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节、两个死去活来的魔头,合谋操高桥
这个女人,确实,死过一回了,死过了而后生的,就是完全的不一样。
这点,四老虎太明白了,有切身的感受。
想当年,在腊八小年的那个集市上,他杀死那个买肉的后生后,他再也完全的不是那个以前的卖肉的邓家的老四了,而是一个地地道道的现在的老四,四爷,四老虎。
四老虎切身地记得,在羊山,那个土匪窝的山洞里,他饿得,眼冒金星,连从冰凉的地上爬起来的力气也没了,就觉得身上,轻飘飘的,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灵魂,从自己的身子里,升腾出来,飘到山洞的顶上,像一股青烟,盘旋,徘徊,就是不走。
四老虎昏昏然地意识到了,为什么自己的灵魂不走,可能是自己的阳世还没够,其实,他现在,最希望的就是自己的灵魂飘出去,这几年的东跑西躲,四下里逃命,受尽了折磨,他确实已经活够了,就想死。
但是,灵魂不飘走,他也没办法,只好地挤进全身的力气,爬起来,晃晃地走到洞口,走下山去,带着一腚歪、拉巴裆,到山下的道路上,劫道。
当见到,那个,担着挑子走过来的人后,他第一个的走上前,没言语,没想法,上前,一刀子,捅进了他的心窝,然后的,搜遍他那渐渐凉去的身子,从挑子里,拿到吃的,就往嘴里塞。
在动刀子和往嘴里塞食物的整个过程中,他眼前的那个被劫的人,就是一个能站着、走道的活的物。
从那以后,无论他剥人时候,那被剥的人的惨叫,在他听来,就是杀猪的猪叫。
无论他揍兆向龙的时候,兆向龙曾经的那样叫他惧怕,在他眼里,就是一个捆上案板的猪。
所以,他能把自己的亲哥哥,毒死,而毫无愧疚;他能把龟田司令的闺女,开膛,暴晒在太阳光底下,而毫无后怕。
他现在,已经不具备人的灵魂了,他的那灵魂,还在羊山,那个山洞里,缥缈着呢。
那灵魂,是人的善良、怜悯、友好,诚实、正义。
眼前的这个女人,四天前,他的那个普世的灵魂,一准的还在她的身上,也是人的善良、怜悯、友好,诚实、正义。
但是,随着她的眼睛往外看见的那个凉亭,她的灵魂,一定还在那里,也在飘逸。
她理解四天前,她被高桥暴戾后的心境,在上吊之前,她一定会把从小时候的天真,学校时候的活泼,祖父膝下的撒娇,母亲怀里的温暖,全想了一个遍,并且,他一准的在天上的亲人的灵魂的指引下,一步步地走到那个凉亭来的,她的亲人,实在是不忍心她,山口,再遭受人间的大难了,所以,要把她带回天堂,让她脱离劫难。
但是,同样的,她的阳世,还没够,所以,最后,山口,把她美丽的脖颈,从那个睡衣带子结成的绳套里,缩回来了。
而,缩回来,就不再是以前的那个带有人性的山口了。
现在的山口,就像他四老虎,已经没有人性,满心的,全是杀戮、残暴、心计,冷酷。
这样的人,就是疯狗。
疯狗莫追。
他记出来了王子玉的话。
反过来,王子玉的灵魂,是不是还在他的胸膛里?是不是就在他曾经的地牢里?要不是刘大炮的临刑前的发癔症,喊了一声,“刀下留人”,他和兆向龙和国辛,一应的国民党的降将,就全死干净了。
现在,四老虎突然地明白了,得势后的他,为什么对刘大炮用尿泚被捆在猪圈里的他,到现在,这样的奇耻大辱,为什么不记恨?
答案,很明确,因为他,已经没有人的脑子,过去的恩和仇,只要不挡他的路,就全叫大风刮跑了。
四老虎突然地想,他和山口,往后,会心心相通,会走到一起,共起这湖西的大道的。
于是,四老虎突然地不再害怕山口了,勇敢地抬起头来,平静地看眼前的这个美女山口。
山口见四老虎的眼光一闪,马上读出来了什么,嫣然地一笑,“四爷,话,我们说到正题吧?”
四老虎猛地坐直了身子,迎着山口敏锐的眼光,平静地答,“山口太君,这两万多人,抓在咱的手上,确实是一只精锐之师,可以横扫湖西了。”他本想把“咱的手上”加重语气,话到嘴边,又收回去,现在,已经不用再暗示什么了,他俩,已经心有灵犀一点通了。
山口摇摇头,直接干脆,“你们中国,古代,有场著名的战例,《左传》里有记载,叫《长勺之战》,里面,曹刿想见鲁庄公,他的同乡说,‘肉食者谋之,又何间焉?’虽然曹刿反驳了他,但是,在统帅兵将上,在坐天下上,要是要“肉食者谋之”,所以,邓司令,我们不要沾沾自喜我们有两万多杆子会,红枪会,他们,光会光膀子,念符,喝神水,是完全不顶事的,在现代战争中,没有刀枪不入的肉身子,他们这么的上战场,就是一群被屠杀的猪,要想叫猪变成战士,勇猛的战士,就要训练,规范,大日本皇军,在走上战场之前,一般的具有高中以上的学历,有四年的预备役军事训练,邓司令,我的意思,您明白吗?”
四老虎太激动了,猛地站起来,朝着山口,深深地一个鞠躬,接着的眼泪汪汪,“山口太君,您神明啊!在前,包括我进门时候,还是觉得您女人头发长见识短,看轻您,就在您吓唬我,也是收服了我的身,没收服我的心,现在,看,您深明远虑,志在高远,俺,老四,跟定山口太君了。”说着,四老虎猛地跪下,朝山口,“嗙嗙”磕了两个响头,高声朗朗,“山口太君,您看俺,怎么收拾这群子蠢汉吧!”爬起来,猛转头,就朝门外走,转身时候,撒下两串眼泪。
从他出生到现在,他从来没有真心地服气过、佩服过湖西的一切的人。
而这个女人,半个多小时的功夫,让他,这个湖西公认的枭雄,佩服地五体投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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