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泽做了一个梦,
这次,
不是下地狱,
而是一个简单的梦,
简单得,
有点单调。
在梦里,
他坐在木桩打成的小码头边,
旁边,几个洗衣服洗菜的大妈在家长里短,
身后,
还有不少小孩子在追逐打闹,
他拿着钓鱼竿,
鱼饵甩在河面中,
自己则是戴着斗笠静静地坐在那里。
天气晴朗,艳阳高照,却不是很晒人,谷中的风吹来,沁人舒适。
然后,
在整个梦里,
自己就一直坐着,
钓鱼,
钓鱼,
还是钓鱼,
到梦醒来时,
还是一条鱼都没钓上来。
醒来后,
周泽长舒一口气,
边上的莺莺正背对着自己玩着游戏,还没注意到自己醒来。
睁着眼,
看着天花板。
昨天,
自己见识到了自己和那位的差距,
一个是冥海之主,
而自己,
只是冥海上随时都可能倾覆的一叶扁舟。
而自己梦里,
居然也只是坐在那里钓鱼。
曾经听人说过,梦里,可能会出现自己前世的画面。
但周泽清楚,自己并没有前世。
就算是有,
好像从梦里来看,
自己前世和这辈子,也挺像的。
伸手,揉了揉脸。
周老板倒是没有自怨自艾什么,也没觉得多可怜多受委屈。
这或许和他自小的经历有关吧。
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说,嗯,对于绝大部分人而言,他的一生,也就是童年青年中年老年这几个步骤走过来。
类似那些大能拥有前世今生比如金蝉子那种的,毕竟是少数中的少数。
小时候在孤儿院,
有肉吃,
有雪碧可乐可以喝,
就已经是很让人满足的事情了。
哪怕是眼下的状态,比起上辈子自己没日没夜忙工作渴望抓住任何可能机遇往上爬的自己,也轻松惬意了太多太多。
活在当下,
会说的人很多,
但真正懂得的人,并不多。
想着想着,周泽又觉得有些累了,最近事情不少,从常州回来又发生了其他事儿,想踏踏实实地在莺莺身边睡个懒觉都成了一种奢望。
也因此,
周泽并没有喊白莺莺,
而是扭过头,
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白莺莺还在那里专心致志地玩着游戏,完全没留意到自家老板刚刚睡了又醒醒了又睡。
等到游戏机提示电量不足时,莺莺才蹑手蹑脚地下了床,飞速地跑到一楼拿了充电器又跑了回来。
她知道自己不能离开太久,否则自家老板会自然而然地醒来。
插好充电器,白莺莺没有继续玩下去,而是把游戏机放在床头柜,侧过身看着正面躺着在熟睡着的周泽。
看着他的睫毛,看着他的嘴唇,看着他的鼻子,
很多人会觉得这有什么好看的,
或许只有真正恋爱过的人才有这种体会。
卧室的门被推开,
许清朗站在门口,
指了指周泽,
是问莺莺他醒了没有。
莺莺摇摇头。
许清朗耸耸肩,离开了,反正高汤什么的多熬一会儿反而效果更好,他也不着急。
下了楼,
死侍正拿着拖把在拖地,老道坐在吧台后面陪猴子下象棋。
是的,
下象棋。
一只猴子居然也能学会下象棋。
而且看情况,老道反而处于劣势地位。
小luoli坐在沙发上拿着漫画书无聊地翻着,不时打着呵欠。
“想睡就上去睡呗。”
许清朗说道。
“夏困而已,不碍事。”
小luoli摇摇头,他还是习惯晚上去睡,虽说在书店里也没什么事儿可以做的,但她还是觉得哪怕什么事儿都不做就坐在这里发呆也比不分昼夜地呼呼大睡要“健康积极”一些。
或许,
这就是她在彻底同化为咸鱼之前所能做的最后坚持吧。
安律师刚回来,把周泽送回书店后他又去了监狱,这阵子他的业务只留下那一个,也就是那位通城监狱里的恶鬼。
“老板真的是好兴致,大半夜地跑去吓人家,害得人家连冥想都做不了。”
安律师有些无奈地抱怨。
恶鬼初临人间,睡眠和进食是很大的一种困扰,进食是可以强行吃下去的,只要想要活下去,就不能让这具身体饿死,所以哪怕再恶心再困难,也能强迫做下去,最多也就是少吃一点,有轻微的营养不良罢了。
但睡眠是真的没办法,哪怕不停地吃安眠药,除了让自己身体瘫痪在床上不能动以外,你意识还是清醒着的。
另外,
别以为吃安眠药自杀很唯美,
其实吃安眠药自杀也是有着极大的痛苦,
不过你当时醒不来,
所以在活着的人看来吃安眠药自杀的人都是安安静静地去了,
但试想一下那种安眠药药效发作自己明明格外痛苦却喊不出来动弹不得的苦闷煎熬吧。
“喂,听说你以前当过官。”
小luoli看着安律师问道。
“嗯?”
安律师看着小luoli。
“能和我说说么?”
小luoli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身旁沙发,她是翘着脚的,面前还放着一杯冰水,只可惜,她年纪还是太小了。
安律师是有点好色,当然,这也是男人的通病,当一种病具有普遍性之后,也就不算是病了。
但安律师对小luoli这种年龄的,是一点感觉都没有,偏偏以小luoli的真实年龄和经历,她总是会给人一种极强的违和感。
像是偷偷拿妈妈口红擦自己嘴的小女孩,又像是大妈穿着学生裙在对你招手喊着“欧巴,来嘛!”
太过于违和。
“唔,你问这个做什么?”
“好奇。”
“呵呵。”
安律师在小luoli对面坐了下来。
“所以,当初你坐到什么位置了?”
“你可以猜猜。”
“捕头?”小luoli摇摇头,“应该更高一些吧,比如,巡检?”
“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很好奇,当初你是犯了什么错。”
说着,
小luoli抬头,
看向天花板,
楼上的那个,似乎犯错更多,但一直没什么事呢。
“这个,暂时不想回答。”安律师站起身,“其实,有时候越往上升并不是什么美好的事情,因为只有做鬼差,才是最无忧无虑的时候。”
“无忧无虑?”
“它的近义词,就是无法无天。”
安律师扭了扭自己的脖子,打了个呵欠,“好羡慕你,可以晚上去蹭睡。”
安律师也想去蹭睡,但他更怕死。
可以想见,如果他偷偷摸摸地进那家伙的房间,
那家伙肯定会直接下床和自己拼命的。
说着,
安律师站了起来,
“好了,我要去冥想了,否则身体的疲劳缓解不了。”
“所以,你还想官复原职吧?”
小luoli问道。
安律师停下了脚步,回过头,用一个看白痴一样的目光看着小luoli:
“这不是废话么,还不是把赌注压在了他身上么,八二分啊混蛋!”
………………
晚上的时候,周泽再度醒了过来,下楼冲了个澡,虽说身子还是有些虚弱,但至少在精神层面恢复得不错。
先喝下彼岸花口服液,又喝了几碗许清朗熬制出来的高汤,感觉手指终于可以用力握住了。
老道把店门给打开,暂停营业的牌子取下来,标志着深夜书屋正式进入了营业时间,随后,老道的目光看向点门外。
入夜了,
也不知道多少大妹子现在还独守空房。
有时候,老道也挺自责的,他能力有限,能帮助的人也有限。
拿出收音机,调着台,打算听听午夜节目。
电台打开,先是一段广告:
“肾虚,有时是在过度劳累之后…………”
晚风徐徐吹来,带走了些许酷暑的炎热,白天喧闹的南大街也终于消停了下来。
小luoli去了二楼,因为王轲来电话了,她特意去二楼接电话,父女之间的对话,她不想让外人听到。
许清朗坐在包间里,是那种专门给亡魂上路时用餐的包间,脸上贴着面膜,旁边放着一杯自己酿制的米酒。
闻着淡淡的酒香,敷着面膜。
死侍就坐在门口,因为店门大开着,时不时会有蚊虫飞进来。
凡是有蚊虫进来的,都被死侍伸出舌头闪电般地吞吃掉,他是一脸的陶醉一脸的满足。
安律师光着身子,盘膝坐在自己二楼房间里的床上,进入冥想状态,放松肌肉,排解着疲惫。
在他对面,是还在昏睡着的老张,老张醒来几次了,但都是醒了就马上又昏迷过去,按照安律师的说法,是说老张的灵魂太过虚弱,所以需要更多天来适应一下新的身体,但问题,已经不大了。
估摸着,明天应该能完全醒来。
然后,
一直被周老板注意保护好其三观的张警官,
可能…………
小猴子坐在二楼的阳台上,
眺望着天上的月亮,
月牙弯弯,
银灰洒落在小猴子的身上,
像是一尊猴子雕塑,
在它旁边,
还横放着老道给它买的玩具小锤子,
老道本想让它玩玩具金箍棒,
但小猴子更喜欢自己的小锤子。
白莺莺给周泽泡了茶,端了过来,茶水里还放了些枸杞。
随后就在周泽身边坐下,手持一把蒲扇,轻轻地给周泽扇着风。
周老板背靠在吧台后面的藤椅上,
时不时起身喝一口茶,
更多的时间还是在藤椅上轻轻地摇着,
摇着,
摇着,
摇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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