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幕遮不是输不起人,洛危楼这老童男子还是不知自己昨日到底哪里惹到苏幕遮了。
“罢罢罢,这一局我认输!”
许久后,苏幕遮潇洒说道,手里那枚白子挤出了指缝,落在了藤编的棋笼里,发出一声弃城之响。他精神振奋,眼神中泛着喜悦,倒不似失败后的样子。知他的叶秋荻明白,苏幕遮这是棋逢对手的喜悦。
苏幕遮手指着松木棋枰上纵横的棋路,道:“这招棋我能看破六处,却只能消掉五式,最后这一式,却又滴水不漏,原来前五式都是它的诱饵,一步步将我引进来,跌进它的埋伏,再怎么都应付不来。而且这攻势一旦得手,还将引出下一层危局,兵败如山倒。这招棋,高明的很,令狐冲输的心服口服。”
观棋之人听了苏幕遮讲了其中的门道,对汉子的棋艺更加敬佩,忍不住交口称赞。
“哈哈。”汉子得意之色溢于言表,却没好意思道出自己只能消掉四式。
叶秋荻护短,最看不得旁人在心爱人面前得意洋洋,站在苏幕遮身后,面色微冷开口道:“这一招,恐怕不是你自己想出来的吧?你的棋路大开大合,杀伐之气甚重,这招棋却深谋远虑,处处布局,不在乎一地一子之得失,以大局观取胜,显然不是你的棋路。”
汉子一怔,看了叶秋荻一眼,倒也干脆,拱手道:“姑娘慧眼如炬,这的确并非我想出的,是由旁处学来的。”
“由何处学来的?乌鹭棋院?木野狐?还是坐隐和尚?”苏幕遮问道。
乌鹭棋院乃南北朝最为知名棋院,棋院内弈棋高手不知凡几,棋力冠绝天下,现居于后秦都城咸阳,一直是苏幕遮心所向往之地。木野狐与坐隐和尚则是当世棋坛上公认的两大高手,旁人难出其右。
汉子环顾四周,略微一犹豫后方道:“出自何人之手,我也不清楚,只知它名叫‘烂柯经’。”
“烂柯经?!”苏幕遮惊的站起身子来。
旁边人也惊讶出声,一人道:“烂柯经!世上当真有烂柯经?如此说来也有仙人了?”
相传,在前秦尚未一统江山时,楚国信安郡一樵夫砍柴至石室山,见两位童子在山顶松树下,青石上弈棋,于是他就在旁边观棋,其间一人给他红枣两枚,食后不知饥饿,一局观罢,以为不过一个时辰,但樵夫看脚旁的斧头柄已经烂了,等他下山回到人间时,与他同时的人早已逝去。
柯就是斧头的柄,传闻樵夫将仙童下棋棋谱默录了下来,因此将棋谱称之为《烂柯经》
“仙人之说不过是无稽之谈。”儒雅汉子认真道:“极可能是弈棋、观棋者觉时光飞逝而编撰出来的,烂柯经在棋坛却一直有传闻。”
苏幕遮不理旁人,盯着松木棋枰,连珠道:“宁输一子,不失一先。击左则视右,攻后则瞻前。有先而后,有后而先。两生勿断,皆活勿连,果然,果然,当真有烂柯经在世。”
苏幕遮蓦地抬起头,问道:“但它不应该只此一招,应该有十三着儿才是?”
汉子惊讶,道:“令狐兄弟对烂柯经如此熟悉?”
苏幕遮点头,药王谷藏经阁乃数百年之积累,关于弈棋典籍不知凡几,早被他翻烂了,其中便有烂柯经相关传说记载。
“你的烂柯经由何处得到的?”
苏幕遮问,见汉子一脸为难,轻笑一声,抱歉道:“是吾唐突了,不知东方兄的棋谱能否借吾一观?”
汉子依旧不言语,叶秋荻上前一步道:“我等愿出千金借你的棋谱一观。”
“哗!”
围观棋局的人一片哗然,议论声甚嚣尘上,将远处观花上香的人都引了过来,扰了佛门的清净。
苏幕遮也惊讶的回头看叶秋荻,对于掌管王府财政大权,兼顾药王谷庞大花销的师姐而言,千金不是小数目。
见叶秋荻面色淡然,苏幕遮心中一暖。
汉子脸上略有松动之意,但依旧有些犹豫未松口。
“朔北王府有意设立棋院,不知你愿否应诏进入棋院?”叶秋荻又问道,顺手将一枚朔北王令牌取了出来。
“原来是王爷,怪小人有眼不识泰山!”汉子动容了,拱手向苏幕遮施礼。
苏幕遮挥了挥手,示意免礼,问道:“不知东方兄意下如何?”
“蒙王爷垂青,小人自然无不答应!”汉子一脸喜色,若进入王爷设立的棋院,背后靠山便是朔北王了,这远比千金来的要实在,毕竟千金易取,但也得有命花才是。
汉子从怀里取出一个青布卷,打开布卷,里面是一本薄薄的由竹纸制成的线装书。
汉子将它递给苏幕遮,道:“方才一招正是出于此棋谱,但如何得到棋谱的,恕小人实在不方便告知王爷,甚至烂柯经真假,小人亦不能保证,只知得到它时,名为烂柯经。”
苏幕遮一脸欣喜,伸手接过,道:“无妨,只凭刚才一招便知它不是寻常棋谱。”
叶秋荻将令牌扔给汉子,让他到王府取千金,日后凭令牌到王府听命。
汉子欣喜接了,正要收拾摊子走人,苏幕遮忽的喊住了他。
“王爷还有何吩咐?”汉子问道。
“谁有笔墨?”苏幕遮问身旁围着的书生才子。
如此良辰美景,他们免不了要带些笔墨纸张,以便在文思如尿崩时将之记录下来。旁边很快有书生递过,苏幕遮上前一步,将汉子旁边牌子翻过来,上书“东方已败”,得意对汉子道:“吾可是赢过你两局的。”
汉子苦笑,却也不是输不起之人,不怒,光明磊落的很。
苏幕遮又道:“你第一件差事是依旧摆棋摊。”
“啊?”汉子疑惑。
“日后若有战胜你的棋手,告知他们,若挑战朔北王赢了的话,将赏十金。”苏幕遮笑道。
汉子明其意,拱手应了。
棋局已了,周围的人散了,洛危楼正要向苏幕遮与叶秋荻打招呼,忽见到鸡鸣寺山门处一青衣僧人向苏幕遮走了过来。
洛危楼停了脚步,听僧人拱手施礼对苏幕遮道:“虚见过王爷。”
苏幕遮一怔,施礼道:“上人怎在此?”寻常虚都是紧护在苏牧成左右的。
“叶谷主。”虚又恭敬地对叶秋荻施礼,方道:“鸡鸣寺大德和尚言今日鸡鸣寺或有一番纷争,再三邀和尚前来助阵,他与贫僧师父略有薄交,贫僧抹不开面子,只能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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