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略微一愣,然后如释重负地出了一口气。只是这时候身边传来一个年轻人的声音:“没想到法师大人也会害怕这种愚民才相信的传说。”我微微转头看了声音的主人一眼——那是看起来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正是热血沸腾、桀骜不驯的年纪。
我与这些佣兵战士们并没有刻意地交往,所熟悉的人仅限于团队里的几个高层。因此几个年轻人对于我这样一个忽然出现在安德烈身边、然后就迅速得到了他的信任的人表示出某种不满也实属正常——尤其是在这个人看起来还与他们的年纪相差不大的情况之下。
恺萨立刻严厉地喝止了他,那年轻人的脸上却露出了满不在乎的神色来。于是我又转回了头去,将注意力重新放在了远处的那道山岭上。我的时间宝贵,精力有限……他实在没有资格让我分神。
因为随着我们渐渐接近那山岭,一种不同寻常的感觉逐渐强烈了起来。空气当中似乎出现了某种“味道”……而这味道并非凡人所能感应,那是一种超出了视觉、触觉、味觉、听觉之外的感觉。换言之……那是我对魔力的感应。
法师和巫师的身上所积累的魔力远超常人——前者是因为长期与北辰之星沟通的结果,后者则是上天赠与的礼物。因此我可以使用“魔力侦测”这个法术来找到他们。但即便如此,在没有法术加持的情况下,操法者也无法仅凭感觉就认定一个人的身份。因为即便身为大法师,躯体向自然界当中逸散的魔力也极其微小——否则无时无刻不大量地外散魔力的话,法师们的力量早就以此种方式消耗一空了。
但如今,空气里弥漫着我所熟悉的气息,甚至就连坐在我身侧那辆装载了兵器盔甲的木板车上的罗格奥都显得略微躁动了起来。他从之前那种昏昏欲睡的状态中摆脱了出来,坐直身子,像我一样遥望月光山谷。
珍妮策马走到我身边,把她的水袋递给我,问:“怎么了?”
我看了她一眼,在心里微笑起来——我很高兴她能够摆脱两天前因为我随口说出的那句话带来的困扰。“前面似乎有些挺有趣的东西——我们的运气好像不错。”
“这句话很熟悉。”珍妮忽然笑了起来,脸上露出某种甜蜜的神色,“你还记得吗?我们第一次去约科孙的时候,你见到那柄魔剑,也是这样说的——‘运气不错’。”
我回应了一个微笑,没有再说话。恋爱中的女孩子似乎总有这样的本领:将一件事情完美地忽略掉她们所不在意的部分,然后从中挑选出千丝万缕来,将自己带进或悲被喜的记忆当中去……虽然自从那天的拥抱之后我从未明确表示过自己的接受她的感情,也没有明确表示过拒绝这段感情,然而她倒的确是比以往更加明显地将她的心拴在我的身上了。
甚至就连罗格奥——那个被我带来的小孩子,都被她以一种母亲的姿态照顾了起来。我体验过这种芬芳的爱意,也享受过幸福的滋味……因此我更不愿意如此轻易地就投身到这段感情当中去。因为总有一天,我会离开她,或者她会离开我——无论是从精神上,或者身体上。
路边的高大树木在秋风里沙沙作响,像是黄巨人在向我们点头。而落叶在风里翻飞,然后铺满不常有人经过的路面,又被马蹄践踏起来……这些景象,这些处在极高极蓝的秋日天空之下的景象让我的心里生出些久违的平静感来。实际上我一直控制着自己,让自己不去想那样一件事情:珍妮这个女孩子……现在已经越来越能让我感受到杀戮之中的某种柔软情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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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山岭看起来极近,但走近它却花费了我们一个下午的时间。秋月的天色黑得早,当我们选定了一处有溪水环绕的草地准备扎营的时候,太阳已经隐没在远山当中了。寒意从空气当中侵袭过来,佣兵们们忙着撑起帐篷、生起篝火。另外几个负责警戒的年轻人则走到溪水边,用长矛的木杆在既清且浅的水中戳戳点点,试图碰碰运气戳到一条肥美的鱼来。他们的行为惹恼了几个在下游取水的年轻女战士——因为河底的泥沙泛了起来,她们还得绕去上游取水。
这里是一片快活热闹的景象,而这片草地之后,两道山岭凹进去的地方,就是月光山谷——一个里面包含着一大片广阔平地的山谷、穿越切尔西山岭的必经之地。
天色更加黯淡,篝火熊熊燃起。佣兵们终究还是弄到了几条鱼、几只不走运的兔子,甚至包括一条从草丛里忽然蹿了出来、却被一个女战士一脚踩死的蛇。他们总是有办法用这些东西和随身携带的干粮做出喷香味美的食物来。而我就站在远离他们的溪水旁边,闻着烹饪食物的香气,盯着那个“月光山谷”。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自从夜幕降临之后,那山谷……在发光。
这种程度光亮,这种程度的距离,凡人是无法觉察的。但我想如果在数百米之外,有一个人的视力又足够好的话,大约就可以从夜色当中发现这么一片明显比周围要明亮许多的区域。只是从那么远的距离上看清这样一座山谷,即便我拥有着真实之眼的效果也显得吃力。于是我推断,这个山谷的名字大概来自一个法师——一个掌握了“乌鸦之眼”这个咒语的法师。他让大乌鸦在空中飞翔,然后不经意地发现了这样一个与众不同的山谷。
而我之所以能够在这样近的距离上察觉到这样微弱的光线变化,则是因为长期仰望星空,辨识某些星辰那微弱的光亮的结果。这异常的光亮和周围的魔力感应令我心中的一个推断逐渐明了——这个“月光山谷”,很可能并非由普通的土石构成,它表面的一层土石之下,极有可能是一条生在了地表的月长石矿脉。
然而这样一条极易被开采的矿脉,为何从未有人注意,就这样安然存在了如此之久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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