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在此时,薛奢回过头来,打量他一眼后道:“岳师弟乃豪商所荐,那对银戟威力惊人远非凡品,别说飞空法器,怕是连法宝都见过不少吧?身上定然携带一二,此去漠北尚需几个时辰,不如拿出来鉴赏一番,如何?
几人虽然都是同批入堂,在一起待了数日,但岳无信一直远离众人,比试后又去往不同堂阁,除了知其出身豪商,精于水道术法外,对其并不熟悉。而薛奢下手狠绝,向来话语不多,为何却对此人说起闲话?几人当即收起兴奋,静观不语。
岳无信一愣,回道:“薛堂主见笑,龙云商号大掌柜虽是弟子表姐,但弟子家中一直偏居天南,两家一向来往不多。只是为了弟子前程,家父才前去求她相助,法宝灵物什么的却是少见。那对银戟是弟子家传之物,家父嘱咐,非到紧要关头不可轻现,还请堂主见谅。”
尊仙堂半年一次的入堂比试,每次都由一名副堂主统领负责。半年前薛奢奉命审查所有参与此次入堂比试之人,但岳无信却在比试前一月突然冒出。虽说此乃那位四云使亲自安排,但他一直心有疑惑,早已前去龙云商号询查数次。
然而几番明查暗访,并未发现有何不妥,最后一次夜探还被一名商号中的修道高手发现,差点落入阵法陷阱,此后便不敢再去。此时听岳无信所言,与当日询问龙云商号大掌柜时同出一辙,转过身去,不再言语。
青色巨剑去速甚快,两个时辰便飞出数百里外。因流匪北逃,薛奢指引先去那处须弥宗分支小庙,众人并无异议。
不多时往下看去已非良田平原,一片连绵起伏的低矮山丘上灌木丛生,偶尔间有野兽出没。
又行数十里,远方陡然现出一团巨大火焰,夕阳映射下似是整个北面天际都被烧得通红。
众人正惊疑间,耳中传来薛奢声音:“火岩崖,便是此处。”几人这才看清,那团赤色火焰竟是一块数百丈方圆的巨大岩石。
整块巨岩浑然天成,四周山崖边缘处如斧凿般陡峭无比。岩上巨石遍布,通体寸草不生,只西南角上有一条蜿蜒小道。远远望去,岩顶平坦处散落着十余间佛门庙宇。
薛奢凝目远望,低声道:“依令而行。”几名弟子齐声答应。乌辛夷脚尖略一用力,巨剑剑首向下一沉,往巨岩顶上落去。
片刻后到了巨岩上空,众人中一名长发男子双手挥出,八面巴掌大的阵旗从袖中飞出,往庙宇周围斜斜落下。
岳无信一怔,此人一直不声不语,没想到竟会驱使阵法。
八面阵旗分列八方,远远围住庙宇群落,着地没入岩中。青色巨剑飞速降下,落在殿宇之前。
此时天色已晚,但只当中一座大殿门户紧闭,门窗中透出些许亮光,其余十余间则是灯火全无。
几名弟子脸现疑惑,薛奢却面色如常,回头扫视一眼后忽地使个眼色。
三名弟子立马快步走开,去往那处下山小道,那名长发弟子则轻步绕到殿后。
大殿大门虽然关上,但只是虚掩,薛奢向岳无信稍一点头,当先推门而入。
岳无信鼻翼微动,心底泛起一丝怪异。当即脚步稍停,似是不经意轻轻一抚衣袖,跟随入内。乌辛夷面无表情,走在三人最后。
大殿极阔,正中一尊巨大佛像高逾三丈,通体青蓝,气势威严之极,正是佛门尊上不动明王。
但此时法象上千疮百孔,两只手臂都已不见,胸口处更有一个巨大破洞,露出大片土黄色的泥坯。殿中四周一片破败,到处都是斗法痕迹,但殿顶与门墙窗壁却都完好无损。西北角上远远看去,似是散落着数十个灰布蒲团。岳无信近年来凝炼灵力,眼力也愈加锐利,凝目看去,竟是数十具身着灰色僧袍的和尚尸首。
法象前摆着一张佛龛长桌,桌上竖着几根粗大红烛,但其中只有一根点亮。桌前一个白色人影背对大门,双手负在身后,也好似佛像般静立不动。
三人方一入殿,岳无信眼光扫视一圈,已将殿内情形尽收眼底。却与预想大相径庭,心中一惊暗自戒备。
薛奢脸上却是波澜不惊,似乎早已知晓,开口道:“程兄久候。”
桌前人影转过身来,是名面色阴鹜的青年男子。脸上额头凸出,颧骨高挺,样貌颇为丑陋。但他身上黑边白衣,胸口两朵红云上满是血迹,竟也是尊仙堂弟子。
阴鹜男子向三人环视一轮,目光最后却落到岳无信身上,斜眼一翻道:“薛堂主果然守信。”话声阴冷,更胜其貌。
薛奢指向身旁左右道:“这位乌辛夷乌师妹,是天机阁的新入弟子。这位岳无信岳师弟,是白虎堂的新入弟子。”见阴鹜男子并未答话,又道:“看来此间之事已了,不知程兄是否已经得手?”
阴鹜男子在岳乌二人身上打量一圈,冷冷道:“哪有这般容易?这帮秃驴都嘴硬得很。”看向大殿角落最外边的一具无头尸首道:“这老贼秃叫作相严,是那法净贼秃的弟子,到死都不说出法净现在何处,这般死法算是便宜他了。”
薛奢似是早有所料,道:“须弥宗和尚一向如此。当年本堂逆贼盗取朝廷至宝,之后便下落不明,堂中也一直苦寻不获。如今圣上统领内外两堂,言明无论何人寻获那移山笔法宝,即刻赐封外堂大护法之位。但现下已过十年,当年所留唯一线索便是那法净和尚。这几年玄光真人督率大半堂内弟子围攻须弥宗,也从未见其露面。。。这相严当年一直在其身边,只是他向来行踪隐秘,天机阁直至近日方才查知其躲在此处。薛某知程兄素有鸿鹄之志,想送个顺水人情,不料却让程兄白白辛苦一场,还请见谅。。。”
阴鹜男子脸色不耐,皱眉道:“说此闲话作甚?”从怀中掏出一个玉色小瓶,向薛奢隔空抛来。
薛奢苍白脸上难得现出火热之色,道:“多谢程兄!”揭开瓶口,瓶底躺着一颗温润如玉的黑色丹药,四周散发着一层浓雾般的奇色光华,一股奇香随之透鼻而入。
阴鹜男子道:“这粒裂尘丹,我费了。。。哼,你我两不相欠,就此扯平。”眼中露出一丝痛惜。不过片刻后化作一片狠毒,却是看向岳无信。
薛奢脸上喜色转瞬即逝,将玉瓶小心收入怀中,看了一眼远处角落,道:“想来那些和尚魂魄,程兄也收取殆尽了吧?薛某便不久留,这便告辞。”
说着对岳乌二人毫不理会,自行往大门走去。
岳无信脸色一变,不过并未说话。
入殿后他一直心中警觉,见那阴鹜男子也是同堂弟子,虽然仍是疑惑甚多,但也慢慢放下心来。之后听两人交谈,竟陡然说起法净大师与移山笔,耳中如闻洪钟巨鼓,幼时记忆顿如飞鸿般掠过心头。直到见薛奢突然独自离开,方才回过神来。
薛奢走到大门,忽然停下脚步,回头道:“岳师弟,这位程翯程师兄,位列天云阁高阶弟子,是史阁主的得意属下。。。也是当日与你比试身死的程翦之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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