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浑噩噩,
只觉得全身上下都在刺痛着,
像是有一根根针,
从脑袋一直到脚底,反复不停地在刺激着自己,每动一下,都像是腐朽老化的机械再重新强行开启,
很干涩,
很难受。
睁开眼,
视线里也是一片模糊,
嗫嚅了几下嘴唇,
口好渴,
好想喝水。
目光,扫向床头柜,寻找可能出现的水源。
水,
有水,
那里有一个茶杯。
手伸过去,拿起茶杯,刚提起来,
只觉得手腕位置一阵刺痛,
茶杯脱手,
落了下来。
“噗通……”
茶杯摔了下去,人也从床上滚了下来。
“嘶……”
好疼啊……
张警官疼得直翻白眼,但还是强撑着爬了起来,身上的痛苦也在慢慢地弱化下去,像是克服过了最开始的阶段。
这里,
是哪里?
不是医院啊,
也不是家里,
又不像是宾馆,
到底,
是哪里?
又或者,
这是一场梦?
脑子,好疼……
“擦擦擦擦擦…………”
门外,
传来了脚步声。
张警官下意识地拿起地上的杯子,握在了手里。
“咔嚓……”
门被打开。
老道走了进来,一边往里走一边嘟囔着,狗屁律师真会使唤人,还让贫道上来帮他拿合同。
“还说什么要给书屋进行改革,不养闲人,他娘的,书屋里最大的闲人不就是整天喜欢坐在那里晒太阳的那位么……”
紧接着,
只听得“嗖”的一声,
杯子直接砸中了老道的面门。
“啊!!!”
老道当即捂着脸蹲了下来,
痛,
好痛,
破相咧!
贫道还没娶媳妇儿啊!!!
其实,张警官现在的力气并不大,如果他力气足够的话,肯定不会用丢的,而是冲上去直接砸,而且哪怕这次是用丢的,力道也不是很重。
但问题就在于,脸这个位置是很脆弱的地方,哪怕不是很重的力道打上去,也会很疼,尤其是触碰到鼻尖的话。
“痛死啦!痛死啦!痛死啦!!!!”
老道不停地喊着。
这时,
门口出现了另外一个人影。
张燕丰下意识地扑了过去,虽说身子才刚刚完全苏醒,依旧有些虚弱,但老刑警的本能还是让他做出了下意识地反应。
“啪!”
“啪!”
“啪!”
张燕丰的三记攻势都被对方用一只手随意地化解,
紧接着,
那只手向前轻轻一推,
直接推中了张燕丰的胸膛。
“砰!”
张燕丰整个人倒飞出去,撞在了墙壁上,而后又颓然地落了下来,正好落在了床上。
“咔叽!”
安律师打开了灯,
房间里顿时一片明亮。
张燕丰不认识安律师,但他认识那个捂着脸蹲在地上的老道。
额……
一时间,
张燕丰意识到,
自己刚刚好像做错了什么。
老道抬起头,
怒目圆瞪地盯着张燕丰,
“第二次了,第二次了,第二次了!!!!”
老道怒吼着,
“秃驴能忍贫道不能忍!”
说着,
老道抄起自己身边放在门口的扫帚就准备上去把张燕丰扁一顿。
管你是不是刚苏醒,
管你是不是英雄,
被你欺负了两次啊啊啊喂!
安律师轻轻伸脚,绊了老道一下,
老道整个人向前飞了出去,脑袋撞在了墙壁上,也跌落在了床上,只觉得眼冒金星。
“你…………没事吧?”
张燕丰看着老道问道。
“你醒了的话,下来和我一起去见老板吧。”
安律师指了指张燕丰。
老板?
是那位么?
张燕丰站起身,跟在安律师后面走了下去,他好像记起了什么,自己是在幼儿园谈判吧,然后只记得好大的火,好烫……
是周泽救了自己么?
张燕丰拍了拍脑袋,整理着自己的思绪,
看来,
自己又欠了周泽一个人情啊。
不好还啊。
实在不行的话,自己只能帮他去搞个驾驶证?
反正他也不算是无证驾驶,他是会开车的,虽然不符合规矩,但规矩是给活人定的,是吧?
他又不是活人。
下楼梯时,安律师开口问道:“在想什么?”
“没想什么。”
“呵呵。”
安律师笑了,刚刚醒来的这位警察同志,似乎还有点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楼下,
周老板在喝着咖啡,抬起头时,看见走下来的安不起,哦,还有在他身后一起下来的老张。
“醒了啊,老张。”
周泽打招呼道。
“嗯,醒了,谢谢。”
张燕丰走了过来,他其实没怎么欠过别人人情,因为他是个警察,普通人的话人情很好还,但正因为他是警察,所以很多时候是不能讲人情的。
“你驾照考了么?”张燕丰问道。
他有些局促,而且也有些莫名地不安,他想回家里去或者回警局办公室去,不知道为什么,他迫切地想要离开这个地方。
也因此,他决定先力所能及地帮周泽一个忙,算是还一点点人情,至于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
“没有呢,最近忙。”
周泽回答道。
忙着喝茶,
忙着晒太阳,
忙着搂着女仆睡觉,
真是充实且忙碌的生活啊。
“我帮你去弄吧,应该问题不大,但你以后开车得小心点。就这样吧,我先回警局看看,对了,我昏迷多久了?”
“三四天吧。”周泽回答道。
“那我得赶紧回去了。”
张燕丰走向门口,推开书店的门。
书店门口站着一个老爷爷,佝偻着身子,张燕丰开门时差点撞倒他。
老头其实没被撞倒,
但被吓得不轻,
直接摔倒在了地上。
张燕丰以为是自己开门动作太大,吓倒了老人,当下马上蹲下去,准备把老人搀扶起来。
他是警察,
倒是不怕搀扶老人。
哦,
确切地说,
是他自认为自己是警察,所以心里不慌。
然而,
老人胆子没那么小,
都这个时候,再胆小也没意思,
他倒不是因为被张燕丰忽然开门的动作吓到,
而是被张燕丰本人吓到。
眼下,
张燕丰居然蹲下来要搀扶他,
更是把老头吓得整个人都不好了,诚惶诚恐地跪下来给张燕丰磕头。
“当不起,当不起,当不起…………”
张燕丰愣住了,
这是怎么回事?
安律师站在周泽身边,看着外面的情景,有些无奈道:“大部分人的灵魂是很脆弱的,之所以鬼差和很多从地狱逃出的恶鬼具有特殊能力,也可以理解成是变异。
在地狱的那种环境下受到了刺激,或者是折磨,导致灵魂的强度提升产生了其他突变,等回到阳间进入肉身时,才会有特殊的能力伴随。
比如我,比如林可,
但眼前的这位,灵魂没有下过地狱,被你移花接木之后,虽然是成功了,但说实话,没有能力,仅凭一个鬼差证,当不好一个鬼差,对于你来说,也没什么用。”
周泽摇摇头,“我只是不想让他死而已。”
至于有用没用,
这不在周老板的考虑范围内。
“任性。”安律师撇撇嘴。
老头是爬着进的书屋,
张燕丰跟在他后面。
“他是怎么回事?”张燕丰指着老头看向书屋众人。
许清朗转身去准备冷盘了,
脸上贴着创可贴的老道此时也过来亲切地拉着老头开始聊子女的教育问题,
比如你儿子孝顺不孝顺?
你女儿孝顺不孝顺?
“这是怎么回事?”
张燕丰再次问道。
周泽看着张燕丰,很平静地说道:“他不是人。”
“不是人?”
“嗯。”周泽点点头,“是个鬼。”
“鬼…………”
张燕丰嘴唇嗫嚅了一下,倒不是不能接受,毕竟周泽的身份他是知道一些的,只是,他有些奇怪的是另一点。
“为什么我能看见鬼了?”
是啊,
为什么我能看见鬼?
而且,
鬼居然这么真实!
“因为你也已经死了。”周泽双手撑在吧台上面,面色平静地看着前面的张燕丰。
“我也…………已经…………死了?”
“是的,死了。”
张燕丰咽了口唾沫,
他终于想起来了,
那天的结局,
以及最后的画面,
自己把歹徒扑出了窗外,
歹徒点燃了身上的汽油,
然后自己和歹徒一起烧了起来。
“我死了么…………”
张燕丰靠在门框上坐了下来,
他倒没有因为自己的死讯而哭天抢地,
事实上在去和歹徒谈判时,
他就曾打电话给周泽,问过周泽关于人死后的问题。
“幼儿园的孩子和老师们呢?”
“他们都得救了,整场事故,除了你光荣了,其余人都没事。”
张燕丰长舒一口气,
死得值啊,
不亏。
“其实,死了后的感觉,还挺真实的。”
张燕丰看着自己的双手,
还捏了捏自己的胳膊。
“感觉和活着的时候没什么区别。”
“你可以再看看你左边。”周泽说着,拿出了两团棉花。
“左边?”
“左边的玻璃,仔细看看。”说完这句话,周泽把棉花塞入自己耳朵里,然后端起杯子,喝了口咖啡。
张燕丰看着玻璃,
看见了玻璃内倒映出的自己的脸,
这是一张陌生的脸,
他伸手,
在自己脸上摸摸,
玻璃里的那位也做着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动作。
愣了十秒钟,
张燕丰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这位纵横警界二三十年的老刑警在此时,
听到了自己三观彻底崩塌的声音,
并且,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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