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
战事好像突然就被按下了暂停键。
炎炎夏日,中原三省却成巨大的灾区,遍地饥民。
此时,大水决堤已经月余,但灾难却越来越厉害,黄河在铜瓦厢决堤,那缺口现在已经宽达十余里, 黄河彻底大改道,向东北流去,经过月余的泛滥后,最终夺大清河在济南府的利津县出海,注入了渤海湾。
大清河沿线州县尽被水淹没。
因开挖安山至临清会通河,而引汶绝济,形成的安山湖, 因黄河水注入, 而形成了一个全新的大湖, 把曾经早已经近乎淤平的梁水泊又给恢复了,甚至明末时本来快淤积围垦没的安山湖,现在也扩大了。
形成了北东平南安山,面积达到百万亩。
八百里梁山水泊又回来了。
黄河大改道带来的不仅是这些,黄河北流,原来南下的河道,在雨季过后,失去来水,正在干涸,因其本来就是一条地上悬河,所以现在正在变成一道高堤,硬生生的把沂沭泗水和淮河水系分开,成为他们之间的分水岭。
而更下游原本被黄河夺河道的淮河,经过数百年的泥沙淤积,河床抬高,失去上游黄河来水后,也一样失去了重新入海的能力。
淮河只能通过洪泽湖经运河入长江, 然后经长江入海。
而现在黄河夺大清河入海, 但大清河河道狭窄,根本不足以容纳水量大的时候,一旦水量大点,新河道必然又会决口泛滥。
山东八百里灾区,三十四个受灾州县。
这场大洪水使的明清两军都停滞不前,清军遭受打击更大,济南都一度成为一座孤城,长清、历城都被洪水淹没。
原本处于黄河和运河边的重镇徐州,结果黄河道水枯废了,运河在东平被新河道冲了,徐州这个兵家必争之地,一下子没了这交通运输优势。
河南许定国、李际遇反,又把徐、颍的清军隔断了。
黄河大水虽然给榆园军及大打击,但李化鲸、梁敏等人并没有因此被冲没,反而在黄河大水灾后,他们继续举旗,各地受灾饥民走投无路, 纷纷加入, 反而让李化鲸等人声势更大。
李化鲸联合鲁东各路人马,聚集到了东平湖, 以八百里水泊为新的大本营,趁着洪水对各府县发起进攻,加之在兖徐一带的刘泽清部将郑隆芳姚文昌也发动起义响应,汇聚过来。
这个时候,朱以海在登莱却并没有再发起大攻势,反而有所收缩。
他亲守登莱,然后金攻玉率神策镇驻青州,刘世勋率一军驻海州,孟宪率忠肃镇驻青岛。
他不仅没有去攻济南、徐州,甚至还将几镇御营调往辽东,反而在这个时候对辽东发起了攻势。
来了招神龙摆尾,出其不意。
鞑子你龟守中原坚城,那我就绕后攻略辽东,再开辟一个新战场。
沈廷扬先取盖州再取复州,而郑芝龙与黄斌卿取旅顺。
明军连破海、盖、复、金四地,辽南最肥沃的地区被明军依次攻破,鞑子面对明军的这绕后一剑,也只能匆匆急令辽东,下令再次恢复努尔哈赤时代的辽东迁海。
东起鸭绿江上游的宽甸堡,中经凤凰城北的通远堡,西抵辽河口田庄台,主动把盖复金三地放弃了,只派兵进驻明军放弃的海州,以屏卫辽阳。
辅政王硕塞亲自移驻海州镇守,并急调蒙古诸部派兵增援宁远、锦州、辽阳、海城,面对入辽的明军,却不敢轻易的南下夺取盖、复、金。
而明军攻取辽南四镇,并没多大伤亡,如海州是被耿仲明偷袭夺取的,盖州的两千五蒙古兵直接弃城而逃。
复州情况差不多,驻守的蒙古人抛下满州兵跑了,满兵也不当这大冤种,也直接撒腿就跑。
旅顺的想跑没跑成,被郑芝龙围了。
被困的清军只能负隅顽抗,但郑芝龙手下兵强马壮,先攻取了旅顺口,炮舰上的火炮齐轰,掩护着步兵登陆,轻松就拿下了原金州中左所城,然后海陆并进,一路打到金州卫城。
金州卫城被清廷改名宁海,负隅守城,可面对着不论是数量还是装备上完全占优的明军,孤军守城的清军没能守多久。
明军舰队直抵金州湾,火炮运上岸拉到城下,火炮猛轰,士兵挖壕沟到城下,搞爆破,前后仅用了七天时间,就把金州拿下了。
攻取金州城后,耿仲明也就领自己的人马分兵往东去,扫荡长山列岛,然后直抵鸭绿江品,登陆皮岛,重开东江镇。
这些岛上的清军数量很少,不少耿仲明打过来都还不知道发生什么情况,一些大岛的驻扎清军,则早就跑了。
也有一些汉军驻守,甚至有些是以前东江镇的,甚至还有些是耿仲明的老部下呢,自然是立马换旗迎接。
耿仲明去东江,郑芝龙和沈廷扬则带兵扫荡辽南半岛上的清军堡垒据点,以及屯庄等,主力都被歼灭了,剩下的堡垒屯庄自然也就或逃或降,有那坚守的,却也已经是负隅顽抗难以长久。
辽南战役明军打鞑子措手不及,整个战役推进顺利,战果极丰,由耿老二在海州发起叛乱开始,又以他扫平长山列岛,重开东江结束。
明军以极少的伤亡,夺取了辽南半岛。
而清军在整个战役过程里,完全被动,先被耿仲明偷了海州,又袭辽阳,虽守住辽阳,可被耿老二劫掠扫荡,损失惨重。紧接着沈廷扬率御营杀到,紧接着郑芝龙、黄斌卿又来了。
明军源源不断的精锐增援赶到,可鞑子那边此时根本无兵可调,他们先前已经将关内关外的大多数兵马都调到南方,朱以海占据登莱后,又把京畿一带的兵马抽调不少南下。
漠北蒙古的叛乱,又牵制了不少漠南蒙古兵马。
结果就是空虚的辽东,宁锦辽沈等自顾不暇,无兵可调,更没大将坐镇,眼看着明军迅速的扫平了辽南。
最后只能是重提禁海,主动放弃辽东沿海之地。
损失了辽南这么大块地,偏偏在中原等地也没有半点进展,鞑子可以说是气的吐血。
登州城里。
朱以海看着郑芝龙发来的奏章,他提议在金州湾与大连湾之间的金州地峡挖开一条河,这样金州南面地区就成一座大岛了,再不用担心清军来袭。
只要再河对面的大黑山上再修复山城堡垒,驻防一军,那就彻底稳固了。
金州地峡最窄处还不到十里,这片也都是平地,开挖起来不难,现在那边有很多人,只要调拔些粮再弄些工具就够了,挖好河,然后再南岸修一道十里不到的城墙,建些炮台,绝对稳固。
“朕记得当年毛文龙在东江的时候,好像就提过这么一个方案吧,好像后来兵部同意了,但户部没钱,后来旅顺的张盘自己动手挖,却被叛乱出卖,引清军偷袭大败?”
“皇爷好记性,确实有此事。”刘朝回道。
朱以海看着辽东地图,挖一条十里的运河,或者说是深壕,难倒也确实不难,京杭大运河上千里呢。
辽东的中心,无疑是在辽阳,从战国时期辽东郡的设立,到后金崛起,辽阳一直都是整个关外的核心,直到努尔哈赤立都沈阳,才开始成为关外新的中心。
对眼下的朱以海来说,他并没有打算去进攻辽阳甚至沈阳,但是辽南他不会放弃。
牵一发而动全身。
鸭绿江口的一个皮岛,都能够战略牵制清军,更别说一个辽南了。
必要的话,其实朱以海确实只需要控制一个金州就行,海、盖、复都可以不争一时,如果开挖金州地峡,确实能够有利防守。
毕竟挖开一条河,那也算是天险了。
当然,当年皮岛都能沦陷,所以仅挖条河也不是就能高枕无忧。
“挖条河,再修城墙、炮台这些得多少钱?”朱以海问。
“估计不少,但现在那边有许多撤下来的难民,能免费征用,给粮食就行,能节省许多。”
“挖河快还是修城快?”
“如果按大运河的深宽挖,那肯定是挖河快,但如果只是立一堵简单的土墙,或是木栅,那肯定是立墙快。”
朱以海仔细的算了算,若一般运河标准,那大概是要挖三米深,六十米宽,然后按十里长算,这个工程不算大,要是有钩机,一个小老板就能承包。
如果单纯用人力挖,要是有足够的人力,其实也不难。
一人一天大概是能挖两方土的,而这条运河大概是两百万方土,一万个人一天就能挖两万方,一百天两百万方。
如果人多点,还能再节省点时间,甚至如果一天多挖些,挖三方,那就只要两个来月。如果两万人,那就只要个把月。
要是把这运河挖窄点,就按照护城河的标准来挖,那工程量更小。
当然,也不能太窄太浅,要不然容易被填。
但总的来说,挖开金州地峡,确实就跟修条护城河差不多,北京城的筒子河都有五十多米宽,五米深呢。
现在辽南有大量撤下来的百姓,组织起来挖河。
挖出来的土,可以在河南岸隔着三五十米就夯筑城墙,挖河修城加护坡、炮台一起搞,再加上几座小棱堡,估计成功倒是不高,就是比较耗费人工。
但如果抓紧些,估计两个月也是可以的。
朱以海可以从登州运粮过去供给。
这条河挖好后,好处是显而易见的,确实以后这半岛就成了岛不用担心清军袭击什么的,大连旅顺还是有不少土地适合耕种的,到时且耕且守。
甚至旅顺那是天然的不冻港,优秀的军港,大连也是非常好的港口。
这条河一挖,后面一道防线,然后金州城、大连港、旅顺港自然也就立起来了,再驻一支水师在旅顺、大连,然后河北边的大黑山上,在原高句丽卑沙山城的基础上,修复加固一座堡垒,驻一支人马,这不就固山金汤,犹如一颗钉子死死的钉在这里了。
旅顺、登莱隔海相望,守望相助,还能彻底封锁渤海湾,一直威胁辽东。
“这么看,确实值得修,修好后,金州岛上也能安置百姓专心屯垦,传旨辽东总督沈廷扬,让他干吧,要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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