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远 第一百二十九章

    台下诸人连声都道：“真人请讲。”

    至元真人点点头，道：“这位小友身为孟氏外族，却身负奇门遁甲神通，乃是千年未有之事，但对天下各大门派也是千载难逢之良机。而听其方才所言，其虽年纪不大，但却是有信有义之人，与我正道各派正好相合。所以老夫以为，其去往何处当由他自己决定，就算是他要重回尊仙堂，我等也不可强留，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殿中众人听了都是一愣。火袍老者眉头微皱，口中连道几个“这，这”，却无话好说。美艳少妇粉嘴一翘，脸上满是老大不乐意。而那灰袍和尚相参眼中露出迷茫之色，似是尚未反应过来。

    长桌旁简阳子与苏逸之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出几分笑意。简阳子当即大声笑道：“至元师兄所言极是，若由这位小友自己决定，各位也便不用伤了和气，如此最好！哈哈！”

    至元真人略等片刻，见众人并无异议，抬眼望向仍站在大殿中央的麻衣男子道：“叶小友，方才情形你都已看到，在座几位都想你加入各自门派。今后何去何从，你可想好没有？”

    麻衣男子眉目微凝，低头沉思片刻，抬头朗声道：“多谢真人，晚辈想拜入太玄门中！”说完略微一顿又立马道：“只是有个小小条件，便是这奇门遁甲功法是晚辈当年获蒙孟景前辈传授，晚辈虽未答应他绝不外传，但心中却知他定不愿晚辈将其家族神通传于他人。所以晚辈若是拜入太玄门中，也不会将此门功法一同带入，不知真人可否答应？”

    此言一出，殿中顿时一片寂静，众人脸色大都露出奇怪神色。

    虽然众人大多已猜到若令其自选，无外乎会在太玄门与三清殿中择一而入，所以当其说出太玄门三字时，众人也并不如何吃惊。但他既身无血契，又对孟景未有承诺，却说出这番话来，实在令人费解。

    不过至元真人却是连连点头，脸蕴笑意道：“看来老夫并未看错，呵呵。须知修仙问道，品行为先，若是心术不正，便是修为通神，也不过是堕入了魔道。你年纪轻轻便有这等心性，实在难能。嗯，诸位稍候。”

    说着飘然起身，轻轻落到麻衣男子身前，又好生打量了片刻，见他虽相貌平平，但两眼清澈，眉目中更透出一股沉稳之气，点点头道：“你跟我来。”转身出了殿门。

    麻衣男子岳无信一愣，赶紧跟随在后。

    一路上几名太玄门弟子见到两人都躬身行礼，但脸上都露出奇怪之极神色。

    出了七星殿，至元真人手中银色拂尘一挥，巨大广场上飘来一片薄云。两人刚一踏上，薄云忽地腾空而起，笔直冲天而去。

    此处本已是北辰峰顶，但薄云又往上飞了千丈有余，才缓缓停下。眼前一幅巨大太极石刻铺陈开来，上面不断涌出浓密白气。

    岳无信略一感应，心中不由大惊。这白气看似与平常雾气相仿，但却大大不然，而是粘稠无比的天地灵气。而自己过往从未听说天地灵气能化为实质，实在是井底之蛙。

    至元真人见他脸色微微一笑道：“此处乃我派根本，是万年前太玄祖师以绝大神通将半座山峰的天地灵气尽数凝聚于此，从而成为门中弟子修行之源。”说着向前一指道：“那便是我派祖师之像。新入弟子均须在祖师座前通过考验，天资不足或者品行不佳者均不得入门。”

    岳无信一惊，凝目望去，地上巨大石刻太极正中，立有一尊七八尺高的晶石雕像。像上奇光流动蕴而不发，加上又被白气包裹，远远看去如同画中仙人一般。

    但雕像背对两人，只看到其一身玄色道袍，身形魁伟之极，脸上面貌却丝毫见不到。

    至元真人手中拂尘一摆，脸色忽变肃然，身形微躬缓缓沉声道：“先祖在上，弟子至元敬禀：今有弟子叶信，欲拜入我门。其虽习有外门功法，但并非拜师所得，不算有违先祖古训，还请先祖神灵明鉴，赐下神通根基！”

    说着从怀中取出一面残破不全的古朴玉盘，向身旁道：“滴一滴精血进去。”岳无信依言咬破手指，挤出一滴鲜血掉在玉盘之上，转眼竟融入不见。

    至元真人轻手挥出，古朴玉盘滴溜溜几个盘旋，不偏不倚正好落在那尊晶石雕像负在身后的手掌之上。

    岳无信正觉奇怪，眼前忽然亮起一道耀眼光华，连忙抬头看去。

    只见晶石雕像突然间奇光四射，一个个黑白太极图案从上面飞舞而出，中间更飞出数十个各色卦爻，两者交织一处相互辉映，在浓密白气中穿梭来去。

    那面古朴玉盘却忽明忽暗，犹如长虹经天般轮番放出七色光华。片刻后猛然光华尽收，却是笔直射出一道黑色太极图案，穿过层层白气与太极卦爻，直直打在岳无信额头。

    至元真人身躯一震，脱口道：“黑色？这。。。”眉头紧皱，一直波澜不惊的脸上满是震惊之色，口中喃喃道：“怎会。。。如此？”

    旁边岳无信只觉脑门一凉，识海中一阵巨震，于是赶紧凝神内视。

    原本已有两篇文字的识海上空，一枚泛着幽光的太极图案从远处遥遥飞来，在奇门遁甲的万字楷文心法上通篇飞过，又在龙云风虎四个遁印周围盘旋数圈。但似是均不满意，当即去势一转，掉头飞向那篇千余字的古篆怪文。

    黑色太极尚未靠近，那悬在篇首的二十四个白色篆文忽然光芒大亮，似在抗拒一般，将其远远挡在外面。尤其是最后八字，光芒有如实质，化为一道道凌厉剑气向其袭去。

    黑色太极躲避不及，被纯白剑气接连击中，上面光芒渐渐黯淡，眼看便要支离破碎。

    岳无信心中大惊，这番景象从未有过，当年孟景将这奇门遁甲心法传入自己体内之时顺畅无比，那篇得自神秘卷轴的古篆怪文并未有所阻碍，为何此时却抗拒得这般厉害？

    一时不明所以，但知道那黑白太极乃太玄门神通之本，拼命想要将篆文白光抑住，然而这识海之中并非心神所能掌控，却是无处着力。

    眼见黑色太极上被纯白剑气割出一道道裂痕，隙缝中甚至残留下些许淡淡白光，将整个图案渐渐割成数块，岳无信顿时心中大急，如此下去拜入太玄门便成幻影，自己又要成为山间散修了。

    正当无能为力陷于绝望之时，忽然头顶处一股雄厚无比的灵力透体而入。岳无信心中一动，知是至元真人出手相助。

    识海顿时巨震，似从虚无中凭空跃出无数个淡紫色的太极图案，从四面八方一齐飞到那枚黑色太极周围，将仍在不停射来的纯白剑气一一挡下。更有许多淡紫太极纷纷飞入黑色太极当中，将原本那数道裂痕飞快弥补如初。

    不多时黑色太极上重又泛起道道幽光，且明亮处更胜方才，在无数淡紫太极包围下稳稳落在那二十四个古篆文字旁边。

    古篆怪文一阵抖动，但似是无力抗拒，片刻后光芒尽消，重又复归原样。两者一黑一白比邻而居，终于相安无事。

    岳无信一直悬在半空的一颗心这才缓缓放下，见识海中再无异动，当即睁开眼来。

    此时方才眼前种种异象均已消失不见，那尊晶石雕像也恢复如初。

    至元真人站在一旁，手中托着那面古朴玉盘，脸上本来带有几分疑色，见他睁眼微微一笑道：“甚好。识海中是否已多了一枚太极图案？”

    岳无信点点头，脸上满是感激之色，躬身道：“多谢真人相助！”

    至元真人摆摆手，将玉盘收入怀中，道：“这奇门遁甲神通果然不同凡响，看来也设下了排斥他派神通的伏手。”略一停顿又道：“你既通过考验，又蒙祖师赐下我派神通根本，从今以后便是我太玄门弟子。今后修行大道，或是行走天下，便须得时时以师门正道为先，你可明白？”说着脸上露出一片和蔼笑意。

    岳无信心中感动，朗声道：“是，掌门！”自己无依无靠，独身修行数年，如无连番奇遇，实不知如今身在何处。而此时终于有了归属之所，而且还是父母当年出身门派，顿时心头一热，不由想起许多过往之事，眼眶竟不觉湿润。

    至元真人见他神色，微微笑道：“好了，该回去了。”说着拂尘挥出，那片薄云不知从何处倏然飞来。

    两人踏上薄云，重又回到七星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