子,却是救不活了。不但救不活,还……
若水的目光落在那团小东西上,虽然早有所料,心中还是一阵难言的疼痛,这世上,怎么有人会如此狠心,做下这等恶事
“水儿,这这……怎么会这样?”周青颤动着嘴唇,终于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若水看着看着,身体竟然也发起抖来,她颤声叫道:“小七。”这个时候,幸好有小七陪在她的身边。
小七想都不想的大步进来,将她一把搂在怀中,轻轻拍住她的肩背,柔声道:“别怕,别怕。”他虽然安慰若水,可他的背上已经全被冷汗打湿。
他的目光也和周青一样,像是被什么蛊惑了一般,直直的看着那个方向。
那具小小的尸身虽然没了呼吸,但是腹部却像是有一颗心脏在跳动般,不停的一鼓一鼓,像是里面有什么活物在蠕动,突然,有一样东西咬破了那小小的肚皮,露出一颗扁扁的三角形的头颅来。
周青见到这般恐怖异常的情形,只觉得呼吸都顿住了,然后两眼猛的翻白,一下子晕了过去。
若水早就猜到,她把头紧紧埋在小七怀中,一眼也不敢向那方向瞧去,眼中热泪盈眶,既恨出手之人狠毒,又恨自己回天无术。
饶是小七艺高胆大,见此情形,只觉得身上的汗毛根根竖起,连头发丝都立起来了。
“水儿,别怕,有我你告诉我,该怎么做”小七深深吸气,镇定心神,目光紧紧的盯住那个恶毒的蛇头。
若水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到一声粗嚎吼叫:“我的孩儿”
紧跟着,那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壮汉冲了进来,正要扑过去,又猛然顿住脚步,被眼前看到的情形吓得三魂出了七窍,双腿站在原地不停的发抖,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转过身对着若水一声怒吼:“你这妖女你你为何把我孩儿害成这般模样?啊妖女妖女你赔我孩儿的命来”边说边像不要命般向若水冲过去,十指张开,像要把若水活活掐死一般。
小七抱着若水身形一闪,已经闪开了他这一冲之势,同时脚尖一踢,踢中他足三里,那壮汉立时软倒在地,半天爬不起来。
小七不再理会他,只是看向若水,“你说,该如何处置?”
若水深深吸了口气,鼓起全部勇气,从小七的怀中探头往那个方向瞧了一眼,又迅速回过头来,眼中一热,两道泪水流了下来,颤声道:“烧烧了,全烧掉,否则,遗毒无穷,这里所有的尸身,都得全部烧掉。”
那壮汉像疯了般又向若水扑过来,怒叫道:“你敢你敢烧我孩儿的尸体,我就杀了你全家”
小七这次再不容情,伸指一点,那大汉登时动弹不得,保持着一个扑击的姿势,定在当地。
东黎习俗,讲求的是人死后入土为安,像这般火化尸体的事,众人从未听闻,用火烧了尸体,岂不是变成了飞灰?这死去的人岂不是在这世间连一点痕迹也不曾留下么?
所以这壮汉会如此情急,势如疯虎般要和若水拼命。
周青这时候悠悠醒转,听了若水说要烧尸体的话,也是吃惊不己,连连摇头。
小七紧紧的盯住若水的双眼,沉声问道:“一定要烧?再没别的法子了?”
若水拭了下眼角泪水,平复了下激动的心情,点头道:“一定要烧,这是唯一的法子,而且我所料不错,这里所有的人都是同一种病症,不出一日,这些所有去世的人腹中都会像……像这般情况,那蛇吃完了人腹中的血肉,就会咬破肚皮而出,正常人如果被它咬中一口,也会像这所有的人一样,如此循环,祸患无穷。”
小七和周青都是激灵灵的打了个冷颤,他们二人对若水的话深信不疑,可是这所有的患者和他们的家眷,又岂能同意将自己亲人的尸体焚化烧毁?
周青只觉得头痛不己,但眼前还有更重要的事。
“水儿,你可有什么法子,救救其他这些人?”周青听着外面一阵又一阵哭声响起,显然就在这一会的功夫,又有人离世。
若水脸上露出为难之色,要治此病,必须像刚才一样,将所有人的腹部剖了开来,一一清洗干净,可是这许多的病人,她只有一双手,又能救得了几人?
不行,一定还会有其他的更有效的法子
若水皱紧双眉,拼命回想自己学到过的医学知识,想从中寻求一个治疗秘方,可是她一直想了半柱香的时分,仍是一无所获,不禁失望的叹了口气。
“当真没别的法子了吗?”周青脸上也满是失望之色。
“水儿,你说这些人,会不会也是像我一样?”小七深思良久,忽然说道。
“你是说……蛊?”若水的目光落在小七脸上,她心中早有所疑,只是不敢肯定,让小七一提及,越想越觉得极为可能。
不错她脑海中灵光一闪,像是抓住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这种类似的蛊毒,她曾经在某本书上看到过,虽然蛊发作时候的情形和现在的并不完全相同,但一脉相承,大同小异。
很显然,这回春堂里面所有的病人,中的都是同一种蛊。
既然是蛊,就一定有一种法子可以化解,不需要她一一剖腹清除蛊毒。
只是这蛊毒远比毒术更为诡异莫测,她现在根本就无法断定这些人中的是什么样的蛊,如果想知道,就只有一个法子。
她的目光落在那条昂首吐信的毒蛇身上。
除非她亲自以身试蛊,才能知道这蛊的毒性所在。
可是,万一她一旦中蛊,而却没有找出解蛊的良方,岂不是白白搭送了自己的一条性命进去?
小七……小七更是绝不会让自己冒生命风险。
小七只觉得怀中的若水身体一颤,像是察觉了什么般,双臂一用力,沉声道:“水儿,你答应我,无论如何,你都不可以身犯险”
若水缓缓点头,她自问自己还做不到舍已救人那般伟大的行径,她在乎的人太多,舍不得的人也太多,如果她当真出了意外,岂不是要伤了这些亲人的心。
可是……当她的目光落在那个可怜的婴儿尸身上的时候,一股热血猛的冲进她的大脑,一个声音在她耳边不停的响着。
不可以不可以这么自私
你怎么可以只贪图一己的幸福安乐,就让所有的这些病人皆在痛苦折磨中死去?
是啊,人活一世,岂能为自己而独活?
如果学医不救人,我学医何用?
若水目光中露出坚定之色,她不但要以身试蛊,而且她一定会想出法子来化解蛊毒,她绝不让自己有事,绝对不会
但是她刚刚下了决心,小七就像猜到了她心中所想一般,毅然决然的道:“我来试”
“小七”若水悚然一惊,伸手紧紧拉住了他,“没用你就算被它咬了,我仍然试验不出它是何种蛊毒,只有我……”
“只有你自己亲自试才可以,对吗?我不准想都别想”小七眼睛像冒火般死死盯住她,双臂把她箍得牢牢的,不让她移动半分。
若水苦笑了一下,目光幽幽的瞅着他:“小七,如果还有别的法子,我不会让自己冒这个险,可是你让我眼睁睁的看着所有人在我面前痛死不堪的死去?而且,还有更多的人会继续中蛊,如果我想不出治疗的办法,这整个帝都所有的百姓都会变成一堆白骨到那时候,你我纵然独活,你会觉得心安,会觉得快活吗?”
“可是,这天下不是只有你一个神医,为什么非要是你,我马上去找谷神医,他一定会有办法,他是天下第一神医的弟子,我去找他”小七眼前像是看到一线光明。
“好,事情紧急,你马上就去找他,我留在这儿,继续帮义父救人,能救得一人算一人。”若水颔首,一脸平静的说道。
“那你答应我,决不亲自试蛊?”小七不放心的盯住她。
“我答应。”若水毫不犹豫的应道。
“你要是敢骗我……”小七咬着牙道。
若水看向他的目光中露出柔情无限,轻声道:“我怎么会骗你呢,你是我的夫君啊”说完伸手在他胸前轻轻一推,顿足道:“小七,人命关天,你还不快去”
小七半点也不迟疑,飞身出外,方才她的那一声“夫君”叫得他心中只觉一阵甜蜜,又一阵苦涩。
若水目送小七的背影消失,马上回过身来,毫不犹豫的向那条狰狞的毒蛇伸出了左手,只觉得中指指尖一麻,已经被毒蛇咬中。
周青大惊失色,叫了一声:“不可”冲过来想要阻止,却已经来不及了。
若水的神色却极是镇定,她知道这蛇蛊发作不会太快,她还有时间感知毒性。
“义父,快想法子把这……这些全都烧掉,否则后患无穷”
周青又何尝不知,但是他只是个大夫,要烧掉病患者的遗体,总要征得他亲人的同意方可。
那孕妇昏迷不醒,那壮汉又对若水满怀仇恨之心,他怎会容许自己烧掉他孩儿的尸身?
那壮汉先前对若水恨之入骨,以为她是害死了自己妻儿的凶手,这时被小七点中穴道,动弹不得,却把所发生的一切都看在眼里,听在耳中,那股急冲入脑的热血渐渐冷静了下来,已经想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心中愧疚无比,待得他看到若水为了求人,竟然以身饲蛇,更是浑身一震。
他苦于现在说不出话来,只急得眼珠乱转,周青目光一扫,见他神情有异,试探问道:“我要烧掉你孩儿的尸身和这条毒蛇,你……可同意?”
那壮汉说不了话,只是连连眨眼,那少女为了救人,连自己的性命都不顾了,他也绝不能因为一己之私,害了更多的无辜百姓。
“好。”周青松出一口气,取出火刀火石,将木桌木椅围成了一个圈,连那条毒蛇圈在了一起,燃着了一块布,投向圈中,又取出几瓶药酒,抛在其中,火借酒势,登时毕毕扑扑的燃烧起来。
外间的众人突然见到室内冒出浓烟,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尽皆失色。
“义父,你告诉大家,就说是疫病,千万别让他们得知真相,引起恐慌。还有那些去世之人的身体,也要尽快烧掉。”若水声音平静的说道。
周青看向若水,见她脸色苍白坐倒在地,右手紧紧按住左手手腕,身体微微发颤,心中一痛,“水儿,你感觉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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