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承赫看着眼前美丽依旧的关君罗,脑子里回放的却是车子即将撞上山壁的时候,她用枪对着自己的头准备饮弹自尽的画面。
关君罗从门外走进来,军靴踩在光滑的地面上,发出了过于冷硬的脚步声,回荡在这样安静的空间里,简直像是一个恐怖镜头要开始的前奏。
楚承赫很害怕,对666说:“6……你快扫扫她,看看她还是不是正常人。”
好怕关君罗会走着走着,这张脸会突然像画皮一样剥落,露出底下已经*的肉。
666刚要扫,又听他说道:“不了,还是先扫扫她的脑壳还在不在,6!”
他那一枪过去,肯定爆头了,脑壳不在这百分之百得是鬼!
算是丧尸也没有被一枪爆头还能活下来的!
666扫描完成,告诉颤抖的楚承赫:“她是活人啦。”
楚承赫:“哦。”顿时没那么害怕了。
他看着在渐渐走近的关君罗,看她从暗处走到灯光下,仍旧是自己当初在商场顶层第一眼见她时的打扮。身上穿的是迷彩服,脚下穿的是军靴,随着她一步一步地向自己走来,军靴落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音。
少年当时看到她的表情,像是看到炽天使降临,要带他飞跃这片无边的黑暗。
然而他现在再看她,却不再有像当初一样的感觉,他只感到恐惧。
关君罗看着眼前的少年不自觉地向后退去,下意识地抗拒着她的靠近,不由得缓下了脚步。
在这个满是少年复制体的空间里,看到这个曾经被自己亲手杀死,现在却又活生生的站在面前的人,白羽丰似乎一时间都感觉不到被欺骗或者是愤怒,他的第一反应是恐惧。
关君罗的眼中划过一丝受伤,他根本不认识自己,这个弟弟根本没有关于她的记忆。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两个都已经不是原本的关君罗跟白羽丰,他们都是被复制过无数次、被x病毒改造过无数次的复制品。
进化得越是完美,越是跟最初的样子越来越远。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楚承赫觉得自己选了一个a选项,非但没有满足好奇心,反而产生了更多的疑问,而且隐隐还把自己推进了一个庞大的局里。
真是恨不得时间倒流去选那个b选项!
他戳666:“好奇心真是害死人,你当初怎么拦不拦着我呢?”
666无奈地:“我哪里拦得住你?”
楚承赫:“……”真是造孽,他不得不开动自己的脑子,拼命地思考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关君罗现在肯定不是原来那个关君罗了,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如果没有看到这一屋子的白羽丰,楚承赫可能还以为是自己见了鬼,但是在见识过这么先进的□□技术之后,正常人都不会再怎么想了。
他非常不合时宜地想起了克拉伦斯说过的话,科学发展到极致,会变成神迹。
神迹能够让人死而复生。
关君罗一面前进,他忍不住一面后退,直到听对面的人停住了脚步,楚承赫才跟着停了下来,从自己的思绪中抬起头。关君罗站在原地,美丽的眼睛望着他,脸上的神情有些悲伤,说道:“小丰,姐姐是不会伤害你的。”
少年的瞳孔紧张地收缩了一下,小声地道:“可是,我那时候看着你被感染,被丧尸化……我明明已经开了枪,结果姐姐你现在又……”他还有话没有说出来,但关君罗知道他想说的是什么,小少年是想问她真的还是那个姐姐吗?
少年的眼睛里充满着困惑,狂乱,疑问,唯独没有闪躲。
他从来都是最脆弱也最勇敢的那个,只有他会敢于去面对眼前的事实。关君罗看着他,没有说话,在这个荒废已久的房间里,只有他们头顶的灯在安静的照亮着,连四周的无数个培养箱都已经停止了工作,只是静静地安放着里面少年不会*的尸体。
她听见少年茫然又困惑地问:“我究竟是什么人呢?”他说,“你说这么多‘白羽丰’都是我的母亲制造出来的,那她现在人在哪里呢?我的母亲她是谁呢?为什么我什么都记不得?姐姐,你真的是关君罗吗?你也是跟这里的我们一样,被复制出来很多个你吗?”
关君罗叹了一口气,开始揭秘真相了:“你猜得没错,小丰。我和你一样,都是受到x病毒影响的变异体。只是我的进化程度没你这么高,你看这里有116个培养箱,证明你的母亲在复制你的时候,一共失败过116次,到第117次才制造出了现在的你。”
楚承赫简直傻了,他问666:“这一回我干脆是被疯狂科学家制造出来的吗?这算什么?人造人吗?”人体炼成难道不是禁术吗?
666也没有想到这个剧情发展,它也被王子这次的手笔给震惊了。
关君罗平静地告诉他:“这种病毒的原始样本是当年我们国家派遣出去的人员在a国的一个秘密基地里发现的,被秘密带回国之后一直交由国家科学研究院进行研究,研究工作是由你妈妈在主持。”
楚承赫:“……我听到了什么?”
666小声地作证:“你没听错。”
他还是不敢相信自己接收到的讯息,问关君罗:“我妈妈她是……”
关君罗:“她叫关文恩,是上一任的国家科学院院长,也是沈寒洲的导师。”
关君罗没有等他彻底消化这个爆炸性消息,继续谈起了x病毒:“你母亲在这种病毒的研究上花费了二十多年的时间,没有人会比她更了解这种病毒的特性。这种病毒在进入人体之后,能够从基因层面上改写人类的基因序列,在几个小时内能完成自然界中需要经过上万年才能完成的进化。但这种改写具有很强的随机性跟不确定性,因此才被命名为x病毒,有关于它的研究跟应用是你母亲一生中最了不起的科研成果,但却不能公诸于世,所有的研究都是在暗中进行的。”
那为什么现在科学研究院的人会看起来对这种病毒一无所知呢?还有沈寒洲——楚承赫的眼角一抽,又想起了被机械手疯狂挠痒痒的惨剧——他不是他妈妈的学生吗?为什么他都没有继承她的衣钵?
表面上,少年只是露出了震惊又难过的表情。
他看着关君罗,问道:“所以说,我根本不是人吗?我是被制造出来的,所谓的母亲也只是制造了我的科学家,而我只是一个科学实验研究成果?”
666:“……”不是个这吧?!
关君罗没想到他会对自己的身世误解得那么深,皱着眉说道:“不是这样的小丰,你当然是一个人,你当然是一个真真正正的人。你是你的母亲10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子,你从小聪明又可,每一个见到你的人都超级喜欢你。”她顿了顿,才说下去,“所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你太好了,这世间留不住你,你在两岁的时候被检查出得了一种罕见的疾病,病源是存在于你基因序列中的缺陷。”
少年脸上流露出了一丝困惑。
关君罗知道,对他来说,这些都是没有发生过的事情,他根本无法想象。
所以她站在原地,对着少年伸出了手,说道:“小丰,我们都是进化者,相信你已经发现了自己身上的特殊之处,这是每一个进化者都会得到的能力,只是每一个人掌握的能力都不一样。”
眼前这个少年,却是当今存在的变异体当中,进化得最彻底也最完美的个体,算是关君罗比起他来也差得远了,何况她还不知道他究竟怀有什么能力。
她对楚承赫笑了笑:“我的能力,是操纵记忆。我让你到这里来,目的是想把你的记忆还给你。我想让你知道你妈妈是谁,她都为你做了什么。”
少年仍旧是警戒的样子,他赤脚站在地上,已经被地面上传来的低温冻得脚趾有些发青。楚承赫不确定自己还能不能信任面前的人,他曾经以为是自己害死了她,因为觉得亏欠了她,所以拼了命的要把宝宝送到北方基地来,结果却落入了这种境地。
他忍不住问:“你不是想趁机把我打晕了,又把我带到什么地方去吧?姐姐你真的是在商场里才找到我的吗?我是被什么人放在那里的?南方基地的沦陷跟我有关系吗?”
关君罗知道少年很聪明,同时也很纤细敏感。
她不得不解释:“我那天在商场发现你是意外,所有人都不知道你被送去了哪里。是的,我在那个时候已经认出了你,但是你好像什么都不记得,我又带着宝宝,什么都没有跟你说。”
楚承赫觉得自己已经隐隐抓到真相的影子了,问道:“那宝宝是怎么回事?我用音速带着他跑他没有事,但是我抱着哥哥……他却七孔流血,差点死掉。宝宝真的是宝宝吗?还是像我一样——”他说着,神情复杂地看了一眼那无数个漂浮在淡绿色营养液中的“自己”,“也是从这样的营养液跟培养箱中培养出来的?”
关君罗摇了摇头:“宝宝是我生的,我那时说的话都是真的。像我们这样还不完美的进化者,依旧会受到丧尸病毒的感染,会丧尸化。我的能力都在我的大脑里,我不知道当我的大脑受到病毒的吞噬,我还能不能像以前那样将我的记忆转移到新的身体上。”
也是说,那个时候她是真的做好了死的准备。
楚承赫深吸一口气:“可姐姐你又活过来了。”
关君罗说:“是的。”但她的眼睛里出现了一丝疑惑,并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然而这疑惑很快地过去了,她把楚成赫从隔离室里救出来,让他到这里来,是为了跟他说更多更重要的事情。
她没有惊动警报,但他们的时间不多,她必须尽快给他传输记忆。
关君罗恳求地:“你再信姐姐一次,再信姐姐一次好吗小丰?”
楚承赫看着她,眼前又浮现出了虚拟框,依旧是两个选项。
他想了很久,终究还是选择了相信关君罗,光着脚慢慢地走了过去,将手放在了关君罗的手中。关君罗仍旧带着她的露指手套,楚承赫之前也曾跟她这样肌肤相接,但或许是因为那时候她没有动用异能的缘故,那个时候什么都没有发生。
此刻,两人的手指一接触,他像被一股力量牢牢地拉住一样,不由自主的向着前方倾了过去。可事实上,他的身体还站在原地,被拉走的只是他的灵魂,关君罗这样牵着他的手,让他闭着眼睛,跟着自己在迷雾中一步一步的前行。
少年只能听见她的声音:“跟着我,接受你的记忆……”
他感觉自己像在迷雾中走了很久很久,终于抵达了目的地,在关君罗牵着他的手消失的那一瞬间,楚承赫睁开了眼睛。
他看到自己的手,它们变得很小,放在小小的膝盖上,局促地揪着裤子边上的一根线头。
这是一个小孩子的身体。
他左右张望了一下,发现自己正坐在一张特制的轮椅上,看着别的孩子在阳光下尽情地奔跑,眼里不自觉地流露出了羡慕。
楚承赫来到这段记忆里,隐隐知道自己是不能跑的,他的身体好像出了什么问题。但是三岁的小孩子,哪怕再聪明,也不会被告知在自己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只知道自己跟别的孩子不一样。
他们是健康的、自由的,他是脆弱的、被禁锢的。
这个有着浅褐色头发跟眼睛的小男孩今天忽然出现在他们玩耍的地方,漂亮得简直像天使一样,即使他坐在轮椅上一动不动,也吸引了那群大孩子的目光。
为首的大男孩已经有十岁了,长得比他的同龄人高大,面孔也已经显出了日后英俊的轮廓。这孩子真是当之无愧的孩子王,在这一群小伙伴中很受追捧。他注意到坐在轮椅上的小朋友一直看着他们这边,于是放下了手中的无人机操纵杆,然后向着他走过来。
小朋友一下子紧张起来,睁大了眼睛看着这个大哥哥,看他走到自己面前,两手撑住了他的轮椅扶手,整个人笼罩在他的上方,问道:“你是文恩姑姑的儿子,那个名叫小羽毛的表弟吗?”
小朋友紧张地鼓了鼓脸颊,楚承赫听从自己嘴里发出了还奶里奶气的声音:“不是小羽毛,我的名字叫白羽丰,哥哥。”
眼前还是小少年的关峻像是一下子被他的萌感给征服了。
小少年的脸红了起来,低头看向小男孩的腿,问道:“你为什么要坐在轮椅上?你不能跑吗?是你的腿有什么问题吗?”
小朋友穿着格子短裤,白色的短袜只到脚踝上一点点,中间露出一段像莲藕可一样的小腿,怎么看都不像是有问题的样子。
关峻听小羽毛苦恼地说:“不是的哥哥,我的腿没有问题,但是妈妈说我的身体不好,不能自己走路了,所以只能坐轮椅。”
年幼的关峻刚想说什么,听到一阵脚步声,抬头一看发现是自己的姐姐关君罗。
而眼前这个又软又小的小表弟明显跟他的姐姐要亲,一见到关君罗高兴地叫她:“姐姐!”
还是少女模样的关君罗,身上也已经显出日后那种让人窒息的美丽,少女的身材修长高挑,小腿被包裹在高筒的军靴里,打扮得并不像她这个年纪的少女一样鲜活入时,而是穿着英姿飒爽的劲装。
她走过来,摸了摸小男孩的头:“乖小丰。”
楚承赫感到自己心中自然地生出一种对她的依赖。他抓住关君罗的手,问她:“姐姐,我妈妈呢?”
关君罗温柔地问道:“找妈妈做什么?在这里跟哥哥们一起不好吗?”她说着,看了自己的弟弟一眼,“关峻你欺负弟弟了吗?”
关峻连忙说道:“我没有,弟弟这么可,我喜欢他还来不及,怎么会欺负他?”
关君罗挑了挑眉:“如果你欺负小丰的话,我会知道的。”
关峻连忙表决心:“我会保护他不被别人欺负。”
小男孩想要见自己的妈妈,眼睛在四处张望,然而这个花园里并没有妈妈的身影。他只能恳求地看着姐姐,说道:“姐姐,我想见见妈妈,你能带我过去吗?”
关君罗实在很喜欢他,对小朋友这样的要求很干脆答应了,暂时把自己下午要做的训练都放在了脑后,推着他的轮椅向远处的建筑走去:“好啊,姐姐带你去找你妈妈。”
关峻跟在他们身后,说道:“我也要去,我好久没有见姑姑了。”
小羽毛的妈妈关文恩,是关氏已经分离出去的一支旁系里出的女儿。
关家主系这一脉大多从军从政,那支关家的旁系却跟他们不一样,他们出智者,出大儒,出科学家。被关峻叫姑姑的关文恩是旁系这一代最耀眼的一个,刚三十岁已经当上了国家科学院的院长,在生物病毒领域取得的成绩无人能出其右。
只是她唯一的儿子,却患上了现代医学也无法治愈的疾病。楚承赫感到自己在这个小小的身体里,坐着坐着失去了意识,头一歪,软软的倒向了一旁,听到关君罗跟关峻紧张地叫人来的声音。
……
……
等他再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病床上,身体非常虚弱,身上插满了管子。
小男孩觉得不舒服,下意识的要去拔身上的管子,结果被一只双温柔的手给按住。他转过头去,看到守在床边的人,看清了那张美丽温婉的面孔之后露出了一个小小的笑容,叫她:“妈妈。”
他的声音太小了,只有面前这个美丽的女人才没有漏过他的声音,关文恩看着自己的儿子,摸了摸他的小脸,叫了他一声:“小丰。”
楚承赫听见自己问她:“妈妈,我怎么了?”
关文恩说:“你生病了,要在这里好好休养一段时间。”
小男孩看着她,小声地问:“我以后再也不能出去了是吗?”
改良过无数医疗技术,创造过无数医疗手段,偏偏却对唯一的儿子的病情束手无策的美丽女子听见自己的儿子这样说,不禁感到一阵痛苦和心酸:“不会的,妈妈会治好你的……”她说着低下头去,亲吻了小男孩的额头,对他许下了承诺,“无论用什么办法,妈妈都一定会治好你。”
……
……
楚承赫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被放在充满淡绿色营养液的培养箱里了。
小男孩感到有些害怕,伸出小小的拳头,在里面敲了敲培养箱的玻璃。
在他周围的淡绿色营养液,慢慢地降了下去,一重新接触到空气,小男孩呛咳了起来。
然后培养箱的玻璃才打开。有人走过来,用厚厚的毛巾包住了他,把他抱在怀里。小男孩睁开眼睛,看到的第一个人是自己的母亲。
像做了一个长长的梦,他望着面前的美丽女子,叫她:“妈妈……”
关文恩抱着他,身上的衣服沾上了绿色液体,她并不在意,抱着小男孩,像抱着自己失而复得的珍宝:“小丰,妈妈的宝贝,你终于回来了……”
被送进医院治疗了一段时间的白羽丰又出现在了大家面前。
关家姐弟被准许过来看他。
小男孩的精神看起来比之前好,坐在床上跟他们说话,那模样非常可。关君罗看着他,笑着想伸手摸摸他的脸,但是被站在一旁的关文恩阻止了。
她说:“君罗,小丰现在还很脆弱,很容易受到感染,你还是不要碰他吧。”
少女没有多想:“是,姑姑。”她收回了手,看着小男孩可的脸,“小丰要赶快好起来啊,以后姐姐再带你出去玩。”
关峻也是这么说的,于是白羽丰点了点头。
然而小朋友这次并没有等到自己能够出去玩的时候,很快这具身体的多个器官又陷入了衰竭状态,宣告病急。
……
……
当不知第几次在这淡绿色的液体里睁开眼睛的时候,小男孩已经习惯了。
他被人从培养箱里抱出来,抱到了熟悉的房间里,看到妈妈身边多了一个少年。
那少年看起来跟关峻差不多大,眼睛很冷淡,自我介绍的样子也很疏离:“我是你母亲的学生,我叫沈寒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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