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末低手 035 范老板演讲邪贵人

    又藏了一日，乌兰泰也不转醒，罗启天想念韫儿愈加烦躁，跳起身来道：“老子饿了！”这便要走，关正轩道：“你哪里去？”罗启天道：“摸鱼来吃！”关正轩道：“不是刚吃了，为何又要去？”罗启天想得韫儿不见踪影，更是忿恨，撇了句话：“我去死！”也不回头，气得便走。

    独自一人跋山涉水出了乱石岗子，到得镇上，只看那里宁静的很，径自信步去了裁缝铺，买制了一套红衣喇嘛装，脱了衣裤穿了，将那脑后的假辫子除去，又将面皮搓了黄沙，以呈粗糙，令人不易分辨。当下胸前竖着单掌，口里念念有词地出了店面，转至五台山下的银质店，买来一杆转经轮在手里摇着，又送了串手提珠擎在手心捏诵，统共二两银子，罗启天嫌少，又塞了二两与那银店家。临行时，又杜撰了句藏语绕在嘴边：“路边的野鬼快走吧。”，背得熟练，自觉意满，方出了店门。

    徐徐来到了范家店，见了那范老板问道：“那些臭喇嘛可曾来了？”范老板见了这个喇嘛浑身抖怕，不敢上前，颤道：“你……你……你们不是刚来过，我早说过，他们退了房钱，不知所去了嘛……”罗启天道：“你胡言乱语个甚么，不认得老子？”

    “你……你是罗二爷？”范老板眨了眼，凑近观之，果然像极罗启天，忙叫：“哎呀！哎哟哎呦……你害苦了我……”

    罗启天坐定，却看那范老板痛哭流涕地扑在自己的大腿上阵阵埋怨，故吼了一声：“给老子滚起来！”

    范老板定了定神，大袖口抹了抹泪花，起身愣了神，却才醒神，便说：“他们割了……割了我的宝贝拿去下酒……”

    罗启天大奇，问道：“甚么宝贝，值得几文钱？”范老板又哭，好歹被罗启天劝了，起身说道：“我的命根……‘三十年来此一物，不曾沾过女儿红’……你说、你说可不可悲……我的妈儿……”

    罗启天心里笑他，面上却极为怜悯，又扶他起身，慰道：“不哭嘛。再过几年，由它生长出来，定然会比先前加以蓬勃，你只须再忍个三年五载，便不怕‘血染’阿毛的。”

    “真的？”范老板聚精会神，但听罗启天道：“路边的野鬼快走吧。我不曾骗你。”范老板半信半疑地去了厨房拿了酒肉与他消用，说道：“浴佛节那天，五台山被你搅乱，他们拿不到你，便来了这店中向我要人，我拿不出，他们愤怒，便割了我的宝贝，却不知我的宝贝被他们供在何处。”

    罗启天也没跟他讲那日事情巨细，开口便问：“七十六可有信？”范老板道：“有，但不是给你的，是给我的。”罗启天不理解为何事情闹到了这地步，北京没有讯息，七十六像是将找宝书的事忘到了脑后。范老板解释道：“罗二爷不知，最近宫里面有人暗中挑中堂的刺儿，中堂气得脸红脖子粗，对咱们这头根本无暇过问。”

    罗启天又奇问：“哪个当官的敢和他过不去，不要了老命？敢情吃了狗胆？”心里嘀咕：莫不是恭亲王？奶奶的，恭亲王好悬没死在山西，哪里有功夫去整理别人。

    范老板自去关了窗户，回来望着门外，见没异样，则低声道：“说出来没人信，是个小得没品的贵人，她不知向当今的说了什么歪言，前些日子中堂被传进宫问话了，出宫时，见大老爷面色……估计没得好——被训了！教步军统领衙门离户部远一些，教大老爷和闲杂人等撇开关系、教大老爷把持好洋人的关系等等。不过，罗二爷别犯困惑，差使该干就干下去，不可半途而废，书里就这意思，也没特地嘱咐您什么。”

    罗启天本打消了找书的念头，如找到了韫儿，顺势南下，逍遥自在去也，何来讨这啰乱？只好奇问道：“贵人干政？皇帝老头不罚她么？”

    范老板笑了，道：“那贵人不知用了什么法咒，居然怀上了龙种！你说奇怪不奇怪？”罗启天随他干笑道：“这又有什么奇怪的地方，皇帝不睡贵妃难道睡别人的老婆？母以子贵那是自然的，说书的都这么讲，没想到是真的。”

    范老板道：“怪就怪在她是个贵人，不是贵妃。当今的后宫充实，皇后和贵妃都未怀上，怎地就偏偏教她怀上了，这不是奇怪？”

    罗启天道：“多怪是那贵人和我家韫儿、塔姊姊一般相貌：鱼也沉、雁也落。那皇帝老头见了把持不住，自当酥了身体，乖乖地爬到床前胡乱地摸了几把，和吸鸦片烟一个德行。如果是这样，那岂不是说明皇后和贵妃是大大的丑八怪嘛。”

    范老板一愣，寻思这话却有点道理，说道：“此言差矣。那兰贵人据大老爷所说，是个尖酸的长相，并无出众之彩，此人心机极重，善于权衡，善于把持，可却终究是小家之道，只要对其慎行慎言，是不惧半分的。”

    罗启天道：“再如何，也不干我那屁事——我问你，韫儿回来过了没有？”范老板作了一顿，忙说：“有的，有的，找你不见，却又去了。我都没来得及询问她去哪便转身走了。”罗启天急问：“这回可曾留下书信一类？”范老板笑道：“可有，可有，她叫你去佛母洞。”

    罗启天听了，反手一巴掌掴得他一个霹雳，骂道：“你奶奶，敢情我陪你唱了半日闲话，有这等消息不早点告诉我？再晚了，非……”想到他的命根已无，没有第二根儿可令自己去砍，故改了口骂：“非剁了你的四肢，将你塞进酒罐子里去腌咸肉！”

    “哎呦二爷……你你也没给我机会说起……我苦矣唉……”范老板叫苦连天，磕头如捣蒜，罗启天看不上他卑躬屈膝，浑似奴才相，也没多说，还了酒肉钱，摇着经轮颠步去了。行到半路，只觉自身携带了一本顺天宝鉴很危险，便倒转了路程，调头回了范家店，准备将书藏在客房里。

    回时入门一看，又吃了一惊，正撞见另一群喇嘛在那盘坐，中间簇了一个老喇嘛，却是不识得，最亮眼的则是他身边坐了一个金发女郎，少说有十**岁的年纪，扑鼻的香味流了过来，令罗启天神魂颠倒，不由自主地步入进去，嗫喏了一下，反倒坐了上去。那群小喇嘛见了罗启天不打问讯便不知礼节地前来凑趣，忙呵斥：“哪里来的野僧人，也好在这陪坐？”

    罗启天盯着那洋女郎目不转睛，一边说道：“路边的野鬼快走吧。”那群小喇嘛一愣，道：“你说什么？我让你走开，你快走开，不走开时，我就打得让你走开。”

    护经轮不知觉地停止了，罗启天对那女郎笑道：“你叫什么名字？”刚吐出口的话便欲收回，忙说：“不，不，你不会说咱们大清朝的话，”指着那黄衣老喇嘛道：“你快给这女贵人讲解讲解，我在问她的名字。”

    黄衣老喇嘛不答话，只顾眉头紧蹙，但见那洋女郎开唇笑说：“是我么？我叫蒂娜，如果真是问我的话。”

    罗启天笑逐颜开：“我最喜欢外国人！因为他们清香怡人，不像咱大清的老奴一身土腥味，不检点，咳出一口痰来能溅得人满身都是。我大大不喜欢英国人法国人，他们是邪灵，在老家，只要一听到有那黄毛子来，都要闭窗拜佛祈祷福佑，可怕至极！”

    那洋女郎捂嘴不语。罗启天聊的尽兴，便问：“你是外国人还是英国人？”顿时，双肩一紧，腰被人一圈，活生生地被抬了起来，罗启天不知怎地，忙喊：“啊啊……你们，你们干什么？洋贵人、洋贵人救我！”身子一颠，被人扔到了街上吃爬了几圈，再往里看时，那洋女郎指着自己笑得合不拢嘴，就连她身边的黄衣老喇嘛也忍俊不禁了。

    这个时候，范老板从内厨出来，见了，放下算盘奔上去扶了，口里连说：“啊呀！小师父，斋饭都送到你的屋子里去了，你为何不回去受用偏要在这？快回去吃了饭菜！”罗启天随他上楼，又敷衍他下去招待那些喇嘛，独自一人将窗台的茉莉花挖了个底空，将顺天宝鉴按在盆底，又将土抹了进去，茉莉花完好无损地样子，如此，便将书藏了。净手后下楼，见人去楼空，唯留下那洋女郎的余香，好不寂寞。

    辞了范老板后，径往五台山去了。那里的香火至今未散，尚有外方大和尚在超山，道士野渡，居士拜忏，似比浴佛节当日还要热闹。到得佛母洞，罗启天见其有趣，缩着身子便往洞里钻，钻出来时已满身烟灰，却闻得清香绕鼻，心下大奇，抬头看时，原来身前满满地喇嘛将自己围住，也在打探着自己。抬头张望间，正看到了那蒂娜也在其列，忙跳起来道：“洋贵人也在！真真是有缘千里来相逢。”

    “你为什么跟着本座？”

    罗启天见是黄衣老喇嘛在问自己，说道：“我哪里有跟你！我只是受佛主加持，命里要与蒂娜相会，故摸索地来了，哪知佛主不骗人，正巧教我遇到了她。”

    黄衣喇嘛道：“佛主不会骗人，早知道你我有缘，便叫你来跟着我，本座愿收你作徒弟，你可愿意？”

    罗启天心想：“我偷了臭喇嘛的宝书，反之又来一个喇嘛要收我作徒弟，敢情你们是一路的来套取我的宝书。”说道：“我有师父，是个大大的活佛，你若有得他大，我便当你的徒弟。”黄衣喇嘛道：“你师父在哪里修行？你带我去见。”罗启天胡言乱语道：“他是西藏大活佛，我都好多年没见了，常时，他也不会见任何人。”

    黄衣喇嘛道：“在西藏，除了法空，便无人自称活佛，你勿要骗我。我见你比我一般徒儿灵巧，是块可塑的石头，日后随我多行善事，必有你好处。”

    罗启天见异思迁，说：“早有好处为何不早与我来说？我要无时不刻陪在洋贵人身边，只如此，我就跟你。”

    蒂娜惊讶道：“哦！我要回家的！但我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至少现在不会。”罗启天道：“‘待到扫清宇内日，天涯何处不是家’。我忘记这是哪个名人说的，却好比喻！”蒂娜叹道：“这是大使馆的一个外交官说的，这句话不怀好意，你还是不要说了。”

    罗启天学她捂嘴，溜着一双圆眼，嘴上不知笑的多开怀，一时想起了韫儿还未见到，旋即收了手，问道：“师父，你有没有见到一个小姑娘，头上扎双髻，腕子上系贝壳的？”黄衣喇嘛欣喜，道：“有见。她在我大徒弟下处做客，也就是你的大师兄，你随为师来，带你去见。”罗启天更喜，叩了三个响头，拜了师父，尾随去了，不在话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