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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晋说完这句话,厉声喝道:“陈德诺!你还愣在那里做什么!”。陈德诺连声答应着,不一会儿,行刑的板子便已经拿了来,几人不由分说地将书意按在地上,书意到了这时候,再也顾不得什么,声嘶力竭地道:“福晋!您是向佛之人!宅心仁厚……看在佛祖面上,且饶了奴才这一回罢!这院子里见了血,多不吉利!奴才愚钝!您且饶了奴才吧!”,喊到最后,嗓子已是嘶哑。
福晋身后的一众仆妇皆是垂手俯首,不敢出声,就中有和书意平素相好的宫女,见状便悄悄地想走开去宋格格院子报信,福晋眼色疾厉,瞥眼见了,立时转头喝道:“站住!这里不准有一个人走开!谁敢谁开,我就杖毙了谁!”,那宫女脚步一顿,立即转了回来。
福晋将视线重新投回到书意身上,悠然道:“你愚钝?我看你一点都不愚钝,简直是聪明得紧!”,书意哭叫道:“福晋,奴才哪里懂什么!不过是主子面前鹦鹉学舌罢了!”,陈德诺听这话已经扯到了宋格格身上,担心事情越闹越大,惊动了四阿哥。连忙对着那几个小太监拼命使眼色,让他们快些打。
福晋走上前去,慢慢道:“鹦鹉学舌?那也得有的学才是!鹦鹉自己能说那些话么?”,武宁低眉垂眼,以为福晋要继续说下去,谁知福晋话头一转,对身后众人厉声道:“最近府里下人是越发没了规矩了!有些个奴才,见着主子们给了她几天好脸色,就忘了自己的身份,竟然敢在背后议论起别的主子来了!简直无法无天!”,说着,将手重重在那栏杆上一拍。众人立即簌簌跪下,一个个埋着头,只恨不得钻进地里去。
陈德诺上前小声道:“福晋息怒,为这么个狗奴才,动了肝火,哪里犯得着呢?”,福晋并不理睬他,昂首慨然道:“今日,我就要拿这胆大妄为,不知好歹的奴才做个范本,惩戒一番,你们一个个给我看仔细了,学清楚了!日后若是府里还有人敢乱嚼舌根,这就是你们的下场!”。
福晋说完,见众人都伏在地上大气不敢出地听着,又厉声道:“全部给我抬起头来!”。
那地上宫女太监们不敢不从,一个个瑟缩着抬起了头,身子却还是蜷着的,眼神躲躲闪闪地望着被强压在地上的书意。书意的后背被一个小太监踩住了,身子动弹不得,满脸皆是鼻涕眼泪,人已经哭得虚了,只是手还攥着福晋的旗装下摆,哀声道:“福晋饶命……福晋……”。
福晋也不避开,冷声道:“打罢!我就在这里看着!你们谁敢手上留情,就跟她一样的下场!”。
那几个小太监对望了一眼,同时举起了手中板子。
木板夹杂着呼呼的风声骤然落在了书意的身上。
书意整个人哀叫一声,猛地向前弹跳了一下,本能地爬了一步,陈德诺立刻按住了她的脑袋,趁着福晋不备,在书意耳边咬牙切齿地低声道:“真找死么?别动!”,书意死死咬住牙关,随着那板子落在身上不住发出哀鸣,陈德诺怕福晋听了心烦,又要增加书意的责罚,赶紧自怀里顺手取了块帕子塞进书意嘴里。
福晋冷笑一声道:“陈德诺,瞧不出你倒是有这份心思!”。
陈德诺大吃一惊,立刻跪倒在地,哀声辩解道:“奴才冤枉啊!奴才是怕书意胡乱喊叫,扰了福晋清净!奴才是一心为着福晋着想啊!”。
福晋淡淡一笑,道:“我还没说什么,你倒急着喊什么冤呢?”,陈德诺嗫嚅着嘴唇,不敢再说什么,福晋放温和了语气,道:“知道你心肠厚道,不过也得分清楚时候!你向来是聪明人,怎么在这上面犯糊涂了呢?”。
陈德诺满头大汗,连声道:“是!是!福晋训诫得极是!是奴才做错了!”,福晋不再看他,口中道:“起来说话。”,陈德诺咚咚又磕了三个响头,这才站了起来,站在一边,再不敢说话。
朔雪早已经拿了绣墩来,让福晋坐着,又轻轻帮福晋揉着后背,福晋扫了一眼面前跪着的众人,见其中有人面无表情地看着书意被打;有人面带幸灾乐祸之色;有人颤抖着闭了眼,满脸不忍之色,福晋一个个不动神色地打量过去,心里暗自有了数。
杖责的太监口中报着数,字正腔圆,每一板子下去都拖长了腔调,他抬眼偷偷望向福晋,心里明白——大抵过一会儿,就该轮到收尸的人来了。
福晋不叫停,这是要活活打死人的预兆啊!
杀鸡儆猴。
空气中弥漫开了血腥味,鲜血和着肉屑在青石砖地上蔓延开来,便是方才那些面带幸灾乐祸之色的奴仆们,这时候也都露出了惊惧表情。书意已经没有了声音,只是指甲还不断地抓挠着青石砖的缝隙,是想要往前爬去的样子,指甲折断了,残余露出甲床上粉红色的肉。
血腥味越来越浓。
珠棋惨白着脸,颤抖着立在武宁身边,武宁转脸望去,见她嘴唇不住颤抖,知道她是被吓慌了,便安抚地握住她的手,又将她用力地往自己身后带了带。
这不带还好,武宁手上一用上劲,珠棋整个人脚下一个踉跄,竟是大半个身子都靠在了武宁身上。
武宁只觉得她身上瑟瑟发抖,便捏了捏她的手,让她好好撑着。
朔雪忽然掩住了鼻子,低声道:“好臭!”,福晋闻了闻,也觉得有些诧异,心里暗道:哪里来的臭味?难道是在一边观看行刑的众人中,有人吓得尿了裤子?
行刑的太监忽然停了手,犹犹豫豫地望向福晋,嗫嚅着道:“福晋……”,福晋冷声道:“我喊停了么?继续打!”。
那小太监与旁边几人对望了一眼,上前一步行了礼,回头指着地上的书意,低声道:“福晋,她……她失禁了。”。
书意在六十四板后,瞪着眼断了气。
死不瞑目。
福晋扫了一眼地上书意的尸体,见她两只眼睛齐齐地瞪着自己的方向,嘴边一丝鲜血流出,在白皙肌肤上蜿蜒触目,两只眼珠子便似爆裂一般,心里一阵没由来地心慌。仍是强撑着,脸上不动声色,一抬下巴,对着朔雪道:“走!”。
陈德诺恭送着福晋离开,这才抬手挥了挥,对边上杂役道:“快些!快些!手脚麻利些!”,那几个洒扫太监们很快便挑来了水桶水瓢,舀了水将地上触目惊心的血迹冲刷开去,血本有些凝固了,被水一冲,蜿蜒着成了淡红色的血水,在石缝里迅速地窜动着,倒似活了的一条大蛇一般,很快便蔓延到了武宁的脚下。
武宁下意识地向边上躲避了一步。陈德诺躬身走过来,笑道:“武主子,您……”,武宁点点头,道:“我这就回去了,不碍着你们做事。”,陈德诺赶紧道:“主子这说的哪里话。”,又避让在道旁,道:“恭送武格格。”,武宁对他微微一笑,拉着珠棋的手向自己院子里走去。
刚进了院门,清明迎了上来,珠棋见了她,像是骤然醒了神一样,上前抱住清明啜泣起来,倒是把清明吓了一大跳,望向武宁道:“主子……这是……”。
武宁上前拉着珠棋道:“你进来,伺候我更衣。”,珠棋揉了揉眼睛,低着头跟着武宁进了房,武宁见边上无人,这才柔声道:“吓着了?其实我也怕的很!到底是一条人命,说没就没了。”,说着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珠棋跪下道:“主子,您和奴才不一样,你是高高在上的主子,而奴才,只要说错一句话,做错一件事,一个举动,随时都可能像书意那样!命丧当场!”,武宁拉起她道:“所以平日里,我总让你说话小心。你可记住了么?”。
珠棋连连点头,武宁垂了眼,又道:“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再难收回来,别说在外面,就算在咱们这个院子里,也要当心,防人之心不可无,不可全抛一片心!”。珠棋连连道:“奴才明白了!奴才记得了!”。
武宁默然放开她道:“跟着我来府里,看着是荣华富贵,其实你也受罪了。”,珠棋抹了抹眼泪,上前拉住武宁道:“没有的事!奴才能陪在小姐……主子身边,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奴才愿意!”。武宁点点头,又低声道:“你也不用怕,书意早就想着投去福晋那里,你当宋格格不知道么?她们主仆之间的情分又岂是你我二人间可比?今日倘若是你碰上了这事,我定当在能力之内,护你周全。”。
珠棋含着眼泪起了身,道:“主子……”,武宁拉着她在身边坐下,珠棋因着委实被吓到了,抖着坐在武宁身边,半晌抽泣着道:“主子,奴才想老爷和夫人了……老爷和夫人对下人向来仁厚,尤其是夫人……”。
武宁知道她说的是自己穿越过来后的“父母”——知州大人夫妻两,又听她说“仁厚”两字,知道她意指福晋严苛,便安抚地拍了拍珠棋肩头,道:“莫要怕了,去把脸洗洗,一会儿去叫膳吧,前几日的菜式都太清淡了,今日我想吃咸一些、辣一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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