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沙漏里一点一滴地流动,过得缓慢。
醉曦只觉得全身酥软,常年来的警觉性让她忽地睁开眼,黑色的床帏,浓重得像是子夜,压抑庄重。她试着撑起身体,却无力地倒在床上,剧烈的动荡牵涉了腹部和背部的伤口,疼得她脸色发白,同时,人顿时清醒了不少。
秋鸢?还是出手了!
守在珠帘后的婢女听到响声立即上前,“小姐醒了?可有什么不适?奴婢这就去唤人进来。”
醉曦眼神蓦地一寒,她被下了药,现在连起身的能力都没有,但常年位居高位,那不怒自威的气势却还在,即使不看她神色,婢女还是感觉到房间的温度陡然下降,后背隐隐生凉。已经做好被质问被要挟甚至是责骂的准备,可是前方什么都没,安静得仿佛无人存在。
她鼓起勇气抬眸往那方向看去,触及到那人眉间的阴寒,还有黑色的眸子里,幽深无际,漂亮的眼睛像是水流下的漩涡,望之令人沦陷,如同掉下一个深不见底的坑,难以自救。
作为炎椤身边的侍女,她的修为还不算遭,因此,觉察到异样后立即平心静气,不动声色地微微错开头,从刚刚那深渊里逃脱出来。
摄魂术!差一点就着道了,此刻她庆幸,床上的人幸好被封住了内力武功,同时也身受重伤,否则的话,这样的人,就算劫持来了,也绝对无人敢接近,她太可怕了!
醉曦对于自己摄魂的失败并不放在心上,毕竟自己只是为了试探,她已经没有那个精力去使用它。
“我的伤口裂开了,你让人给我包扎一下。”她的声音有一些沙哑,可这并不影响冷如珠玉嗓音的动听和威严。
自然的命令与平静接受现实,如此淡然竟然使得原本接受暴风雨的洗礼的人感到了惶恐,良久她才愣愣点头,说了一句是,乖乖地跑出去唤人进来。
不一会,她就带了两个人进来,手里还各自拿着一个托盘,上面有瓶瓶罐罐,还有白色的纱布。
醉曦忍着不适让她们给自己解开衣物,然后用冰凉的液体为自己擦拭,偶尔有手指不小心触碰到肌肤,她差点忍不住直接挥开他们的手,但是还是忍受下来,只是屋内的气压变得极度的低,让人呼吸困难。
给她上药的两个小婢女脸色苍白,手都在抖,一不小心绷带就拉紧了,顿时又吓得手忙脚乱,白色的纱布上已经再次浸染着点点血迹。
这一番折腾,那个刚刚守在珠帘外的婢女都看不过去了,不是没有见过如此严重的伤,但是那血淋淋的伤口在白皙细腻的肌肤上显得还是有些狰狞。
醉曦懒得再计较什么,好半天,才弄得差不多。
“小媛姐姐,那,那,我们就先下去了。”
那个一开始就出现的婢女点点头,然后她上前一步拿出一方干净的帕子弯腰想要为醉曦拭去额头上的冷汗,却被醉曦用眼神喝退。
小媛毫不介意微微笑着,“小姐一定饿了,我刚刚命人备了些粥,要不要吃点?”
醉曦点点头。
她之前的表现,已经足够小媛惊异,现在的点头即使诧异,还是下去接过门口丫鬟手上的东西走进了内室。
“小姐不太方便,不如让奴婢伺候。”说着她就舀了一勺清淡的白粥试着喂她。
“秋鸢呢?让她来。”
小媛脸色微微僵硬,但很快就用笑容掩饰了下去,“她,重伤,恐怕不太方便。”
醉曦眼神变得莫测起来,冷冷吩咐:“将我扶起来。”
照着命令做,然后在她身后放一个软枕,为了让她更加舒适,醉曦接过碗,一勺一勺地喝着,虽然动作艰涩,但也不影响她的优雅和从容。
小媛闪过疑惑,不自觉间就问出了口:“您就不怕我下药?”
然而那人连眼神都吝啬施舍,“你们不是已经下药了吗?”
这话说的……
站着的人突然手足无措,而后很白痴地再说:“我保证,这粥没问题。”
醉曦:“……”
“您一点都不担心吗?”
这人是不是太闲?担心?既来之则安之,更何况,现在这待遇,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挟持她的人并不想伤害自己,而且从这毕恭毕敬的态度上看,隐隐的害怕中却没有胆怯,只能说这些人不知道自己的身份。
这个叫小媛的,地位不低,且深得信任的模样,看样子也不知道。上位者知而忠心可靠的下属都不知,隐藏她的身份,只能说明那个人不仅不想伤害自己,只怕是对自己有所图有所求。
她没什么要担忧的,况且,她从来都不会亏待自己。有那些精力愤怒,不如趁着这机会赶紧养好自己伤。
“小姐,其实……”
醉曦冷冷地将喝光了的碗轻轻一扔,上好的瓷器落到地上哗的变成了碎片,破裂的声音使得原本还欲说话的人惊恐地闭嘴了。
“手滑,现在你有事做了。”
“啊?”小媛圆圆的眼睛瞪得直溜溜的,看上去莫名的可爱,然后她似乎明白了什么,嘀咕道,“明明是故意的。”
这人,让她想起了碧琪,那股不耐烦随着她的嘟囔也烟消云散。
“啪啪”的掌声从外面传来,一股异香飘散开,随即,一个婀娜娉婷的身影缓缓靠近,“想不到啊想不到。”妩媚的面孔暴露。
小媛急忙恭敬行礼,“右使安好。”
“下去!”
“可是……”她想要反抗,可是碍于身份不得不遵守,出了门将门体贴关上,做事极为认真贴心。
来人长发及腰,懒懒地梳了一个发髻,蓬松而略带凌乱,白玉的簪子斜斜插着,一袭墨衣几乎是挂在身上的,露出大半肌肤。
长得很好看,隐隐中带着魅,上挑的眉眼无时无刻都在诉说这女子的万种风情,妖娆不羁。这人,和梵萧有的一拼。
无渊也在打量这个传说中神秘的女子,没想到那个令江湖闻之变色的鎏苓宫阁主,竟然是一位如此年轻绝美的女子!
面色如雪,眉宇间的戾气和血腥被那清寒遮住,长长的睫毛下如同月色般清冷的双眸,小巧挺翘的鼻梁,有天华山雪色的姿态雅致,还有如潺潺溪水般幽雅的唇,精致的下巴,仿佛流云浮动,难以捉摸。
那张脸,生的倾国倾城,可是见到她的第一眼都不会是被她那美丽的皮囊吸引,或者说不敢去看,只被她那周身的寒气而冻住,便没有勇气细细观察她本身的长相。
一个女子,还是一个看上去不过二八年华的女子,怎么会有那种俯视天下的气势和傲然?
“想不到堂堂鎏苓宫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阁主,竟然是个如此风华绝代的人物。”无渊接着刚刚的那句话没有说完的话继续道,然后坐到凳子上翘起二郎腿观察她,眼神轻狂。
醉曦懒得搭理她,只是凉凉地吐出两字:“过奖。”
无渊一噎,没脸没皮道,“我夸了你两句,礼尚往来,你也应该赞美我两句才是啊。”
谁知听此言的人勾起一个极为讽刺的笑意,“礼尚往来?你们挟持我,作为回报,我也应该挟持你一回才算公平。”
无渊:“……”
“不知右使前来所为何事?”明显的不耐烦,下着逐客令。
“我,我就想来看看你呗。”她突然气势不足,然后想起她才是出于弱势的一方,她怕啥,继续添了一句,“哼,我想来就来,你管得着?”
她绝对不会承认就是想要知道那个人心心念念的人到底有什么好值得他惦记这么多年。
醉曦费力地躺下,拉上被子睡觉,不再搭理她,心想,此人大概有病!
“灵瑟,人呢?”
“救她,快救她!”虚弱的声音透着祈求。
月亮都变成了红色,密林里,有人的鲜血染红了碧草,草木的香味盖不住那股浓郁的腥味。风吹,将味道扩散开。
“她受伤了,被人劫持了,快,去禀报主子!”
最后的印象就停在那轮血红的月亮,阴寒如那人的眼。
“你的任务失败了,……我还得为你收拾摊子,为你掩饰这些痕迹,……哼,等你醒来了看你怎么报答我?……也不知道主子……倒是可别……”谁的声音一直嘀嘀咕咕,像是蚊子一样缠绕在耳边,让人心烦。
秋鸢突然睁开眼,不是熟悉的青色帘帐,也没有碧琪叽叽喳喳的吵闹声,一切都很安静,安静中透着一股死寂。这环境……
“醒了?我以为你舍不得醒来呢,告诉你,你欠了我一个人情,要记得啊,我等着你报恩呢。”来人长发高束,手里很矫情地拿着把扇子摇啊摇。
秋鸢皱眉,“笑御?”
笑御点点头,边上前边说,“对啊,是我,怎么了?不过几年没见,你就忘记了?”
是他救了自己?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她的瞳孔蓦地睁大,不顾什么礼节立即抓住身边的人的袖子,有些焦急,“她呢?阁主在哪?她没事吧?你们找到她了吗?还有,左使呢?”
笑御也没心情开玩笑了,“你带回来的人,在楼主那里,现在,左使也在那,至于具体情况,我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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